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劫 第51章 倾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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弈方柯在连日的等待中，已经从最初的坐立不安演变成了最后的心焦气躁，终于在即将望眼欲穿之时，等来了拎着一坛子女儿红的云竹，她一进门就瞧见了他，顿时喜笑颜开。
他大大叹了一口气，两步并一步地走上前，矜着力气拍了一下她后背：“这几日你去哪了？我都快要报官了！大姑娘家还知道夜不归宿了！”
云竹故意笑得无奈，把坛子推到弈方柯胸前，道：“怎么说话呢，我可虚长你三岁。喏，给你的。两日没干活，掌柜的怕是又想赶我了，闲时细说吧。”
“刘掌柜早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况且凌……”弈方柯顿住了，一丝黯然浮现在了脸上，“陆姑娘这几日都帮着你跑堂，工钱少不了你的。”
云竹当然注意到了这不同寻常的停顿，并未多问，将酒塞给了弈方柯，便挽好了袖子接过小梁的抹布，特意让他去跟陆凌柯道一声。
闲来两日又长出了懒骨头，云竹这么一天跑堂下来，胳膊腿愣是有点酸。
她同弈方柯说好打烊后将前因后果给他说个明白，一面觉着这人有点麻烦，一面也觉他当真拿她当朋友。
可惜交代，是一番胡编乱造罢了。
“我找着个往城西米铺运一批米的活，以往都是专程从城外运进来的，正巧运送过来的人病了几个，主事的就临时到城南找人去了。城西给的工钱多啊，所以我就紧赶慢赶地干活去了，这才没回来。”
云竹胡扯了几句，心里微微过不去，又有点讨好地说：“这不是特意给担惊受怕的弈兄弟买了坛子好酒嘛，可花了不少钱。”
不知是不是错觉，弈方柯总觉着云竹脸上的烫伤疤好似离眼睛近了点，但他随即便打消了这念头，怀疑自己有点疯了。
既然人回来了，弈方柯的心踏实了一半，碰碰她的酒碗，抿了口酒说：“人没事就行。”
云竹猜想他与陆凌柯可能起了龃龉，明明心绪不佳，还操心她的安危，暗自决定，走之前不管弈方柯有什么难事，她都尽力帮了。
匪徒都不算什么要紧事，闯江湖自然是过得多姿多彩最好。
便问道：“你与陆姑娘，是不是闹了别扭？”
弈方柯抬头看她，眼神里有点警觉的冷意。
敏锐与机灵是两码事。刚开始他只是觉着云竹擅长察言观色，有点聪明劲，也很有眼力见，不长的日子相处下来，他渐渐察觉，她言语得体，观察太过敏锐，好像长着的一双眼睛是与所见的人与事形影不离一般。
他都不知自己何时表现出了与陆凌柯闹了不快。
偏偏这还是真的。
冲他来倒无所谓，但若是深藏不露的歹人要对陆凌柯不利就糟了。
他没说话，故作沉吟不语，想看她下一刻是不是会说“不便说无妨”。
若如此，那么此人善解人意……或说是察人辨事之能，简直要登峰造极。
但是没有。
那双滴溜溜的总是显得机灵聪慧的眼睛，只是盛满了耐心与担忧。
弈方柯才稍稍放了心。
云竹透过他那一眼就看出了警惕，她有心帮他，只是关系说远不近。若显得太过锐利，反倒会让人徒生疑虑，遂适可而止，让他觉得她只是有点自以为是的小聪明罢了。
所以除了与陆凌柯身世有关的，牵扯到的事情，弈方柯都给云竹细细道明了。
“我当然知道她的苦衷，可我又不是让她给我当牛做马洗衣做饭，同行为伴，有什么无暇顾及的？再者，我何时说过我喜欢那个姑娘，我……我只是心中愧疚，更何况那样的惨象，见者谁能不为之感伤？我不过就是想知道，除却这些身外之事，她是否与我有同样的心思，哪怕一点点呢？”弈方柯连灌两碗酒，左摇右晃地说着。
“我想陆姑娘她，不太懂吧？”云竹一针见血地劝解道。
弈方柯有些醉了，将碗重重一放，扬起声音道：“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究竟她不懂在何处啊！”
