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古董铺 第110章 水井
自馨儿死了之后，丽儿的房间就空下来一张床铺。这一日好不容易迎来了新的宫女，是新晋为贴身宫女的莼儿，莼儿第一次住进这么干净舒适的房间，看什么都新奇。
她一边收拾着床榻和随身衣物，一边哼着小曲儿，是柔情似水的江南小调，虽比不上宫里近几年时兴的西域曲调调式丰富，却自有一种婉转动听的韵味。
房间的木门被缓缓推开，门叶年久失修，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莼儿停下手部动作向门口处瞧了瞧，瞧了半天也没见人进门，她狐疑地站起身，走到门口，向门外看了看，仍是没瞧见任何一物。
莼儿心下安了安，想着或许是风将门给吹开了，抬起手就要关门，可就当门要合上之时，一只手自门未关上的缝隙处伸了进来，吓了莼儿一跳，莼儿向后退了两步，随后一个宫女服饰的人从两门之间钻了进来，进来后她警惕地向外探了探头，然后迅速将木门关好，插上门闩，又不放心般地在门口放了个凳子，凳子上放了只木桶。这才缩着身子向后退了两步，脖子向前探着，直勾勾地盯着两扇木门，一动也不动。
这一番举动看得莼儿目瞪口呆，她壮着胆子开口问道：“你是……丽儿？”
丽儿顿时打了个激灵，猛地转过头，对着莼儿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嘘……不要说话，它……它会听见的……不要说话。”
一番话听得莼儿糊里糊涂，她将手搭在馨儿的肩膀上，安慰道：“我是新搬来的莼儿，是来顶馨儿的空位的。”
丽儿听到馨儿两个字，眼睛刹时瞪得老大，眼里的惊恐带得她整个身体都在不停颤抖，丽儿双眼泪汪汪地看着莼儿，一双手狠狠抓住莼儿的胳膊，嗫嚅道：“馨儿……馨儿她死了，她是被它杀死的……馨儿死了……”
莼儿被丽儿如死尸一般冰凉的手抓得很不舒服，有些不自在地往回抽了抽胳膊，可她又对丽儿的疯言疯语生了疑惑，于是开口问道：“那个它……是谁？”
丽儿抖得更加厉害，几步跳上自己的床榻，连鞋子都忘记了脱，只夹着被子缩到了床角，然后一把将被子盖过头顶，被子不停地起伏着，被子下面含含糊糊冒出一两句女声，“不要说话，它会听到的，不要说话……”
莼儿自觉没趣，心道这丽儿怕是被近些日子宫里的谣传吓破了胆，这才变得古里古怪的，或许过些日子就会好了吧，她这样想着，便自顾自爬上床榻，盖上被子，睡了起来。
也不知迷迷糊糊睡了多久，莼儿被一声尖叫扰得从梦中惊醒，她坐起身，寻那尖叫声的来源，果不其然，是丽儿。
莼儿有些不耐烦地从床上坐起，披了一件外衣，走到丽儿的床榻边问她：“丽儿，你到底要干嘛啊，都这么晚了，我明早还要上早呢，你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丽儿从被子下伸出一只手，用食指指了指窗外，一副被惊吓过度的模样，带着哭腔说道：“它……它来了，它来找我了……”
也许是被丽儿颤栗的模样所感染，莼儿不自觉向纸窗处看了看，月影森森，树枝映在纸窗上的影子竟也显出几分恐怖萧瑟的意味来。
可树影就是树影，即便再恐怖，也不过是几根树杈子，又变不出什么花来。莼儿转过头，话语中带着点儿微微的怒气，“就是树影嘛，什么也没……”没有的有字还没说出口，她就感觉到眼角处一个庞大的影子从纸窗外溜了过去。
莼儿瞬间感到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脑袋上的皮都在往一处缩，她被钉在原处，很久都不敢回头。可此时，丽儿却从被子里钻了出来，看着窗外，眼神柔和，口中喃喃道：“馨儿，你回来了。”
“馨儿，是我不好，我明明看到了那个妖怪从咕嘟咕嘟的井水里爬了出来，我应该提醒你的……”
“可是……可是我太害怕了，馨儿，是我不好，你还带了美酒和葡萄给我，我却……呜呜呜……”
“我不该丢下你逃跑的，呜呜呜，馨儿，我不该丢下你被那妖怪吃掉的，馨儿，你原谅我好不好？馨儿……”丽儿边说边从床榻走了下来，朝着大门一步一步走去。
莼儿试图叫住她，“喂，不要出去啊，你不要命了？”
