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劫 第54章 惊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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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去往下一座城的路比较绕远，云竹打算穿山而过。此处已在淮河以南，树木常青，枝叶不凋，山路虽崎岖寒冷，但虎视眈眈想截她的人不一定有那么周全会在山中布下埋伏，毕竟大多是小门小派或者江湖散客。
眼下最要紧的是躲过那江南四怪人。
她对这几人着实知之甚少，江湖上有名有姓且有头有脸的人物数不胜数，父辈那时的名士尚有留存，后起之秀层出不穷，江湖上传言纷飞，哪里听得过来。
再者她出身正派，不认为单凭剑法能比得过诸多她闻所未闻的法术，护刀要紧，能躲便躲。
“哎哎哎你长没长眼呐！”云竹盘算得太过投入，酒漾了出来都没察觉，她连忙抽出搭在腰间的布，一边慌慌张张地道着“对不住对不住，小的没长眼”，一边木然地擦桌子。
如果陆凌柯在，就会认出，这桌是那日说起赵友诚曝尸城外的几人。他们也许是市井间递信的那种“打听”，消息极为灵通。
呵斥了云竹后，几人也不再搭理她，旁若无人地又说起了奇闻。
“护送赤戒刀的风涯，就是接下襄阳镖局护送赤戒刀给洞庭冯家的那个，怕是在城中呢。”
云竹的手一顿，低低的头掩住了她流转的眼眸。
同桌的另一人压低声音接着说道：“那守在距两城门十五里外的小路上的江南四怪人，就是为了截杀风涯？”
“他们收了红匪的银子，自然是替他们报仇的。”
“原来赵友诚之死是风涯下的手。”
云竹极想将桌子擦过几遍，好听完这几人言谈，奈何此举甚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她见旁边一桌都用大碗喝酒，而且他们只顾着七嘴八舌，酒碗已空，便十分有眼力见地哈腰过去斟酒。
一个穿着富贵的人想是心情大好，还打赏她几十文钱，她就慢悠悠地给每个人倒着酒，耳朵恨不能竖起来听那几名“打听”的话。
方才呵斥过云竹的人说：“你们可知，他们为了堵着风涯，已经杀了不少会武功的人。”
云竹倒酒的手禁不住一抖，好在及时抱稳了酒坛，撒出了几滴，侃侃而谈的客人们谁也没有注意到。
“这是为何？不是说那风涯样貌丑得极为显眼，他们怎么滥杀无辜？”
“四怪人都擅长易容，便觉这敢孤身护刀上路的人绝不是平庸之辈，谁知他那在外的丑模样是不是真的。尤其轻狂怪人，疑心极重，是个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狠毒人物。他们不为夺刀，只为杀人，碰上那种能过上十几招的，若不给看包袱，就必要杀了才肯罢休。”
云竹听得心头火起。
轻狂怪人的名头，她曾有所耳闻，此人擅射箭，尤擅近战，一把小弓能同时发出六支短箭毙命六人，却未曾听说他的怪处。
其实他怪在脾气，轻狂实在是委婉称谓，此人脾气狂暴，心中不喜能随手杀人，久而久之若抓不到人，他便更要大开杀戒了。
这四名不知从哪个山沟里修炼出一身怪异邪术的江湖败类，只对付她便罢了，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地杀人，一来给她招祸，二来迫使她不得不以“风涯”的面貌示人，如此一来，她必须得亲自应战，才能制止杀戮了。
躲是躲不了了，不止不能逃避，还得将这四个祸害彻底料理了。
陆凌柯心神不宁了一整夜，也只得出了“弈方柯赌气”的结果，不知她哪句话说的不合少爷的心意，她还仔细回想了自己那番二十年来从没那么郑重说过的话，最终敲定，少爷就是不满意那件信物。
她之所以回心转意，不只是云竹的话点醒了她，更是不想再多一个人抱憾终生。
于是她午间又去敲弈方柯的房门了。
弈方柯一见她，再瞅瞅丰富的四菜一汤，顿时没了胃口。