云竹毫不客气地擂了他一拳，拎走了他的酒碗说：“嚷什么嚷，别喝了。你真是当局者迷，陆姑娘明摆着是不懂男女之事，你说的她当然听懂了，不然怎么会怪你薄情寡义。明日再去找人家姑娘聊聊，自己憋着有什么用？”
弈方柯抱着臂，又是那副油盐不进的少爷样子。“我再敢进她的门，她非把我打出来不可，我不去。不过，”他好像才回过神来一样，嘴角一翘扬起个贼兮兮的笑，“你个小跑堂是怎么懂男女之事的？”
云竹表情一松，眉目间染上了些许追忆的神采。弈方柯其实是伺机问的，不料她的神色竟如此诚实，便喜闻乐见地等着听故事。
结果云竹只是一笑，简而言之：“谁没个青梅竹马呢。”
弈方柯被吊了胃口，当即发了脾气：“就这？没了？你这算什么！我不管，快给我讲！”
云竹睨他一眼，打算不跟醉鬼一般见识。“你还想听什么？等我给你编出个话本啊？哎你这是干什么，相貌堂堂的公子哥……罢了罢了。”弈方柯立刻收了自己方才撇到耳朵根的嘴和愁苦得天人共悯的面容，笑眯眯地等着听。
“其实……没什么好说的，人已经失散多年了。”弈方柯愣了，不想会是这样的走向，刚想为自己的胡搅蛮缠道歉，也让她别再说了，云竹却继续讲了下去：“我们从小一同长大，相伴十数载，是挚友，也胜似亲人。可是直到失去，我才知……”
云竹顿住了话音。
良久，久到弈方柯快要借着酒劲睡过去之时，她接上了自己的话，声音轻轻的，有点遥远：
“我才知，我非他不可。”
弈方柯对云竹言语的真真假假难以明辨，可受此时的心境所影响，这句话他打心底愿意相信是真的。
“那……是怎么失散的？”
“瘟疫。他染了瘟疫，为了不连累任何人便走了。”云竹说这话的时候，既像是在追溯往事，又像是在讲旁人的故事，带着种年代久远的陌生感，却不失深埋于心的痛楚。
弈方柯出身富庶，见过最大的病也就自己的哮症，但听人说过，瘟疫蔓延极快，也极难医治，也就意味着……那个人恐怕早已命丧黄泉。
失散，约莫是阴阳相隔吧。
“我……”
云竹洒然一笑，仰头将碗中酒一饮而尽，“不必介怀，这些事搁在心里也是负担，说出来反而痛快！你喝多了，早些歇息。”
他大大叹了一口气，两步并一步地走上前，矜着力气拍了一下她后背：“这几日你去哪了？我都快要报官了！大姑娘家还知道夜不归宿了！”
云竹故意笑得无奈，把坛子推到弈方柯胸前，道：“怎么说话呢，我可虚长你三岁。喏，给你的。两日没干活，掌柜的怕是又想赶我了，闲时细说吧。”
“刘掌柜早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况且凌……”弈方柯顿住了，一丝黯然浮现在了脸上，“陆姑娘这几日都帮着你跑堂，工钱少不了你的。”
云竹当然注意到了这不同寻常的停顿，并未多问，将酒塞给了弈方柯，便挽好了袖子接过小梁的抹布，特意让他去跟陆凌柯道一声。
闲来两日又长出了懒骨头，云竹这么一天跑堂下来，胳膊腿愣是有点酸。
她同弈方柯说好打烊后将前因后果给他说个明白，一面觉着这人有点麻烦，一面也觉他当真拿她当朋友。
可惜交代，是一番胡编乱造罢了。
“我找着个往城西米铺运一批米的活，以往都是专程从城外运进来的，正巧运送过来的人病了几个，主事的就临时到城南找人去了。城西给的工钱多啊，所以我就紧赶慢赶地干活去了，这才没回来。”
云竹胡扯了几句，心里微微过不去，又有点讨好地说：“这不是特意给担惊受怕的弈兄弟买了坛子好酒嘛，可花了不少钱。”
不知是不是错觉，弈方柯总觉着云竹脸上的烫伤疤好似离眼睛近了点，但他随即便打消了这念头，怀疑自己有点疯了。
既然人回来了，弈方柯的心踏实了一半，碰碰她的酒碗，抿了口酒说：“人没事就行。”
云竹猜想他与陆凌柯可能起了龃龉，明明心绪不佳，还操心她的安危，暗自决定，走之前不管弈方柯有什么难事，她都尽力帮了。
