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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云外 第八章 三孙扣门—(4)阶下囚

    风仪再无观看剩下的两门的兴致,他走回冬日斐的身旁,酝酿了一阵,“老师,你既然爱吃果子。”他蹲下身,“屋内是不能营造出新果的,不如咱们出门开发个果林?您看是否…”

    冬日斐拇指食指勾起一弹,将一枚金黄色的菇娘弹到风仪脚边,“你留下来陪我,让外面每天送果子来。”

    风仪听闻愕然,“哦?”

    他开始踌躇,随即思忖。自风仪进入老师冬日斐的私人意识空间内,他便观察老师的行为举动。他发现如今的冬日斐似已蜕变,正如他看到地上脱落的那些皮子。此蜕变不似动物的定时蜕皮或人类体表角质新陈代谢,而是其回归了原始的自己。方才他随着冬日斐满屋斗转,见其并不关心亲情、友情、爱情之类,从他对儿子、儿媳、孙子诸人之态度便可知悉;他反而对好听的歌谣和音乐更感兴趣,正如方才他于景门听歌谣,于惊门听人工智能小竹放音乐,便会跟着手舞足蹈,真情流露。另外其对吃食、玩耍也是情有独钟,这是孩童天性使然。

    “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风仪心中裁定,“看来老师是处于无外在的意识当中,回归本我。回归到动物最原始的部分,嗯,那是进入了生物性冲动和欲望的贮存库。”

    风仪想到这里心里也有了计较,他不接方才冬日斐的话头,而是伸手捡起方才脚边的菇娘,将其吞入口中,然后做了一个皱眉禁鼻的嫌弃表情,“这菇娘不甜不脆齁难吃。”然后他又不经意吐露,“最好吃的水果必须守着那花枝草蔓吃,汁水汪的很,甜的很,果肉最新鲜、最有嚼头。”随即他做了吞咽口水的动作。

    冬日斐一听眼睛睁的大大地,“干嘛吃我的溜溜球。”

    风仪听闻又是愕然,“哦?”随即他会心一笑,心想老师这是吃饱了,就惦记玩耍。于是风仪又默默分析,“如果是回归本我,那人的动物性原始欲望是哪些?”“吃,算一个。此外还有睡觉,嗯,还有玩,”风仪脑洞打开,“还有其他欲?比如性欲,最原始的自我传播的欲望。”随即他看了眼自古玩耍的老师,便苦笑的摇了摇头,“看来不会了。”

    “怎样引起他的注意呢?”风仪环顾四周,他看向开门,见其外面美玉琳琅,彩钻丰饶,“嗯,有了。”

    于是他起身在各色果鲜中调了些圆整的果子,自己自顾于地上玩耍,弹弹滚滚,丢丢转转,竟玩出很多花样。他睃眼看老师,见其正睁大眼睛注意自己这边的玩耍,便趁热打铁,趁水和泥。风仪将果子一丢,“哎!这果不圆又不弹,一丢就碎裂。”他故意望向开门外的乾宫,“嘻,那里不是有好多漂亮的石头么?打磨成圆溜溜,滚起来滑滑地,撞起来脆脆地。”

    “走,咱们去磨圆溜溜。”说着他率先起身向开门走去,他边走边回头,见老师也从扭扭车上下来跟了过来,“呵呵,孩子毕竟是孩子。”风仪有些心中得意。

    “定。”

    正在此时风仪忽然全身僵住不能走动,他心中惊愕,不知何故。

    “呵呵,孩子毕竟是孩子?”只听到后面冬日斐童声奶气说到。

    闻听此言语,风仪两鬓一下渗出冷汗,他猜到了什么。风仪于科学、于人事、于历史、于文化、于商业等诸多皆可谓聪慧无二、秀出班行。当其听到老师学自己心里话,他就意识到自己的大意与疏忽。诚然,眼下的屋子并不象八门之外的人造数字空间,而是冬日斐私有的能量空间,意识空间,是冬日斐的主观空间,而风仪自己便也被关闭于此空间中,与外界没了联络。可以猜想,之所以老师知道他的心里话,那冬日斐必定是可以洞悉其思想,洞悉这屋内的一切。

    风仪身体僵硬眼睛却闪烁着,“如是这样,那自己对老师的方才的猜想与理解就是飞雁展头,忘乎所以了。”

