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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鼎圣宫 第十三章 雪花物件

    夜色深深,屋檐、树影、长廊,笼罩在浓墨暗沉中,清冷的后半夜,那一弯如钩残月也不见影踪。

    天色已过子时,街道上投落着树叶斑驳的光影。

    贵宾室当值夜班何叔请假回了乡,杨尘顶替位置成了守门人。

    此时,昏暗长廊寂静无声,窗外虫鸣、鸟叫,徐徐微风吹动树叶的声音都被隔绝在外,一切显得那么静谧。

    突地,某包间门陡然开出一道缝隙,从门缝里露出一张脸,行走间脚步沿着走廊一轻一重的移动着,仿佛才从混沌中清醒。

    那人走出包间门,低声嘟囔两句,好似是在吐槽今日打坐太久,盘坐如同蚁爬般酥麻。

    守坐贵宾室门口的杨尘默不作声,眼底闪烁着探究的光。

    他凝视那人一举一动,双眼犹如多疑的狐狸,在其身上寻觅端倪。

    透着长廊看过去,那人展开双臂伸了个懒腰,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入背包。

    “竟又是那枚雪花物件。”

    杨尘眉宇一蹙,幽谭般的双眸掠过诧异。

    只见昏暗灯盏下,男人手里的东西隐隐透出一抹翠绿,六角轮廓勾勒出几分灵动。

    那东陵玉材质所铸物件,在其一侧嵌满了金粉,形成雪花模样,闪烁着耀耀光泽。

    仅是一晃而过,就见那人小心翼翼地装入背包隔层,动作谨小慎微,如视珍宝。

    这一系列神情眉眼全被杨尘纳入眸底,他不知觉将食指抚摸过唇部,露出深思。

    “这雪花物件究竟是什么?”

    当值守门期间,他偶然见到有几人携带此物进出打坐,这些人似乎都对这物件十分重视。

    一道匪夷所思的念头盘旋心头,犹如飘在动荡不安的水面上,瞬息万变,难以捕捉。

    与此同时,末尾包间窗后一处帘子被悄然撩开一角,里边略有意味地窥探出视线,有一人脸在阴影处,盯着杨尘。

    沉沉夜色中,烟斗上的烟丝一明一灭。

    那人沧桑的瞳孔投射出思索,口里衔着烟斗,半晌才喷出一阵烟来,他回眸注视着烟斗内的烟丝,不觉哎了一声道:“这大烟斗呀,又该添些新家伙进来咯。”

    说着,从深蓝衣袋处摸出小盒子,将细烟丝撵出一小撮放进烟斗内,火头燃起,他叼着老烟斗“滋滋”地吸了几口,两股白烟,从他的鼻孔里钻出。

    如果说杨尘是小狐狸,悄然无息地观察目标对象,伺机而动,那此人便是天上鹰,翱游碧空,俯视丘陵,所有动静都逃不过他锐利的双眼。

    “妞儿,那小子你怎么看?”

    乔老用手挥了两下虚空,烟从另一扇窗外飘出,他缓缓转过身来,被遮挡住的身后露出一张姣好面容。

    梨珂盘坐在蒲团上双眼轻闭,未曾入定,听到身侧传来询问,握紧雪花物件的手微松,幽幽开口道:“这事,您心里不是已经有了答案?又何必问我。”

    “他来这茶楼,本就是那位的指引,不是吗?”

    倏地,她睁开双眼,深吐一口气,瑜伽服紧致地勾勒出她那纤美的身线,婉曼轻妙。

    听见这回复,乔老爽朗地笑了两声,有些宠溺地说:“你呀,看似什么都漫不经心,实则事事深埋心底,不愿与人共诉。”

    “小孩子,就该有小孩的天真,画心为牢飘渺于凡尘,又怎么能真正寻找到走出来的路呢,与其陷在烂泥一样的过去,不如朝前看看。”说罢,乔老眸底闪过一丝隐晦。

    这其中深意也就只有梨珂能听明白。

    只见对面人闻言神色一愣,许久沉默不语,数息过后,起身将手中物件放置归位,面孔下嘴唇几不可察地微颤。

    “您还是少抽些烟斗吧,哪家老人每日酗烟,老人就该有老人的模样。”

    梨珂抿唇,伸手将乔老衣袋内的烟丝盒取出,眉宇间掩不住哀叹,纵使她知道这烟对乔老身体影响甚微,但还是出于惯例,做出了动作。

    包间门被打开,梨珂脚步踏出屋外,此刻,屋内就只剩乔老一人若有所思地望着墙壁。

    不知是想到什么,他轻叹了一口气,口中喃喃道:“梨珂这孩子呀...为何年纪轻轻就要遭受这般疾苦。”

    乔老摇了摇头,从裤兜里掏出另一盒烟丝,按进烟斗徐徐吸上两口,白烟随着思绪回到了那个夏天。

    福利院众多小孩团团围着他,眼里皆是期盼的目光,唯有一人躲在角落,默不作声,瞳孔里遍布麻木,那个孩子...就是梨珂。

    与此同时,另一边。

    走廊传出的声响惊动了杨尘,只见一人缓缓现出身影,步伐沉稳且缓慢,似有节奏地款步而行。

    “是她!”