匪徒都不算什么要紧事，闯江湖自然是过得多姿多彩最好。
便问道：“你与陆姑娘，是不是闹了别扭？”
弈方柯抬头看她，眼神里有点警觉的冷意。
敏锐与机灵是两码事。刚开始他只是觉着云竹擅长察言观色，有点聪明劲，也很有眼力见，不长的日子相处下来，他渐渐察觉，她言语得体，观察太过敏锐，好像长着的一双眼睛是与所见的人与事形影不离一般。
他都不知自己何时表现出了与陆凌柯闹了不快。
偏偏这还是真的。
冲他来倒无所谓，但若是深藏不露的歹人要对陆凌柯不利就糟了。
他没说话，故作沉吟不语，想看她下一刻是不是会说“不便说无妨”。
若如此，那么此人善解人意……或说是察人辨事之能，简直要登峰造极。
但是没有。
那双滴溜溜的总是显得机灵聪慧的眼睛，只是盛满了耐心与担忧。
弈方柯才稍稍放了心。
云竹透过他那一眼就看出了警惕，她有心帮他，只是关系说远不近。若显得太过锐利，反倒会让人徒生疑虑，遂适可而止，让他觉得她只是有点自以为是的小聪明罢了。
所以除了与陆凌柯身世有关的，牵扯到的事情，弈方柯都给云竹细细道明了。
“我当然知道她的苦衷，可我又不是让她给我当牛做马洗衣做饭，同行为伴，有什么无暇顾及的？再者，我何时说过我喜欢那个姑娘，我……我只是心中愧疚，更何况那样的惨象，见者谁能不为之感伤？我不过就是想知道，除却这些身外之事，她是否与我有同样的心思，哪怕一点点呢？”弈方柯连灌两碗酒，左摇右晃地说着。
“我想陆姑娘她，不太懂吧？”云竹一针见血地劝解道。
弈方柯有些醉了，将碗重重一放，扬起声音道：“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究竟她不懂在何处啊！”
云竹毫不客气地擂了他一拳，拎走了他的酒碗说：“嚷什么嚷，别喝了。你真是当局者迷，陆姑娘明摆着是不懂男女之事，你说的她当然听懂了，不然怎么会怪你薄情寡义。明日再去找人家姑娘聊聊，自己憋着有什么用？”
弈方柯抱着臂，又是那副油盐不进的少爷样子。“我再敢进她的门，她非把我打出来不可，我不去。不过，”他好像才回过神来一样，嘴角一翘扬起个贼兮兮的笑，“你个小跑堂是怎么懂男女之事的？”
云竹表情一松，眉目间染上了些许追忆的神采。弈方柯其实是伺机问的，不料她的神色竟如此诚实，便喜闻乐见地等着听故事。
结果云竹只是一笑，简而言之：“谁没个青梅竹马呢。”
弈方柯被吊了胃口，当即发了脾气：“就这？没了？你这算什么！我不管，快给我讲！”
云竹睨他一眼，打算不跟醉鬼一般见识。“你还想听什么？等我给你编出个话本啊？哎你这是干什么，相貌堂堂的公子哥……罢了罢了。”弈方柯立刻收了自己方才撇到耳朵根的嘴和愁苦得天人共悯的面容，笑眯眯地等着听。
“其实……没什么好说的，人已经失散多年了。”弈方柯愣了，不想会是这样的走向，刚想为自己的胡搅蛮缠道歉，也让她别再说了，云竹却继续讲了下去：“我们从小一同长大，相伴十数载，是挚友，也胜似亲人。可是直到失去，我才知……”
云竹顿住了话音。
良久，久到弈方柯快要借着酒劲睡过去之时，她接上了自己的话，声音轻轻的，有点遥远：
“我才知，我非他不可。”
弈方柯对云竹言语的真真假假难以明辨，可受此时的心境所影响，这句话他打心底愿意相信是真的。
“那……是怎么失散的？”
“瘟疫。他染了瘟疫，为了不连累任何人便走了。”云竹说这话的时候，既像是在追溯往事，又像是在讲旁人的故事，带着种年代久远的陌生感，却不失深埋于心的痛楚。
弈方柯出身富庶，见过最大的病也就自己的哮症，但听人说过，瘟疫蔓延极快，也极难医治，也就意味着……那个人恐怕早已命丧黄泉。
失散，约莫是阴阳相隔吧。
“我……”
云竹洒然一笑，仰头将碗中酒一饮而尽，“不必介怀，这些事搁在心里也是负担，说出来反而痛快！你喝多了，早些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