    他又想到另一层事,“如我所思,老师是缺乏…”一刹那的灵犀让他脑海中闪现无数的画面,使得他不敢继续猜想与思考。

    “是的。”风仪听到身后的冬日斐传来声音,“外面危险。”

    风仪吐了口郁闷的气息,“没错了,是安全感,这也是本我最大的欲。”

    身后的冬日斐毫无声息的来到风仪身旁,他仰头望风仪,而风仪顿时身上轻松,四肢可动。冬日斐小手指着开门另一侧正饮酒的萧化十与百里雳满脸殷切,“他俩磨溜溜,送进来,咱们玩,你陪我。”

    “哎,这可要了老命了!”风仪一听浓皱眉头,“本来他要助老师意识回归,如今自己似乎成了老师本我意识的阶下囚了。”

    他忽然变得左右为难,束手束脚了,因为无论他怎样思考都逃不了冬日斐的监察。他不由的看了两扇门中间缝隙,然后赶紧锁住思想,开始左顾右看。

    “嘻嘻。”冬日斐童声童气的笑了,“你出不去的。”

    “嗯?”风仪先是疑惑,后又一脸无助,他猜想是自己方才看门缝时的一刹那的思绪与计略全被老师洞悉了,即使他当时极力掩饰思想。

    冬日斐呲着小牙乐嘻嘻,“他们磨溜溜,咱们玩。”

    “嗳。”风仪此时认定此时老师已经不是一名单纯的儿童,而是危险的存在,他必须谨慎且积极与之应对。

    风仪用手揪起耳朵,对着的门高声吩咐,“你们两个,”他顿了一下,是要门外二人可以仔细聆听,“去,用那晶石玉钻打磨成各色溜溜。”

    此时,萧化十与百里雳正在饮酒,突听门后传来声音,二人赶紧警醒站立,当他们听到老师风仪的吩咐,皆不由愣了一下,旋即二人转头互看,意在探问方才是否听错了言语。

    风仪想了一下,继续提醒,“你们要沉住气、稳住心、磨球不要慌,干活勤三思。质地需光滑润凉,布林布林紫汪汪,碰撞起来脆生生,吇吇吇。”

    “对了,记住那溜溜不应太大太重,需令孩童顺手。“风仪不担心冬日斐知道自己的思想,因为他本身就是依照自己的想法而口述,只不过这次他的形容词用的多了些,“老师,您看还有哪些嘱咐?”

    “好。”冬日斐看似很满意。

    风仪看着外面的两名学生恰似丈二和尚,他点了点头,心口如一说到,“好徒儿,好好磨吧。”

    此时,萧化十与百里雳听了个莫名其妙,他二人皆是饱经世故之人,对刚才门内老师传来的指示都心存疑问。

    百里雳为人处世适如其分,他意味深长的的看了眼萧化十,“走吧,石头兄。咱们先去搬石头。”

    萧化十知其心意,“对,莫让老师焦心。”

    二人走进一片七彩石林,这里生长了各色水晶巨钻,二人来到一堆水晶前,萧化十担心的说,“从老师的指示来论,屋内恐有了变数。”

    百里雳点点头,“没错。质地需光滑润凉,布林布林紫汪汪,碰撞起来脆生生,吇吇吇。”他不禁苦笑,“挑头露尾,分别是‘质子’二字。”

    萧化十不无担心,“老师的意识进入师公深层意识有一段时间了,二人意识纠缠不清,这及其损耗探查一方的能量,耽误久了,莫出现意识吸引坍缩的局面。”

    “嗯,如今只好务实些,先剪断老师与师公的意识纠缠,石头兄,事情紧急你看怎们分工?”在龟元集团百里雳虽然是总执行官,但于大事小情上,他总是善于考虑萧化十的想法和意见。

    萧化十想了想,“你聪明灵活,便在门口佯装磨石头,我回去与团队商讨解救之策。”

    “好。那咱搬石头吧。”百里雳在粗大的晶石堆挑了一根手腕粗细的此水晶,“嚯!还挺沉。”说着他便拖着晶石向开门走去。而萧化十也从地上捡了三刻拳头大的黄钻,两手兜着跟了过去。

    到了开门门口,萧化十将黄钻丢于地上,“哎,没得打磨工具,你这边先多挑美石,我去取工具怎样?”