昨日像是有人将他的心捧到好高，然后猛一松手抛了下去，砸得他五脏六腑震颤，嗡嗡作响。今日相见，那久久不息的下坠感再次发作起来，搅得他有些恐慌，一时想躲，不知说什么。
陆凌柯快刀斩乱麻地开了口：“我多说多错，就说一句。你不喜欢旧的，我……我现在便去寻别的新物件送你……就不生气了行吗？”她说着说着低下了头，想等一句答复，右脚尖时不时踢两下左脚后跟，她还是不喜欢等待，自以为等了挺久，便一声不吭地要出门去。
弈方柯目不转睛地看过她全部的小心翼翼，想起她之前肯讨好，还是在连理坡受了重伤，那时他给她看了一个月的冷脸，如今却万万舍不得，刚想温言答应一声，她却拔腿就走。
他一下子着急了，心中飞快闪过一个念头：她不懂，我一字一句讲给她听不就得了，没完没了地计较什么呢？
他脚步大，上前两步伸开双臂，又有点顾忌什么，只是虚虚地将她圈在了身前。
陆凌柯登时僵成了一根木头棍，挺胸收腹地戳在弈方柯的“怀抱”里，听得他说：“长命锁给我吧，总比……给了别人好。不行，就算不给我，也不能给别人。”
她后知后觉地体会到，这不同于她过往经历的任何一种感情，不同于爹娘兄长疼爱，不同于同门师兄打闹玩笑。不过短短几日，她就觉得此事有时令她寸步难行，有时让她七上八下。
这容不下其他人，又牵动心神让她烦恼的，就是男女之情吗？
陆凌柯的脊背缓缓松了，而后就不小心靠在了一个温热的身躯上。脸庞的灼热不知何时慢慢地退散了，化作缕缕温泉，浸入全身，他如鼓点般的心跳顺着衣衫传入她的耳中，仿佛有一丝红线牵起二人，带动着她的心与他同频跳动起来。
她不合时宜地想，弈方柯还挺暖和的。
陆凌柯从袖中掏出小金锁，在他怀里转了个身，仰头仔仔细细地将它系在弈方柯脖子上，一板一眼地说：“你可不许摘下来哦。”
弈方柯一手捏起这精致的小锁，放在嘴边轻轻一贴，温柔道：“视若珍宝。”随后将它妥帖地掖进了中衣，冲她温温一笑。
陆凌柯被这一笑晃了眼，脸上又蠢蠢欲动地热了起来，有些不可思议，弈方柯其实真的是个好看的男人。
她轻咳一声说：“我们明日一早起行，晚间同云姑娘道个别吧，包袱提前收拾好，别丢了东西。”
“好。其实你在，丢什么都无妨。”
“……盘缠丢不丢？毛氅丢不丢？药方丢不丢？”
“……不丢。”
去往下一座城的路比较绕远，云竹打算穿山而过。此处已在淮河以南，树木常青，枝叶不凋，山路虽崎岖寒冷，但虎视眈眈想截她的人不一定有那么周全会在山中布下埋伏，毕竟大多是小门小派或者江湖散客。
眼下最要紧的是躲过那江南四怪人。
她对这几人着实知之甚少，江湖上有名有姓且有头有脸的人物数不胜数，父辈那时的名士尚有留存，后起之秀层出不穷，江湖上传言纷飞，哪里听得过来。
再者她出身正派，不认为单凭剑法能比得过诸多她闻所未闻的法术，护刀要紧，能躲便躲。
“哎哎哎你长没长眼呐！”云竹盘算得太过投入，酒漾了出来都没察觉，她连忙抽出搭在腰间的布，一边慌慌张张地道着“对不住对不住，小的没长眼”，一边木然地擦桌子。
如果陆凌柯在，就会认出，这桌是那日说起赵友诚曝尸城外的几人。他们也许是市井间递信的那种“打听”，消息极为灵通。
呵斥了云竹后，几人也不再搭理她，旁若无人地又说起了奇闻。
“护送赤戒刀的风涯，就是接下襄阳镖局护送赤戒刀给洞庭冯家的那个，怕是在城中呢。”
云竹的手一顿，低低的头掩住了她流转的眼眸。
同桌的另一人压低声音接着说道：“那守在距两城门十五里外的小路上的江南四怪人，就是为了截杀风涯？”
“他们收了红匪的银子，自然是替他们报仇的。”
“原来赵友诚之死是风涯下的手。”
云竹极想将桌子擦过几遍，好听完这几人言谈，奈何此举甚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她见旁边一桌都用大碗喝酒，而且他们只顾着七嘴八舌，酒碗已空，便十分有眼力见地哈腰过去斟酒。
一个穿着富贵的人想是心情大好，还打赏她几十文钱，她就慢悠悠地给每个人倒着酒，耳朵恨不能竖起来听那几名“打听”的话。
方才呵斥过云竹的人说：“你们可知，他们为了堵着风涯，已经杀了不少会武功的人。”
