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劫 第34章 打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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弈方柯想通了弈儒海的话，何必不自量力呢？与其让他深陷“有缘人”的虚名，给她徒增困扰，不如他认命吧。
日后回想起她，有了这几件衣衫，便不会浮现出她半蜷着身子睡不安稳的模样，他也可以稍微放心。
他原本是飘在名为自傲的浮云之上，悬在半空，如今这般决定，摔回了平凡的地面，却没能生出尘埃落定的安心。
陆凌柯火气尽消，头一次听出了弦外之音。
她感觉有一股子强劲的冷风刮过了心上，迫得她紧紧绷起了肩膀，在披风里微微打着颤，可是在外却看不出任何端倪。
她就当同样不辜负人好意，轻而又轻地呼出一个“是”。
两人都心照不宣地避开了他们明明白白的去向。
弈方柯付了定金，也不带她多逛，两人便回了府。溜溜达达的弈守杨看这气氛凝重的俩人，又暗自埋汰起弈方柯。
他二哥长了个人模狗样，从来谈笑风生，怎么一跟陆凌柯站一起就一脸的苦大仇深，刚来还以为是这位姑娘气质太冷淡，把他话痨堂哥憋闷得忧愁。
谁承想人家是有着明艳动人的潜质的，那肯定是他这扫把脸堂哥的毛病了。
可是……弈守杨难得正经地琢磨起来，弈方柯臭脾气家里人都知道，但也只有家里知道。
他在外面瞎混的时候是出了名的温和性子，惯会讨人欢喜，哪怕自己让几步也得哄着别人高兴，怎么会对认识不久的姑娘时常摆这样的脸色？
是她不好相处而失了耐心，还是……他把她当成自己人才敢放肆？
弈家人猜测人心的本事，简直是融在骨子里的。
洛邑之事，上书需要时日，就是彻查也需要时日。这些时候，有人不消停，也闹得有人更加心乱如麻。
李玄每隔三五日就会登门拜访，有时是带陆凌柯出门，有时是入府叙谈，当然，话还是与陆凌柯叙。
几乎全城都知道玄先生为一个姑娘突然成了弈府常客。
弈方柯看见他就一肚子无名火，索性不出房门，可还是冤家路窄地碰上了几回，着实烦闷又难以言说，逼得他生了好大一番闷气。
他其实很想知道他们去哪，李玄一见他欲说还休的神情便会周到而客套地问“弈公子可要同往”，他当然得死要面子地回“在下畏寒，就不了”，然后盯着二人并肩而行的背影，胸口好一阵火烧火燎。
他从没有过这么新鲜的经历，猴急的脾气又让他不肯沉静下来想个明白，就这么被搅和得剪不断理还乱。
这日李玄在府上与陆凌柯闲话，忽然提及洛邑之事。
“听说当时是姑娘以一敌几，才得以脱身的？”
陆凌柯已与他熟稔，闻言却还是提起了一分戒备。
“弈方柯不会武功，自然是我。怎么？”
李玄状似漫不经心地端起小瓷碗，抿了一口热汤说：“说来我还不知，姑娘练的是哪派的功夫啊？”
陆凌柯神色骤然变冷，微抬眼皮瞥了他一眼，见他神情如常地轻轻吹着有些烫嘴的汤。想来行走江湖之人，这问题其实也并不出格，便按捺下内心波动：“一点拳脚功夫而已，没名没派。还劳先生有此一问。”
李玄提起嘴角，笑得有些打趣：“当我看不出？姑娘的轻功绝对远胜常人，武功会只有一点拳脚功夫？我看得出，姑娘出身大家。”
“先生这回还真说错了，我就是小门小户出来的，沾了点骨骼轻盈的光练的轻功，又不用当街耍把式，没什么真才实学的。”陆凌柯一番谎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跟弈方柯果然学不出好。
“纵使姑娘有傲人天资，如此上乘的轻功，岂是可以无师自通的？那姑娘的家人，怕是不出世的高人吧？”李玄继续旁敲侧击道。