    百里雳佯装无奈,“好吧,快去快回。”于是萧化十返回现实,百里雳于乾宫搬运晶石。

    于屋内的风仪看了屋外的情形,不由点头称赞,“蛮好,他二人蛮认真的。”因为老师冬日斐的本我只能理解其思想表露的想法,但不能理解字里行间背后的意思。如今风仪便掌握的思考与表达的技巧,便是思考需着字表面,用字一语双关。

    风仪心中欣慰,他回头看向屋内,不由愣住了,“怎么,睡上了?”他见到老师赤身仰面朘作而睡,“哎,真是吃了玩,累了睡。”

    “哎,我不妨试一试。”风仪轻步走至开门,用手推门,开门没有丝毫反应。“嗯,我想也是如此。”他转头要看一下睡觉中老师的反应,“啊!”

    “什么东西?”风仪不由惊的后窜几步。“哎呦!”风仪发现眼前站着一个与自己等高之人,这人并不是老师冬日斐,而是一个椰壳为头,海枣作眼,无花果的鼻子,山楂条的嘴,遍身七彩八扭的堆满生果干果的水果人。

    风仪见那水果人呆立不动,愣愣的对着自己,自己便向傍边挪动一步,而那水果人果真随之挪动一步,“不出所料啊。”

    “哼。”他低头看到水果人裆下立了根芭蕉,不禁眯眼痴笑。

    风仪再看下屋内的冬日斐,见其依然呼呼而睡,心内不免五味杂陈,“我今日的心情就如同坐过山车一般啊。”

    风仪于开门处看了一阵,便又开始在屋内斗转,而那水果人也是与他形影相随。风仪来到屋子的正西,此方位之门为惊门,门外为兑宫,门口为人工智能小竹。因冬日斐喜欢音乐,小竹的形象设计便为一个留声机,而相对其他留声机,它还增设了行走与抓取等功能。

    “小竹,放一曲老师最喜欢的音乐。”风仪揪起了自己两只耳朵。

    外面的留声机欣然回复,“老先生最欢的是《远游》,现在开始播放。”

    〖悲时俗之迫厄兮,愿轻举而远游。质菲薄而无因兮,焉讬乘而上浮?遭沈浊而污秽兮,独郁结其谁语!夜耿耿而不寐兮,魂营营而至曙。惟天地之无穷兮,哀人生之长勤…〗

    那歌声余音袅袅,萧韶九成,风仪听了歌声,心中为之动容,“一曲千秋日月,扑面愁香散开。”

    这时身后的水果人也不知怎地来到风仪的身边,风仪一下警觉起来,他见水果人直直地盯着门外便出口试问,“你爱此歌?”

    水果人两只长条海枣眼耷了下来,状貌似是遗憾。风仪仔细看那水果人,也发现了问题,“哦?你没长耳朵。”

    那水果人两只拐枣(又称鸡爪子)的手一摊,脸上显出尴尬之色。

    风仪想了一下,便走回屋子中间,那水果人也随着他走动。风仪在地上的各色果子中寻觅一阵,挑着两片瓣儿酥与一枚琥珀蜜。然后先将那琥珀蜜于嘴中含黏,再用黏糖将两片瓣儿酥粘在水果人椰壳脑袋两侧,然后退步观察,谁知那水果人便跟进一步。

    “嗳?你停一步嘛,我瞧这耳朵是否对称。”风仪说到,说完他自己也笑了,心想自己竟把这水果堆比做人了。

    那水果人海枣眼一下扬起,原地跺着香瓜脚,芒果的手臂直晃荡,拐枣的手儿直招摇,其喜形于色,欢心尽露。

    风仪这时又退了一步,而这次那水果人也并未跟进,而是殷切的瞧着风仪。

    风仪左右端详一番,“嗯,蛮好,蛮好地。”而那水果人一听,便于原地又是手舞足蹈一番。

    “走,去听歌。”风仪向惊门走去。谁知那水果人超过风仪先行跑到门口,也学着风仪用拐枣手儿将方才新添的两只耳朵一揪。谁知它过于兴奋用力过猛,竟将两只瓣儿酥耳朵揪了下来。水果人先是一怔,然后回头望着风仪,海枣眼睛直打弯,情貌沮丧似求助。

