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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师符 第162章 妇人之仁

    温兆玉来的那日,黄落了一地叶,秋风带走无尽夏,可还留了些暑气,裴召站在一旁迎他,“温大人,舟车劳顿,离王殿下在主帐等你。”

    温兆玉理了袖口褶皱,抚平衣领口,一丝不苟,“有劳裴召将军。”

    裴召走在前头,兵甲哗啦响,吵得温兆玉耳朵疼,“裴召将军,怎么不见小裴将军?”

    “阿远前些日子挨了一顿军棍,屁股都打开花了,这不,今日没能下得来床,不然当是我们兄弟俩一同来迎温大人。”

    “无妨,军中就不要讲那些礼节了,小裴将军伤得重吗?”温兆玉袍子拖了地,他拎起衣裙越过坑坑洼洼,可还是脏了裙角。

    “阿远皮糙肉厚,耐揍,要是换个人,指不定三五棍子就得咽了气。”裴召脚下似踩着风,温兆玉也不由得快了些。

    能让裴远挨军棍的,只有沈离舟,温兆玉心下打鼓,这沈离舟并不像传闻中那般温和,连与他有知遇之恩的裴家人,也敢打。

    待到了主帐前,裴召刚将帘帐掀开,从里头飞出一杯盏,裴召接个正着,温兆玉只顾得擦汗,裴召喊他几声才反应过来,抬脚进了军帐。

    裴召将杯盏放在沈离舟身旁,又掺了热茶,“离王殿下,这朝玉杯,一盏就得十金,砸碎了多可惜。”

    “杯盏而已,碎了便碎了。“沈离舟面前摆了棋盘,他执黑子,并不看温兆玉,“温大人,一路辛苦。”

    温兆玉目不斜视,拱手执礼,“离王殿下。”

    薄奚允下哪儿,沈离舟跟哪儿,“温大人曾经舌战群儒,君父都得让你三分,来跟我,屈才了。”

    温兆玉抚袖相叠,头上纱帽珠坠,随着动作摇晃,“离王殿下,君上此番苦心,皆是为了大宴。”

    沈离舟端起茶盏,朝着温兆玉递,“君父可还好?”

    温兆玉上前两步,接过杯盏,烫得要命,“君上一切均好,只是忧心太子殿下,近来又消瘦了不少。”

    温兆玉忽而觉得自己多话,紧闭了嘴,瞧着沈离舟反应。

    “太子殿下近来在芷国的日子不好过,君父是该担忧些。”沈离舟眼神落在温兆玉手上,已经被烫得发红,“温大人,这茶不合心意么?”

    温兆玉手握紧了朝玉杯,此杯薄透耐烫,玉色青烟,素来受文人雅客喜爱,就是有个缺点,掺热茶烫手得很,哆哆嗦嗦举起杯,将茶饮了个干净,瞬间舌头难受,温兆玉笑容牵强,“多谢离王殿下赐茶,永生难忘。”

    “难忘就好,温大人在梵城喝惯了白玉春,偶尔也得喝点寒山雪不是。”沈离舟露笑,那眼神热忱中带着几分凉薄,看得温兆玉眼皮直跳。

    这眼神他曾见过,不由得心中一跳。

    “温大人只管安心住下,做好你监军本职便可,裴召,监军本职是做些什么来着?”

    裴召上前一步,拱手道:“监军负责协理军务,督察将领。”

    沈离舟将手中黑子落入白子包围圈中,“我书读得少,分不清这些官职大小,监军是比我大,还是比我小?”

    裴召正欲开口,温兆玉抢了先,“监军自然在您之下。”

    沈离舟若有所思,看向温兆玉,”看温大人对朝玉杯爱不释手,那便送你了。”

    “那便多谢离王殿下了。”温兆玉将朝玉杯捏得紧,再使上点劲,非得碎了去。

    沈离舟大手一挥,“裴召,带温大人去军营里认认路,李振南手底下那帮刺头兵,全塞我手里了,温大人既为监军,说不定能以德服人呢。”

    “阿舟,温大人一路奔波而来,甚是辛苦,哪有上来便干活的道理,先让温大人好生歇着,改日再去也不迟。”薄奚允落下白子,彻底将黑子吃了。

    “我为人处世还是差了些,薄奚先生可得好好教我。”沈离舟咬着字,黏着声,“温大人,你想怎样?”

    沈离舟很早便拜薄奚允为先生,衡阳城能那般轻易夺下,此人功不可没。沈离舟若有八百个心眼子,那薄奚允得有一千六,这两人话里有话,没一句废话,都在敲打他。

    温兆玉擦了额前薄汗,“离王殿下要我怎么选,我便怎么选。”

    温兆玉说话素来模棱两可,让人抓不着错处。

    “温大人,比田里的泥鳅还滑。“薄奚允打破了沉默,这话里意思,连夸带骂,成分很难界定。

    “薄奚先生过誉了。”

    “温大人能爬到高处,自然有过人之处,大人在军中,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眼睛该朝哪儿放,自然是有数的。”沈离舟面上带笑,话里藏刀。

    温兆玉总算回过味来,沈离舟说那么多,不过是想让他不再插手军事,“离王殿下说得是,只不过君上说了,饶州城迟迟不拿,就这样干等着,粮草空耗,恐怕不妥。”

    “温大人,你觉得如今是拿下饶州城的好时机么?”沈离舟黑子一落,“输了。”

    温家世代文武将,行军打仗偏纸上谈兵,但看个局势不成问题,“饶州城那条护城河难越,离王殿下冬日开战,是个好时机,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今内库吃紧,若是真等到冬日,指不定宴国内部先乱了去。”

    “温大人,看的透彻。”沈离舟看向温兆玉,“饶州城护城河不止是难越,河下布有暗钉,若是强攻,只要落水,必死无疑。”

    温兆玉说,“战场本就要死人,多死些少死些,没什么区别,离王殿下看似杀伐果决,实则妇人之仁。”

    “温大人,不是你手下兵将,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裴召话落了地,有些冷。

    “裴召将军,我不是这个意思,如今君上派我前来监军,若是当下不开战,粮草最多到月底,下月便开始落雪,李振南的兵可以分到衡阳,海曲,聊城吃饷,可裴家军不行。”

    “五哥,给阿爹去信一封,劝劝君上,饶州城若是错过这个机会,想拿下不知得等多久!”裴远撩开帐帘走了进来,瞪了一眼温兆玉。

    温兆玉一眼便与裴远撞个正着,瞧他生龙活虎,“小裴将军,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