可丽儿就好像没有听见一般，只茫然地向前走着，莼儿只好伸出手拉住她，丽儿却一把将她的手拍了下去，然后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莼儿已然完全睡不着了，她躲在床角，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窗外，生怕窗外再次出现那只巨大的怪物的影子，就这样她一直等到了天亮，天空出现了一点朦胧的光亮，可她仍旧不敢出门，直到太阳光照进了房间，莼儿才发疯似的跑出了房间，一步不停地跑去了主管老宫女那里。
老宫女看着莼儿披头散发，脸色苍白的样子，颇严肃地说：“莼儿，今日不是轮到你上早吗？为何你会来这里，还是这副模样。”
莼儿大口喘着气，说道：“司设，与我同屋的丽儿她……她……”
老宫女警惕起来，问道：“丽儿她怎么了？”
“她……她被妖怪带走了……”莼儿哭出声来。
“胡说！哪有什么妖怪！”老宫女厉声喝道。
随后，她思忖了一会儿，换上一副慈祥的面容，对莼儿说：“今日你就在房内歇息一日，不要上值了，若是其他人问你，你便说身体不适，除却我带人去问，不然昨夜之事对任何人都不可提起，知晓了吗？”
莼儿惘然无措地点了点头，乖乖回至屋内休息。
不过一个时辰，老宫女便带人来了她房内，来人令她大惊失色，居然是宫廷内位高权重，无人能及的高将军。
高将军面容和善地同她问了问昨夜的详情，她也一五一十地同高将军尽数说了个清楚。
“你是说，那个丽儿她亲眼所见，怪物是从井里爬出来杀死馨儿的？”高将军若有所思地问道。
莼儿点了点头，不知为何，这位高将军在房内令她心安不少，甚至于说那些个恐怖的妖怪之事都好似不那么可怕了。
“丽儿，丽儿她昨夜跑出去就再未回来。”莼儿思考再三，还是将这句话说出了口，或许这位高将军能够将丽儿找回来。
“嗯。”高将军应了一声，从椅子上站起身，看了一眼身旁站着的老宫女，点了点头。
“起来吧。”老宫女对跪着的莼儿说道。
莼儿还想再说些什么，老宫女给了她一个眼神，她心领神会地闭了嘴，小步跟在老宫女和高将军身后，将他们送出了门外。
离开莼儿居所一段距离后，老宫女毕恭毕敬地问高将军：“将军，那丽儿该如何处置？”
“叫她家里人把尸首领回去吧。”高将军将拂尘换到另一只手。
“那这个莼儿……”老宫女将头低了低，问道。
高将军沉默了许久，最终说出了三个字，“可惜了……”说罢，执着拂尘扬长而去。
老宫女站在原地，抬起头，看着高将军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过了好久才转过身，朝莼儿居所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脚步沉重地回了自己的居所。
晚食莼儿是在自己的居所里用的，一个小宫女为她送来了四样小菜，有鱼有肉，还有两样精致的素菜，小宫女说是老宫女吩咐的，说她昨夜受了惊吓，特意命人做了些好菜给她压惊，还说她吃完饭，一会儿会有人接她去新的住所。
莼儿心存感激，想着老宫女对自己的提拔和照顾，忍不住默默抹起泪来，都说宫内之人凉薄绝情，可自己明明就遇见了这样一位难得的善人，真真是三生有幸。
如此一边感动一边感激地用完了一餐，莼儿刚要起身收拾衣物，就见门外冲进了两个小太监，进来先将一块破布塞进了她的嘴里，又用麻绳利落地捆住了她的手脚，然后用一个麻袋将她从头到脚装了进去，扛着她走出了房门。
麻袋中的莼儿惊恐地呜呜呜叫着，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她完全懵了，她用力地扭动着身体，试图从麻袋中挣脱出来，尽管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徒劳。
“别费力气了。”小太监尖锐的声音响起，“我们是来带你去新的住所的。”
哪有人会被捆绑着送到新住所内呢，莼儿多少有些猜到她的下场是什么了，她在心中冷笑了一下，笑自己太过单纯，不该将所见所闻全部说了出去，老早就有人同她说过，在这宫里面做事，既要聋又要哑，她为何一害怕就给忘记了呢？
她还笑自己运气太差，刚刚晋升做御前侍奉的宫女就遇见了这种事，还真是享不得福气之人呢。
莼儿不再挣扎，心如死灰地等着自己的新归处。走了不知多久，太监停了下来，周围一片安静，莼儿感觉自己连同麻袋一起被丢到了一个密闭的地方，细微的水声从麻袋外面传进来，随后没过多久，她就感到浑身被冰冷浸透，冰冷灌进了她的鼻腔、耳朵和所有脏器……
“将军，这井怎么办？”小太监哈着腰，满脸堆笑地问高将军。
