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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间古董铺 第18章 神明

    我走近祭台,看到穿着红色绣花衣裳的阿玲在上面跳舞,阿玲跳得那样美,像一只翱翔的凤凰,舞动之下红色液体流遍全身,染红了衣裳,染红了铃铛,也染红了祭台。

    阿玲的口中幽幽地唱着:“以吾之血,祭吾之魂,唯愿天神,怜吾子民,集彼病痛,于吾之身,佑吾族人,长岁常安。”

    “不!”我哭喊着奔向祭台,却怎样也无法靠近祭台。

    阿玲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动作越来越缓慢,我甚至可以看到她的胳膊在颤抖。

    终于,阿玲跳完了最后一个动作,她回头对我笑了一下,我看见乌云密布的天空裂开了一道微小的口子,一道光洒下来,照在阿玲身上,阿玲变得好美,好美。

    我看见祭台下面围着的鬼魂默默地跪下来,向阿玲跪拜,仿佛在拜当年的巫祖。

    我看见森林中的万物集合在我们周围,它们俯下身,仿佛在拜天上的神明。

    阿玲的祈福有了效果,第二日,她的身上长出了比村民更严重的脓疮,她的意识开始模糊,嘴里说着胡话,她对我说:“阿平你看,天神听到了我的祈福,他托梦给我,告诉我该怎么救他们。”

    我哭得泣不成声,慌慌张张地说:“阿玲,你会好起来的,你会好起来的。”阿玲只是笑笑不说话。

    阿玲没有好起来,在阿玲的脓疮长得最严重的时候,村民们的脓疮却开始奇迹般地转好,当她奄奄一息的时候,他们的脓疮已经开始结痂,有些甚至可以下地干活。

    没有人来看她,也没有人感谢她。

    阿玲死了,他们全都好了,可他们说,阿玲果然不是巫祖转世,连自己的命都救不了。

    我和麽公在房子后面给阿玲挖了个坟,这样她就可以一直陪着我了,麽公取下了阿玲的铃铛放在祭台上供着,那两串铃铛已经完全变成了红色,最鲜亮的血红色,麽公说这是最厉害的法器,阿玲做到了他做不到的事,她是最伟大的巫女。

    我早就知道,阿玲是最伟大的巫女,她做到了,村子成为了有名的长寿村,族中的老人大多活过了百岁,族人真的长岁常安。

    天空第一缕橙红色的阳光照在了我的脸上,让我被泪水浸湿的脸颊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安娜和麽公找到了我,他们望着跌坐在台子上的我,眼神熟悉又陌生。

    过了许久,安娜轻轻喊出我的名字,“姜平平。”

    我回过神来,缓慢地站起身,听到手腕和脚腕上一阵叮咚脆响,我低头,看见那两串红色的花形铃铛在晨曦中闪着细碎的光,那些光飘飘荡荡地升起,在云朵上聚成了阿玲的模样。

    我们就这样带着铃铛回了古董铺,连我想住的五星级酒店的边儿都没有沾到,只不过在去机场的路上把广西的各色粉面尝了个遍,

    红花铃铛被安娜送进了内间,甚至连把里面的玄机搞清楚的机会都没给我,我小心翼翼地试探安娜:“安娜,铃铛的事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那铃铛你不是拿了一路嘛。”安娜夹出几块桑酒的肉丢给食人鱼,食人鱼欢快地将肉吞了进去,利齿用力地咀嚼着,看得鱼缸外面的露娜虎躯一震。

    “那阿玲是巫女转世吗?”

    安娜将最后几块桑酒肉一股脑儿倒进鱼缸,随手把小盒子放到一边,展开她的黑色小折扇,扇着小扇傲娇地说:“这有什么重要的。”

    我想了想,觉得安娜说的也有道理,喃喃自语道:“真的有凡人可以像神明一样吗?”

    安娜打了个哈欠,将小扇一合,慵懒地说:“凡人可以做的事情可多着呢,姜平平,你好好看店,我要去做SpA了,这一趟可真是辛苦我自己了。”安娜说完就扭着她的纤细小腰走出了古董铺,只剩下一脸幽怨的我和露娜大眼瞪小眼。

    我不满地对着安娜离开的方向吐槽,“我才最辛苦吧,你做什么了,你说是不是,露娜?”我低头朝露娜撅了撅嘴,谁知露娜根本不搭理我,懒洋洋地迈着猫步走进了笼子,和它主人的步子如出一辙,果然是主仆同心啊,露娜很懂事地关上了笼子门,趴下补眠。

    我杵着下巴,深感无聊,天气越来越冷了,店里的客人也越来越少,有时候一天也进不来几个人,每天追剧的生活虽然好,但是过久了也挺无聊的,我有些期待古董铺能时不时来一个客人,为我解解闷,也让我感受一下工作的快乐。

    想啥来啥,古董铺门口的铃铛响起,终于来客人了,我欢呼雀跃地喊道:“欢迎光~临~~”

    谁知来客刚进店门我就再也笑不出来了,那是一个憔悴的中年女人,脸色蜡黄,嘴唇发白,没有一点血色,眼睛上依稀还挂着没有风干的眼泪,女人见我愣住了神,很礼貌地对我说:“不好意思小姑娘,我……我就是想出来逛逛街,我……只是想出来走走,看你们店还开着我就进来了。”

    说到后面女人的声音已经哽咽,我虽然不知道女人为什么伤心,但是见她这样子便笑着安慰她:“没事没事,随便看啊,我们店开到很晚的,您慢慢看。”

    女人感激地看了看我,“谢谢你小姑娘,你人真好。”

    “您要是累了,可以先坐那里休息一下。”我指了指店里的沙发,又给她泡了杯茶。

    她喝了两口热茶,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便站起身在店里闲逛起来,可还没走两步,手机就打扰了她的悠闲心情。

    店内的安静氛围让她手机麦克风里的零星话语传进了我的耳朵。

    “一天天就知道往外跑,孩子你不管啦,你还是一个妈妈吗,衣服都不知道洗,水池里还堆了那么多碗呢……”

    我看着刚刚情绪好转的女人眼泪重新夺眶而出,大滴的眼泪砸到她胸前颜色有些旧的衣服上,此时我才发现,那件衣服上斑斑点点残留着油渍,奶渍和一些我认不太出来的污渍。

    我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心想着,结婚的女人真惨,结婚有孩子的女人更惨,如果再碰上了个奇葩婆婆,真是惨上加惨。

    我低头喝了一口面前某大牌联名款的喜茶,暗自感叹,还是单身狗的日子最快乐,随后便听到了女人崩溃的喊叫声:“你们要逼疯我吗?”

    女人挂断了电话,瘫坐到沙发上不停地流泪。

    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若无其事地整理柜子里的古董。

    过了一会儿,女人稍稍平静了下来,轻声问我:“小姑娘,你这儿有镜子吗?”

    “有。”我慌忙回答,随手拿了一面镜子给她,递过去才发现,竟然拿了一面铜镜,“看不太清楚吧,我给你换一面。”

    “不用。”女人抚摸着镜子,眼神温柔起来,“我好像见过这面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