    “她为什么也会在这贵宾包间?”

    随着梨珂愈发靠近,杨尘的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心绪荡漾。

    脚步声渐行渐近,那足音犹如一下下踩在心底里,剧烈的心跳如鼓点般不规则地乱敲着,血液流动的声音清晰可闻。

    出于礼貌,他抬手打了个招呼,双目灼灼盯着那精致的面庞,下一刻,身影直直擦肩而过,连眼神都不曾留下。

    杨尘眸底的光亮暗了暗。

    果然,就如同阿田所说,梨珂是不搭理人的。

    正当他寻思这背后关联时,一道清冷的声线忽地在耳畔响起,带着一抹荔枝沐浴露味浅浅钻进鼻孔,格外清新。

    “杨尘,你信不信这世上有仙?”

    映入眼帘的是梨珂那张深如幽谭的双眸,洞悉一切的瞳仁里藏着雪亮刀锋,令人无所遁形。

    只见她打开门后,又返程了回来,芊芊细手轻抚过顶上的木簪,重新将头发盘起,仿佛说出这话只是一句稀松平常的问候。

    对视数秒间,双方缄默不语,四周的气氛一下子凝固住。

    杨尘也眯起了眼,平静的面孔下,心绪早已汹涌沸腾,他看向梨珂,好像在揣摩这话的意思。

    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卷起三两树叶飘落,本该隔绝在外的声音,此时却隐隐穿透大门,弥漫在耳边无限放大。

    “世上如果没有仙,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寻仙问道?”他踌躇片刻,谨慎开口。

    这回复并没有正面回答梨珂的问题,反倒是半推半敲地将自己心中疑问甩了出去。

    他想知道这些包间里的顾客,是不是如同他猜想那样,都是寻仙问道之人。

    闻言,梨珂的眸光在瞬间转过几回,轻描淡写的神色隐藏着深沉心思,瞳仁上迷蒙飘荡的雾气让人难以猜测。

    “世上如果没有仙,不存在的东西,又怎么会有追求?只是一些特殊原因,导致原本能走的路被堵住罢了,如今....这路。”梨珂眸底闪过一丝不明意味,话只说了一半。

    随着这句话的浮现,杨尘心中一咯噔,坐在椅子上的身躯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

    难道...先前那些匪夷所思的念头竟是真的?

    这世上当真存在修仙!

    他瞳孔微颤,暗藏在屈膝大腿上的手攥紧拳头,指关节泛白,视线像两道灼烈的焰火,无声注目。

    “有一人,每月十五日会来茶室品茶,顺便查看大家修炼情况,我想你应该不会错过这个机会。”梨珂忽地开口,眸间慵懒神情再现,举手投足间渐渐没了耐性。

    吊灯微弱的亮光直接落在她的脸上,明暗交替处,表情似乎显得有点灰暗,仔细观察,眼睑处还泛着丝丝疲倦。

    阴暗的长廊,将那深影拉得细长,地上倒映出她纤瘦的身影,朦胧而模糊。

    “每月十五。”杨尘眸底一暗,口中喃喃自语道。

    不等他再次询问,一阵荔枝味余香飘过,恍神间梨珂已离去数米,脚步轻踏楼梯的嗒嗒声传来,只留下他一人陷入沉思。

    ............

    漠蓝星历,2023年3月15日。

    月夜消散,烈阳高挂。

    晨曦透过玻璃照射在长廊布艺上,漫入桌台。

    经过小半月等候,终是迎来了那人到茶楼的日子,此时,门外隐隐传来店铺拉起卷帘声,街道躁声四起。

    长廊尽头,杨尘背着双手闭上眼睛站在窗边,眼皮底下微光将黑暗淡去了几分,留印一片灰白。

    一夜未眠,他头发有些蓬乱,像是刚蹂躏完不久,杂草似的毛发纷纷向上翘。

    睁开双眼,窗户玻璃倒映出那细长眉眼,显得有几分疲态的阴沉,眼皮轻微浮肿,眸间布满了红血丝,一看就是张宿夜不睡的脸。

    仔细捣鼓修整完边幅,几声哈欠从胸腔翻腾而出。

    他抬头看了眼报钟,神情暗淡下来,再过一会儿茶室就对外开门营业了,当下内心竟莫名有些忐忑。

    “梨珂说的那人...究竟是谁?”

    杨尘目无聚焦地望着前方,眼里流露出迷茫、困惑,这句话已经在他脑海中重复无数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