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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庆中兴 第1256章 藩臣异心难分说(六)

    面对大明的强势,朝鲜君臣也很无奈,从大明的角度,朝鲜君臣确实是事君不诚,和倭国勾勾搭搭的,甚至于对辽东有想法的,但是朝鲜认为自己也有苦衷的,毕竟朝鲜夹在大明和倭国中间,朝鲜谁都不敢得罪,尤其是在嘉靖时期,朝鲜觉得大明内外交困,可能无暇东顾的情况之下,朝鲜为了自保,自然是要在大明和倭国之间周旋了。

    至于女真人的问题,对于朝鲜来说,女真就是死地,女真强大的时候,就会袭扰朝鲜,相应的,朝鲜强大的时候,肯定也必欲置之于死地,所以在朝鲜边将看来,现在正是女真虚弱的时候,不对女真用兵才是怪事了,所以站在朝鲜的角度看,朝鲜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为了生存罢了。

    但是有些事情不上称没有二两重,上了称一千斤都打不住,对于大明来说,朝鲜做的事情显然是不能接受的,尤其是和倭国相关的事情,对于大明来说是绝对不能容忍的,所以现在这事对于朝鲜来说是有些棘手的。

    朝鲜国王李昖决定亲自和王锡爵聊聊,李昖在儒学上颇有造诣,在经筵上辨问甚详,因此那些学识不足的儒臣都害怕当讲官,算是个精通经学的人,得知王锡爵是大明的翰林侍读学士,自然是十分的景仰,他准备当面向王锡爵解释此事。

    得知李昖请自己来,王锡爵并没有什么反应,整理仪容之后就前往朝鲜王宫了,和李昖行礼之后,王锡爵和李昖开始探讨其儒学来了,王锡爵是何等样人?探花出身,太子讲官,学问自然不是一帮高丽棒子能比的,和李昖聊了一会之后,王锡爵就将话题聊到了朝鲜对大明的不恭顺上来了。

    王锡爵说道:“大王,臣之事君,由子之事父也,必得精一而始终也,大王以为如何呢?”

    李昖赶紧说道:“王学士说的是,小邦对天朝,绝无二心。”

    王锡爵并没有立即回复李昖的话,而是等了一会才说道:“恐怕未必吧,朝鲜与倭国之沟通,属藩奸欺有据,贼党朋谋已彰,尚有何可言也?”

    李昖赶紧说道:“好叫天朝得知,小邦也确有苦衷,倭国与朝鲜,一海之隔,习性强悍,精于剑槊,惯于舟楫,与我隔海相望,抚之得其道,则朝聘以礼,失其道,则辄肆割窃。小邦必得时时警惕,为天朝之藩篱也!”

    李昖将朝鲜和倭国的交往解释为打探倭国的虚实,对此王锡爵不能认可,他说道:“何得不奏闻?”

    李昖说道:“还请天朝体谅,当时缓急之间,奏闻则虽得美名,而必有实祸。且以小事大,以臣事君,亦自有间矣,假如今时,若春秋之世,有挟天子令诸侯之义,则或可奏闻矣。今无此义,而欲要美名,则恐终有不能堪当之患矣。”

    说白了,朝鲜就是担心倭国的入侵,采取了首鼠两端的政策。

    李昖说道:“小邦事天朝之诚,山海可见,然自高丽之季,以至小邦之初,跳梁侵掠,岁为边患。小邦视之如禽兽,待之如蛇蝎,为生灵计,遂许以关市,以中其欲,或赐以米谷,以悦其心,于是有馆待倭奴之例。诚不得已,非所言者通倭之说也。”

    见王锡爵并没有立即驳斥,李昖继续说道:“所谓与倭国沟通之事,盖所以验察彼中情形,盛衰强弱,而仍探听贼情,报闻天朝,此固有国之所不免,而亦天朝之所知也。此皆小邦为天朝竭心殚力,一面扞御以遏其锋, 一面抚辑以防其衅,使丑类畏服,不敢生心,以殚边疆之祸,以效屏藩之职者也。”

    李昖认为朝鲜所做的一切本意都是为了报效大明,都是为了帮大明探听倭国境内的虚实,王锡爵当然知道李昖在胡扯,朝鲜就是为了自保罢了,但是看破不说破,王锡爵接着说道:“那朝鲜军队跨过鸭绿江呢?此事作何解释?”

    李昖赶紧说道:“此边将之擅动也,天朝欲何如处置,小邦俯首听命也!”

    李昖态度恭顺,王锡爵也并没有怎么和李昖过不去,来之前朱载坖和王锡爵聊过一次,对于朝鲜,威慑一下就行了,让朝鲜明白,大明对于朝鲜的小动作是很清楚的,让朝鲜停止小动作,接受大明的条件就行了,不必对其逼迫太过。

    王锡爵说道:“此事干系甚大,非下官所能决也,殿下还是上疏陛下,伏请圣裁吧!”

    李昖赶紧说道:“小王事大不诚,罪莫大焉!今圣旨未下,方在俟罪待命之中,岂敢以藩王自处,偃然无异平日乎?小王戴罪,伏请天使代奏。”

    李昖的低姿态使得王锡爵很满意,王锡爵说道:“殿下言重了,陛下山海之量,何所不容。”

    李昖和一众朝鲜臣子不禁在心中腹诽,山海之量?现在大军陈兵于朝鲜国门的是谁?圣旨屡下,痛骂朝鲜君臣的又是哪个?但是李昖和一众朝鲜臣子还是盛赞朱载坖宽仁。

    本来事情到此也就算皆大欢喜了,后面就是谈条件的时候了,这自有两国使臣交涉就行了,但是李昖突然跪在王锡爵面前,吓了王锡爵一跳,王锡爵赶紧说道:“殿下这是何意?”说罢赶紧避让,不受李昖的大礼,开什么玩笑,李昖再怎么说也是着亲王服色的朝鲜国王,受他的大礼,那是要被弹劾的。

    李昖说道:“小王及小邦有一件夙愿,伏请天使代奏陛下,为小邦正名。”

    王锡爵一下子就知道是什么事情了,就是朝鲜的宗系辨诬,因为在大明的史料中,朝鲜的开国君主李成桂的父亲是高丽权臣李仁任,这样一来,李仁任本来在元明之间首鼠两端,而李成桂不仅是他的儿子,而且父子连弑四王(恭愍王、禑王、昌王、恭让王)。

    对于朝鲜来说,更加要命的是,《皇明祖训》中“不征之国”部分的朝鲜一条解释道:“即高丽。其李仁人(李仁任)及子李成桂今名旦者,自洪武六年至洪武二十八年,首尾凡弑王氏四王,姑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