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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间古董铺 第17章 劫难

    麽公自顾自抽着旱烟叶,并不太理我,我则暗暗打量着麽公,心中揣摩着现实中的麽公究竟活了多少岁数,这里看着可不像是现代社会。

    “阿玲做了咪玛后我轻松了不少,不然像今天这种情况,我怎么有时间在这里抽旱烟呢。”麽公咂巴了一口旱烟,吐出一团灰白色的烟雾,脸上露出了很满足的表情。

    “阿玲她是天生的巫女,在她降生的前一天我就梦到第二天出生的孩子是巫祖转世。”麽公又咂巴了一口旱烟,慢悠悠地说:“传说当年的巫祖降生下来就自带神通,可以看透三界生灵。”

    我停下了摆弄小鸡的手,不自觉看向了麽公,“哦,我忘了,你和阿玲是同一胎出来的,你就比她幸运多了,咪玛可不是那么好做的,若是族中有了大劫难……”麽公没有继续说下去,仿佛那些不吉利的话要是说出口就会带来灾难一样。

    晚上,阿玲终于回来了,她显得很疲惫,脸色有些苍白,她将从阿婆家带来的糯米饭递给我,柔声说道:“饿了吧,快吃吧。”随后便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发呆,眉心微微蹙着,眼神直直地望着前方,似乎在思考什么事。

    我将最后一口糯米饭咽进肚子,开口问她:“阿玲,你怎么了?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吗?”

    阿玲轻轻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有些犹豫地说:“阿婆看上去不太好……”

    “她不是死了嘛,当然看上去不太好了啊。”我不以为意地说。

    “不是这个,是她身上的气味,她身上的气味很不好,我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阿玲的表情带着忧虑。

    我没再说话,死人都开始腐烂了,气味能好嘛。

    阿玲却走向了神龛,很虔诚地跪了下来,对着神明牌位拜了又拜,然后口中念念有词地说起话来,说的话我一个字也听不懂,吃饱饭的我感觉困意瞬间席卷而来,很快便眼皮打架,进入了梦乡。

    待我醒来之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阿玲匆匆忙忙地挎起布包准备出门,我对着她喊道:“阿玲,你去哪儿啊?”

    “我去昨天的阿婆家,她家的阿公去世了……”阿玲头也不回地走了,只剩下我愣愣地坐在床上。

    阿公去世后的第二天,那户人家的阿叔阿婶便染上了一种怪病,开始时只是一个小小的脓疮,脓疮破裂带出的脓液碰到皮肤后又长出了第二个脓疮,紧接着一个又一个的脓疮出现,布满了全身上下所有的皮肤,到最后,浑身竟没有一块儿好地方了。

    脓疮又疼又痒,破出的脓液又腥又臭,当全身的脓疮全部破裂后,阿叔阿婶已然奄奄一息,出气多进气少了,不过一天,夫妻俩就双双殒命,从阿玲的眼中走到了我的眼中,成为了那一群黑色布衣鬼中的一个。

    成为布衣鬼的阿叔阿婶看我的眼神并不友善,而且他们时常用怨毒的眼神盯着阿玲,仿佛在怪阿玲没有好好地送走阿公阿婆,这才让他们也跟着丧了命。

    那种怪病很快在隔壁村和我们村传播开来,大批的人染上了脓疮,没有染上的人都人心惶惶,大门紧闭,生怕来人会将病气儿过给自己。

    一个个人相继死去,我看着台子周边围着的鬼从几圈变成了十几圈,然后变成了好多好多圈。

    阿玲对着神牌日夜祈福,然而这一切并没有什么作用,村民还是一个跟着一个死去。

    “阿玲。”隔壁的麽公敲响了我们的家门,“做一场法事吧。”

    阿玲沉思了一会儿,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法事那一天,好多日都未出过门的村民全部冒险前来,他们一层层围在台子周围,满怀希望地看着祭台上的阿玲,期盼这位巫祖转世的巫女能够给他们带来生的希望。

    我看着那些村民,忽然觉得他们眼神中的渴望和我夜晚见到的鬼魂并无二致,仿佛都是要从眼前的人身上获得些什么。

    阿玲穿着绣红色花朵的布衣,在台子中站定,白皙的脖颈儿修长直挺,头微微抬着,神圣地像个下凡的神女。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舞动起手臂和双脚,跳起祈福的舞蹈,舞姿轻盈,仿佛一朵红色的花在随风摇摆,手腕和脚上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是风吹花田的声音。

    村民们抬头望着台上的阿玲,眼中写满崇敬,这样宛若神女的阿玲一定是巫祖转世,一定会让他们的病痊愈,救活他们,给他们带来平静安宁的。

    阿玲的祈福有了效果,村里一个染病的小孩忽然在第二天好转起来,不过几日便可以下床走动,脓疮也慢慢结痂,不再流出脓液。

    村民们对阿玲的法术更加深信不疑,静静地等待着自己身上的脓疮也能结痂,自己也能转好。

    然而,奇迹没有再次发生。

    他们的脓疮非但没有结痂,反而流出了更多脓水,加速缩短了他们的性命,染病的人越来越多,死去的人也越来越多,终于,所有人都染上了脓疮,除了我和阿玲。

    我和阿玲每天在不同的村民家穿梭,照顾那些病重的村民,每次从他们家中回来,我都累得瘫倒到了床上,可阿玲却不休息,而是拿着一堆祈福用品去祭台,一刻不停地为村民们祈福,期盼所有人能在这一场劫难中存活下来。

    村民们并不感激阿玲,他们看我们的眼神中藏了越来越多的怨恨,我有时候甚至分不清他们和台子下的那些究竟谁是阿飘。

    这几天的夜里,我时不时就可以听到有人用石头砸我们家的门,这让我很生气,可阿玲却不生气,她更加虔诚地向神明祈福,虽然她也知道,可能一切努力都无济于事。

    村民中不知是谁起头传了谣言,他们说阿玲不是巫祖转世,他们认错了巫祖,选错了巫女,神明很生气,所以才降下了灾难,惩罚村民。

    谣言愈演愈烈,到最后,阿玲每次去村民家都会被赶出房门,还有孩童往她身上丢烂菜叶子,阿玲只是默默地摘下烂菜叶子,什么话也没有说。

    可谣言终究还是对阿玲造成了影响,她面带忧伤地问我:“阿平,你说我会不会真的不是巫祖转世,不适合做巫女啊?”

    我看着阿玲,笃定地说:“不是的,阿玲,你就是最厉害的巫女。”我的脑海中一闪而过麽公曾经说过的话,努力对阿玲挤出了一个笑,继续说道:“你一直都做的很好啊。”

    这一天晚上,阿玲没有去祭台祈福,她沉沉地睡着了,她实在是太累了。

    我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了下来,也跟着沉沉睡去。

    半夜醒来却不见了阿玲的身影,一股不祥的预感席卷而来,我顾不上穿鞋子,光着脚一路跑到祭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