高将军看了水井一眼，轻描淡写地说：“封上吧。”心道，希望这样能让那只妖兽安静一会儿吧。
她一边收拾着床榻和随身衣物，一边哼着小曲儿，是柔情似水的江南小调，虽比不上宫里近几年时兴的西域曲调调式丰富，却自有一种婉转动听的韵味。
房间的木门被缓缓推开，门叶年久失修，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莼儿停下手部动作向门口处瞧了瞧，瞧了半天也没见人进门，她狐疑地站起身，走到门口，向门外看了看，仍是没瞧见任何一物。
莼儿心下安了安，想着或许是风将门给吹开了，抬起手就要关门，可就当门要合上之时，一只手自门未关上的缝隙处伸了进来，吓了莼儿一跳，莼儿向后退了两步，随后一个宫女服饰的人从两门之间钻了进来，进来后她警惕地向外探了探头，然后迅速将木门关好，插上门闩，又不放心般地在门口放了个凳子，凳子上放了只木桶。这才缩着身子向后退了两步，脖子向前探着，直勾勾地盯着两扇木门，一动也不动。
这一番举动看得莼儿目瞪口呆，她壮着胆子开口问道：“你是……丽儿？”
丽儿顿时打了个激灵，猛地转过头，对着莼儿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嘘……不要说话，它……它会听见的……不要说话。”
一番话听得莼儿糊里糊涂，她将手搭在馨儿的肩膀上，安慰道：“我是新搬来的莼儿，是来顶馨儿的空位的。”
丽儿听到馨儿两个字，眼睛刹时瞪得老大，眼里的惊恐带得她整个身体都在不停颤抖，丽儿双眼泪汪汪地看着莼儿，一双手狠狠抓住莼儿的胳膊，嗫嚅道：“馨儿……馨儿她死了，她是被它杀死的……馨儿死了……”
莼儿被丽儿如死尸一般冰凉的手抓得很不舒服，有些不自在地往回抽了抽胳膊，可她又对丽儿的疯言疯语生了疑惑，于是开口问道：“那个它……是谁？”
丽儿抖得更加厉害，几步跳上自己的床榻，连鞋子都忘记了脱，只夹着被子缩到了床角，然后一把将被子盖过头顶，被子不停地起伏着，被子下面含含糊糊冒出一两句女声，“不要说话，它会听到的，不要说话……”
莼儿自觉没趣，心道这丽儿怕是被近些日子宫里的谣传吓破了胆，这才变得古里古怪的，或许过些日子就会好了吧，她这样想着，便自顾自爬上床榻，盖上被子，睡了起来。
也不知迷迷糊糊睡了多久，莼儿被一声尖叫扰得从梦中惊醒，她坐起身，寻那尖叫声的来源，果不其然，是丽儿。
莼儿有些不耐烦地从床上坐起，披了一件外衣，走到丽儿的床榻边问她：“丽儿，你到底要干嘛啊，都这么晚了，我明早还要上早呢，你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丽儿从被子下伸出一只手，用食指指了指窗外，一副被惊吓过度的模样，带着哭腔说道：“它……它来了，它来找我了……”
也许是被丽儿颤栗的模样所感染，莼儿不自觉向纸窗处看了看，月影森森，树枝映在纸窗上的影子竟也显出几分恐怖萧瑟的意味来。
可树影就是树影，即便再恐怖，也不过是几根树杈子，又变不出什么花来。莼儿转过头，话语中带着点儿微微的怒气，“就是树影嘛，什么也没……”没有的有字还没说出口，她就感觉到眼角处一个庞大的影子从纸窗外溜了过去。
莼儿瞬间感到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脑袋上的皮都在往一处缩，她被钉在原处，很久都不敢回头。可此时，丽儿却从被子里钻了出来，看着窗外，眼神柔和，口中喃喃道：“馨儿，你回来了。”
“馨儿，是我不好，我明明看到了那个妖怪从咕嘟咕嘟的井水里爬了出来，我应该提醒你的……”
“可是……可是我太害怕了，馨儿，是我不好，你还带了美酒和葡萄给我，我却……呜呜呜……”
“我不该丢下你逃跑的，呜呜呜，馨儿，我不该丢下你被那妖怪吃掉的，馨儿，你原谅我好不好？馨儿……”丽儿边说边从床榻走了下来，朝着大门一步一步走去。
莼儿试图叫住她，“喂，不要出去啊，你不要命了？”
可丽儿就好像没有听见一般，只茫然地向前走着，莼儿只好伸出手拉住她，丽儿却一把将她的手拍了下去，然后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莼儿已然完全睡不着了，她躲在床角，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窗外，生怕窗外再次出现那只巨大的怪物的影子，就这样她一直等到了天亮，天空出现了一点朦胧的光亮，可她仍旧不敢出门，直到太阳光照进了房间，莼儿才发疯似的跑出了房间，一步不停地跑去了主管老宫女那里。