    风仪一看笑着摇头,“用力过猛了不是?”那水果人跺了跺香瓜脚。

    “好吧,你稍等下,我在去含块糖。”风仪笑道,回身去取糖。谁知他方走到屋子中间,那水果人又先行赶上并在地上捡起两枚琥珀蜜递给了他。

    于是风仪再一次给它黏贴双耳,“两人”复回到惊门门口。风仪指导那水果人,“你用手轻轻扥着耳朵便可,有这么个意思就行了。”那水果人频频点头,手轻轻搭在两枚耳朵之上,然后他两只枣眼顿时翘起,山楂条的嘴吧舒缓扬起,似是被外面的音乐所感染。

    〖…吸飞泉之微液兮,怀琬琰之华英。玉色頩以脕颜兮,精醇粹而始壮…〗

    那水果人似乎非常喜欢外面的歌声,轻摇瞎晃着五彩鲜艳的身体,手捏着耳朵陶醉倾听。

    〖…历玄冥以邪径兮,乘间维以反顾…视超无为以至清兮,与泰初而为邻。〗

    歌儿轻轻的、缓缓的止息,送走了一片片赶向天边的彩云,羞走一群群耀武的莺儿,赋予人们心灵柔暖及安宁。

    风仪转头看向水果人,见其还是呆呆的沉醉与这美妙的歌声中,不由突发奇想的看向水果人的胸膛,要看看它是否藏了一颗水果心。

    “哦,没有。”见水果人的身体是几个菠萝拼凑的铠甲模样,应不会存有心肠地。风仪此时不免有些矫强,“水果人不也占个‘人’么?做个全乎人不更好些?”想来他也是无聊至极,索性又走回屋内,而这次石头人并未跟随。

    风仪在众多果子中找寻一阵,最后挑了一把相思果(杈杷果),又将菠萝叶子裁成绳,把相思果串成个项链。

    他笑滋滋的走回惊门,轻轻拍了拍水果人的甜瓜肩,那水果人回头眨了眨枣眼。

    见水果人回应,风仪笑道:“你知道么?人心长在肚子上,称之为心眼;”他又指了指门外的小竹胡乱阐释,“那唱歌机器的心便是那根唱针,称为针心。”

    “那你的心长在哪里呀?”风仪用眼打量水果人周身。

    水果人一怔,摇了摇头。

    “嗯,无心不成人啊。”见水果人状貌开始焦躁,风仪哄着它,“不急,不急。你看。”

    风仪将那相思果串举起来,闻了闻,晃了晃,“这是我方才为你串成的心,取名‘一串心’,哈哈,你挂在脖子上不就有了心了么?”说着风仪便踮起脚将相思果串套在水果人脖颈。

    风仪后退几步,仔细端详一番,不禁赞许,“蛮好,蛮好。优雅中透着感性,多美的一串心啊!”

    那水果人听闻似乎很是受用,它用手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一串心,然后对着惊门外面的小竹摇摇手,指了指小竹的唱针,又用手回指自己的一串心,那意思仿佛是,“瞧啊!瞧啊!我也有心了。”

    风仪很是欣慰,他思忖一下,向前两步张开臂膀轻轻的抱了抱水果人,“祝贺你。你现在与我一样,皆是有心之人了,我们就是朋友了。”

    风仪松开双臂笑着说到,“从此以后,你就是一个善良、勇敢、乐于保护朋友的人。”风仪忽然喜极而泣,“呦,我都被感动了,嗳,真的替你高兴啊!”

    那水果人似是动容,也上前张开水果双臂抱了抱风仪。

    “哈哈,你那椰壳脸扎人呀。”风仪退了回来,哈哈大笑,水果人见风仪开心大笑,它蒯了蒯椰壳头,也学着用力弯着山楂条的嘴并手舞足蹈着。啪,扮笑用力过度,它的山楂条嘴巴掉落在地。水果人身体一下僵住,它歪着脑袋枣眼一扭一扭的盯着风仪,其状貌尴尬且不知所措。

    风仪被它的举止感染,“哈哈。”风仪弯腰帮其将“嘴”捡起,“掉地上喽,呵呵,捡起来还能用。”风仪帮其将嘴粘于椰壳头上,“嗯,蛮好,蛮好。这不就完璧,”风仪想了想,“这不就完嘴归椰壳了不是?”

    那水果人摸了摸嘴,又用手摸了摸挂于细脖上的那串相思果,意思像是,“嘴回来了,心得意。”水果人似乎是感动,又主动神伸手抱了抱风仪。

    然后它身子忽地一阵抖动,竟开始人言,“睡饱肚饿,睡饱肚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