云竹倒酒的手禁不住一抖，好在及时抱稳了酒坛，撒出了几滴，侃侃而谈的客人们谁也没有注意到。
“这是为何？不是说那风涯样貌丑得极为显眼，他们怎么滥杀无辜？”
“四怪人都擅长易容，便觉这敢孤身护刀上路的人绝不是平庸之辈，谁知他那在外的丑模样是不是真的。尤其轻狂怪人，疑心极重，是个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狠毒人物。他们不为夺刀，只为杀人，碰上那种能过上十几招的，若不给看包袱，就必要杀了才肯罢休。”
云竹听得心头火起。
轻狂怪人的名头，她曾有所耳闻，此人擅射箭，尤擅近战，一把小弓能同时发出六支短箭毙命六人，却未曾听说他的怪处。
其实他怪在脾气，轻狂实在是委婉称谓，此人脾气狂暴，心中不喜能随手杀人，久而久之若抓不到人，他便更要大开杀戒了。
这四名不知从哪个山沟里修炼出一身怪异邪术的江湖败类，只对付她便罢了，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地杀人，一来给她招祸，二来迫使她不得不以“风涯”的面貌示人，如此一来，她必须得亲自应战，才能制止杀戮了。
躲是躲不了了，不止不能逃避，还得将这四个祸害彻底料理了。
陆凌柯心神不宁了一整夜，也只得出了“弈方柯赌气”的结果，不知她哪句话说的不合少爷的心意，她还仔细回想了自己那番二十年来从没那么郑重说过的话，最终敲定，少爷就是不满意那件信物。
她之所以回心转意，不只是云竹的话点醒了她，更是不想再多一个人抱憾终生。
于是她午间又去敲弈方柯的房门了。
弈方柯一见她，再瞅瞅丰富的四菜一汤，顿时没了胃口。
昨日像是有人将他的心捧到好高，然后猛一松手抛了下去，砸得他五脏六腑震颤，嗡嗡作响。今日相见，那久久不息的下坠感再次发作起来，搅得他有些恐慌，一时想躲，不知说什么。
陆凌柯快刀斩乱麻地开了口：“我多说多错，就说一句。你不喜欢旧的，我……我现在便去寻别的新物件送你……就不生气了行吗？”她说着说着低下了头，想等一句答复，右脚尖时不时踢两下左脚后跟，她还是不喜欢等待，自以为等了挺久，便一声不吭地要出门去。
弈方柯目不转睛地看过她全部的小心翼翼，想起她之前肯讨好，还是在连理坡受了重伤，那时他给她看了一个月的冷脸，如今却万万舍不得，刚想温言答应一声，她却拔腿就走。
他一下子着急了，心中飞快闪过一个念头：她不懂，我一字一句讲给她听不就得了，没完没了地计较什么呢？
他脚步大，上前两步伸开双臂，又有点顾忌什么，只是虚虚地将她圈在了身前。
陆凌柯登时僵成了一根木头棍，挺胸收腹地戳在弈方柯的“怀抱”里，听得他说：“长命锁给我吧，总比……给了别人好。不行，就算不给我，也不能给别人。”
她后知后觉地体会到，这不同于她过往经历的任何一种感情，不同于爹娘兄长疼爱，不同于同门师兄打闹玩笑。不过短短几日，她就觉得此事有时令她寸步难行，有时让她七上八下。
这容不下其他人，又牵动心神让她烦恼的，就是男女之情吗？
陆凌柯的脊背缓缓松了，而后就不小心靠在了一个温热的身躯上。脸庞的灼热不知何时慢慢地退散了，化作缕缕温泉，浸入全身，他如鼓点般的心跳顺着衣衫传入她的耳中，仿佛有一丝红线牵起二人，带动着她的心与他同频跳动起来。
她不合时宜地想，弈方柯还挺暖和的。
陆凌柯从袖中掏出小金锁，在他怀里转了个身，仰头仔仔细细地将它系在弈方柯脖子上，一板一眼地说：“你可不许摘下来哦。”
弈方柯一手捏起这精致的小锁，放在嘴边轻轻一贴，温柔道：“视若珍宝。”随后将它妥帖地掖进了中衣，冲她温温一笑。
陆凌柯被这一笑晃了眼，脸上又蠢蠢欲动地热了起来，有些不可思议，弈方柯其实真的是个好看的男人。
她轻咳一声说：“我们明日一早起行，晚间同云姑娘道个别吧，包袱提前收拾好，别丢了东西。”
“好。其实你在，丢什么都无妨。”
“……盘缠丢不丢？毛氅丢不丢？药方丢不丢？”
“……不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