“家”永远是陆凌柯最忌讳的字眼，饶是她再怎么机灵地胡扯，她也听不得一句半句有关家人的话，杜撰身世的耐性顿时失了大半。
李玄得以窥见她神色有了裂缝，眼睛眯了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侧颜，想要探究出更多内隐，听得她答话：“他们是普通人，在我小时候染上了疫病，都死了。”
李玄心里隐隐有了计较，他想乘胜追击地再探听几句：“那姑娘师从……”
陆凌柯皱了眉，觉着话说到了这份上，以李玄平素的体贴个性该道一句“失礼”然后就此揭过这件事，可令她意外的是，他竟然还想继续问。她终于没了耐心，出言打断：“我出身就是如此，是想听我说出哪一名门先生才满意呢？你大可讲来。”
李玄暗道心急鲁莽，惹了她不痛快，连忙告罪：“是在下太过失礼，引得姑娘不高兴了，是某的罪过，罪过。”
陆凌柯懒得客套，随口应：“无妨。”
“我……我只是想……”话没说完，李玄的耳朵先红了，随即蔓延到两颊。
陆凌柯十分惊愕，寻思是不是自己话说得太冲，李玄这是闹哪出？
“我只是想多了解姑娘一些……姑娘的事其实……其实比四处赏玩……重要得多。”李玄结结巴巴地解释，手指颇不自在地搓捻着袖口。
风水轮流转，这次换陆凌柯闹大红脸了。
她其实不太明白此话有多少层意义，但这么被人惦记看重，她是体会得到的。
瞎话总是说起来滔滔不绝，实际是为了圆谎而不得不一环套一环，而真挚的感激从来只有看似浅薄却包含千言万语的两个字。
“多谢。”
弈方柯还得以勉为其难地坐在屋里一边看书一边生闷气，纯粹是得益于他“眼不见心不烦”的策略。
次日李玄未去弈府，而是换了身粗布衣衫，戴着顶压得极低的斗笠前往信驿送出了一封短笺。
他低着头，只露出线条硬朗的下颌，乍一见并不会让人印象深刻多看一眼。
驿站当值的人没认出这是谁，当是哪里来的穷小子，懒散地让他登了记，又轻慢地问道：“送去哪的？”
“丰州，天楚境。”
笺上只有没头没尾的八个字：身份未明，仍需盘查。
右下署名：苏州，三禁李玄。
日后回想起她，有了这几件衣衫，便不会浮现出她半蜷着身子睡不安稳的模样，他也可以稍微放心。
他原本是飘在名为自傲的浮云之上，悬在半空，如今这般决定，摔回了平凡的地面，却没能生出尘埃落定的安心。
陆凌柯火气尽消，头一次听出了弦外之音。
她感觉有一股子强劲的冷风刮过了心上，迫得她紧紧绷起了肩膀，在披风里微微打着颤，可是在外却看不出任何端倪。
她就当同样不辜负人好意，轻而又轻地呼出一个“是”。
两人都心照不宣地避开了他们明明白白的去向。
弈方柯付了定金，也不带她多逛，两人便回了府。溜溜达达的弈守杨看这气氛凝重的俩人，又暗自埋汰起弈方柯。
他二哥长了个人模狗样，从来谈笑风生，怎么一跟陆凌柯站一起就一脸的苦大仇深，刚来还以为是这位姑娘气质太冷淡，把他话痨堂哥憋闷得忧愁。
谁承想人家是有着明艳动人的潜质的，那肯定是他这扫把脸堂哥的毛病了。
可是……弈守杨难得正经地琢磨起来，弈方柯臭脾气家里人都知道，但也只有家里知道。
他在外面瞎混的时候是出了名的温和性子，惯会讨人欢喜，哪怕自己让几步也得哄着别人高兴，怎么会对认识不久的姑娘时常摆这样的脸色？
是她不好相处而失了耐心，还是……他把她当成自己人才敢放肆？
弈家人猜测人心的本事，简直是融在骨子里的。
洛邑之事，上书需要时日，就是彻查也需要时日。这些时候，有人不消停，也闹得有人更加心乱如麻。
李玄每隔三五日就会登门拜访，有时是带陆凌柯出门，有时是入府叙谈，当然，话还是与陆凌柯叙。
几乎全城都知道玄先生为一个姑娘突然成了弈府常客。
弈方柯看见他就一肚子无名火，索性不出房门，可还是冤家路窄地碰上了几回，着实烦闷又难以言说，逼得他生了好大一番闷气。