老宫女看着莼儿披头散发，脸色苍白的样子，颇严肃地说：“莼儿，今日不是轮到你上早吗？为何你会来这里，还是这副模样。”
莼儿大口喘着气，说道：“司设，与我同屋的丽儿她……她……”
老宫女警惕起来，问道：“丽儿她怎么了？”
“她……她被妖怪带走了……”莼儿哭出声来。
“胡说！哪有什么妖怪！”老宫女厉声喝道。
随后，她思忖了一会儿，换上一副慈祥的面容，对莼儿说：“今日你就在房内歇息一日，不要上值了，若是其他人问你，你便说身体不适，除却我带人去问，不然昨夜之事对任何人都不可提起，知晓了吗？”
莼儿惘然无措地点了点头，乖乖回至屋内休息。
不过一个时辰，老宫女便带人来了她房内，来人令她大惊失色，居然是宫廷内位高权重，无人能及的高将军。
高将军面容和善地同她问了问昨夜的详情，她也一五一十地同高将军尽数说了个清楚。
“你是说，那个丽儿她亲眼所见，怪物是从井里爬出来杀死馨儿的？”高将军若有所思地问道。
莼儿点了点头，不知为何，这位高将军在房内令她心安不少，甚至于说那些个恐怖的妖怪之事都好似不那么可怕了。
“丽儿，丽儿她昨夜跑出去就再未回来。”莼儿思考再三，还是将这句话说出了口，或许这位高将军能够将丽儿找回来。
“嗯。”高将军应了一声，从椅子上站起身，看了一眼身旁站着的老宫女，点了点头。
“起来吧。”老宫女对跪着的莼儿说道。
莼儿还想再说些什么，老宫女给了她一个眼神，她心领神会地闭了嘴，小步跟在老宫女和高将军身后，将他们送出了门外。
离开莼儿居所一段距离后，老宫女毕恭毕敬地问高将军：“将军，那丽儿该如何处置？”
“叫她家里人把尸首领回去吧。”高将军将拂尘换到另一只手。
“那这个莼儿……”老宫女将头低了低，问道。
高将军沉默了许久，最终说出了三个字，“可惜了……”说罢，执着拂尘扬长而去。
老宫女站在原地，抬起头，看着高将军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过了好久才转过身，朝莼儿居所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脚步沉重地回了自己的居所。
晚食莼儿是在自己的居所里用的，一个小宫女为她送来了四样小菜，有鱼有肉，还有两样精致的素菜，小宫女说是老宫女吩咐的，说她昨夜受了惊吓，特意命人做了些好菜给她压惊，还说她吃完饭，一会儿会有人接她去新的住所。
莼儿心存感激，想着老宫女对自己的提拔和照顾，忍不住默默抹起泪来，都说宫内之人凉薄绝情，可自己明明就遇见了这样一位难得的善人，真真是三生有幸。
如此一边感动一边感激地用完了一餐，莼儿刚要起身收拾衣物，就见门外冲进了两个小太监，进来先将一块破布塞进了她的嘴里，又用麻绳利落地捆住了她的手脚，然后用一个麻袋将她从头到脚装了进去，扛着她走出了房门。
麻袋中的莼儿惊恐地呜呜呜叫着，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她完全懵了，她用力地扭动着身体，试图从麻袋中挣脱出来，尽管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徒劳。
“别费力气了。”小太监尖锐的声音响起，“我们是来带你去新的住所的。”
哪有人会被捆绑着送到新住所内呢，莼儿多少有些猜到她的下场是什么了，她在心中冷笑了一下，笑自己太过单纯，不该将所见所闻全部说了出去，老早就有人同她说过，在这宫里面做事，既要聋又要哑，她为何一害怕就给忘记了呢？
她还笑自己运气太差，刚刚晋升做御前侍奉的宫女就遇见了这种事，还真是享不得福气之人呢。
莼儿不再挣扎，心如死灰地等着自己的新归处。走了不知多久，太监停了下来，周围一片安静，莼儿感觉自己连同麻袋一起被丢到了一个密闭的地方，细微的水声从麻袋外面传进来，随后没过多久，她就感到浑身被冰冷浸透，冰冷灌进了她的鼻腔、耳朵和所有脏器……
“将军，这井怎么办？”小太监哈着腰，满脸堆笑地问高将军。
高将军看了水井一眼，轻描淡写地说：“封上吧。”心道，希望这样能让那只妖兽安静一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