他其实很想知道他们去哪，李玄一见他欲说还休的神情便会周到而客套地问“弈公子可要同往”，他当然得死要面子地回“在下畏寒，就不了”，然后盯着二人并肩而行的背影，胸口好一阵火烧火燎。
他从没有过这么新鲜的经历，猴急的脾气又让他不肯沉静下来想个明白，就这么被搅和得剪不断理还乱。
这日李玄在府上与陆凌柯闲话，忽然提及洛邑之事。
“听说当时是姑娘以一敌几，才得以脱身的？”
陆凌柯已与他熟稔，闻言却还是提起了一分戒备。
“弈方柯不会武功，自然是我。怎么？”
李玄状似漫不经心地端起小瓷碗，抿了一口热汤说：“说来我还不知，姑娘练的是哪派的功夫啊？”
陆凌柯神色骤然变冷，微抬眼皮瞥了他一眼，见他神情如常地轻轻吹着有些烫嘴的汤。想来行走江湖之人，这问题其实也并不出格，便按捺下内心波动：“一点拳脚功夫而已，没名没派。还劳先生有此一问。”
李玄提起嘴角，笑得有些打趣：“当我看不出？姑娘的轻功绝对远胜常人，武功会只有一点拳脚功夫？我看得出，姑娘出身大家。”
“先生这回还真说错了，我就是小门小户出来的，沾了点骨骼轻盈的光练的轻功，又不用当街耍把式，没什么真才实学的。”陆凌柯一番谎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跟弈方柯果然学不出好。
“纵使姑娘有傲人天资，如此上乘的轻功，岂是可以无师自通的？那姑娘的家人，怕是不出世的高人吧？”李玄继续旁敲侧击道。
“家”永远是陆凌柯最忌讳的字眼，饶是她再怎么机灵地胡扯，她也听不得一句半句有关家人的话，杜撰身世的耐性顿时失了大半。
李玄得以窥见她神色有了裂缝，眼睛眯了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侧颜，想要探究出更多内隐，听得她答话：“他们是普通人，在我小时候染上了疫病，都死了。”
李玄心里隐隐有了计较，他想乘胜追击地再探听几句：“那姑娘师从……”
陆凌柯皱了眉，觉着话说到了这份上，以李玄平素的体贴个性该道一句“失礼”然后就此揭过这件事，可令她意外的是，他竟然还想继续问。她终于没了耐心，出言打断：“我出身就是如此，是想听我说出哪一名门先生才满意呢？你大可讲来。”
李玄暗道心急鲁莽，惹了她不痛快，连忙告罪：“是在下太过失礼，引得姑娘不高兴了，是某的罪过，罪过。”
陆凌柯懒得客套，随口应：“无妨。”
“我……我只是想……”话没说完，李玄的耳朵先红了，随即蔓延到两颊。
陆凌柯十分惊愕，寻思是不是自己话说得太冲，李玄这是闹哪出？
“我只是想多了解姑娘一些……姑娘的事其实……其实比四处赏玩……重要得多。”李玄结结巴巴地解释，手指颇不自在地搓捻着袖口。
风水轮流转，这次换陆凌柯闹大红脸了。
她其实不太明白此话有多少层意义，但这么被人惦记看重，她是体会得到的。
瞎话总是说起来滔滔不绝，实际是为了圆谎而不得不一环套一环，而真挚的感激从来只有看似浅薄却包含千言万语的两个字。
“多谢。”
弈方柯还得以勉为其难地坐在屋里一边看书一边生闷气，纯粹是得益于他“眼不见心不烦”的策略。
次日李玄未去弈府，而是换了身粗布衣衫，戴着顶压得极低的斗笠前往信驿送出了一封短笺。
他低着头，只露出线条硬朗的下颌，乍一见并不会让人印象深刻多看一眼。
驿站当值的人没认出这是谁，当是哪里来的穷小子，懒散地让他登了记，又轻慢地问道：“送去哪的？”
“丰州，天楚境。”
笺上只有没头没尾的八个字：身份未明，仍需盘查。
右下署名：苏州，三禁李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