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劫 第57章 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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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总算是将二位等回来了。”惊魂未定的两人猛然回头，见说话之人是冯家宴会上早早退席的无道门主萧菱絮。
罗寂涯很快便将诸事串联起来，没半点犹豫地挡在了沅枫面前。
萧菱絮还在脸上挂着他素日的道貌岸然，目光却如同吃定了山羊的狼一般。
“萧某人见过沅少掌门，罗……副掌门。”身边的几名九禁“哧哧”地笑了起来，但他们的门主并没有制止他们这般无礼。
青印剑快被沅枫攥得嵌进手掌，罗寂涯不动声色地握了握她的手腕，言语中一丝怒气也无：“萧门主错了，我是弟子，不是掌门。”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罗小友果然是世家后辈中名不虚传的佼佼者。”
沅枫仿佛是破罐破摔地要证实她才疏智浅，一把甩开罗寂涯，对萧菱絮怒目而视：“我师兄如何，用你品评？想赶尽杀绝，那就少废话！”
她当时还是个懂礼貌但不懂收敛的人。
九禁登时训练有素地围成半圆，立掌待发。
“沅枫，你懂不懂事，萧门主要是想杀人，还容得下我们说话？”
罗寂涯是沅枫父亲沅烨恩人的孩子，沅烨为报救命之恩，立派之初就收罗寂涯为开山大弟子，与沅枫虽有师兄妹的名分，实则同年，是打小的青梅竹马。
沅枫十分了解他，知他虽待人千面，但都以真诚为基，从不谄媚，从不敷衍，处事周到果决，心智十分成熟，人却总是浸着股子朗朗少年气。
她从未听到过这般透着些微讨好的言语出自他口中，禁不住鼻子一酸。
“萧门主想要什么？”
萧菱絮缓缓将手背到身后，饶有兴趣地说道：“世人最想要的东西我都拿到了，你还能给我什么？”
四大家绝学秘籍，世人捧之。若能得，也必将是万人争抢。
罗寂涯险些维持不住面上的平静无波，眸中常含的灵光彻底黯淡了下去。
他们失去了门派最宝贵的秘籍。
他狠狠地咬住牙，再次默默地地挡住沅枫半侧身子，才在脑海中算计起来。
既然拿到了秘籍，还肯同他们搭话，萧菱絮并非不想动手，他只是不屑。
当世剑道第一人都身死他手，两个小辈何足畏惧。
对他来说，玩弄两下到嘴的猎物，冷眼看看他们如何挣扎，或许入口更有嚼劲。
但是人言可畏，不斩草除根，留下这两个知道灭门真相的人，难保不会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萧门主武功高强，这几位瞧着也是高手，我们怕是毫无逃出生天的可能。尤其……我让出十手，沅枫都打不过我，她就更不至于萧门主动用掌法了。”
沅枫作为青印剑派少掌门，却资质平平，武林中无人不知，但习武之人都明白，资质与勤练缺一不可，因而即使有人背地嘲笑，也极少有人当面点破。罗寂涯更是不遗余力地助她练剑，平日玩耍嬉笑怒骂，一到武功却比她爹要求都严格，却从不曾在外人面前这样说她。
她向来不爱哭，心思深，性子更像男子，满门惨死，也是震惊先于伤痛。
可罗寂涯这话，却逼出了压制于心的泪水，提醒着她，她不仅没机会报仇，就连对仇人的还手之力都没有。
他像是早就恨透了她的无能，还在细数着她的平庸。
“剑法十五式，沅枫至今连第六式都未能破解领悟，实在是笨拙得让人恨铁不成钢。”
“若真打起来，我对付各位已是左支右绌，再要护她，大约是死得更快些。”
“……”
沅枫终于颤抖着开了口：“罗寂涯，你真是我爹教出来的好徒弟……”
罗寂涯冷笑一声，没理会这句讽刺，犹自说着：“依我看呢，她根本不值得萧门主亲自动手，倒不如……留她一命，没了家族倚仗，自生自灭吧。”
沅枫一愣，目光中的愤恨绝望多了几抹难以置信。
萧菱絮眼含冷光，向前微微探着身子道：“八面玲珑罗寂涯，你还真是没辜负沅掌门的厚望。”
猎物挣扎得果然有趣。
可惜萧菱絮不与人打哑谜，他抬手一指沅枫：“你想保她？”
意图被人戳破，罗寂涯也不慌乱，眼角噙着点笑说道：“保不保的，可不是在下说了算。”
萧菱絮盯着他良久，突然放声大笑：“好，好，真是好啊！罗少侠当真有勇有谋，死到临头都能迂回出这么一条路。既如此，那我就多给你们一条路。一条你们自己清楚，另一条……我可以留沅少掌门一命，不过罗少侠，你得跟我走。这等才能，怎么能白白浪费了呢？不如为我所用。”
沅枫立刻抓紧了罗寂涯的右臂，似乎方才的诛心之言都不是他说的。
“无耻至极！你休想！死便死了，活着也是忍气吞声，我不用谁护！”
罗寂涯拂掉了她的手。
沅枫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这么一跳，就跳进了万丈深渊。
“我跟你走。但我希望萧门主不要出尔反尔，你好歹修的是云鹿山法义。”
不过一个时辰所言，萧菱絮对此人的赏识已然上升至极点。
武林中人才辈出，武功高强者不在少数，但他已许久没见过这种天赋异禀还能心有七窍能屈能伸的人物了。
屈于形势，却还能拿住他道貌岸然的深根。
沅家少掌门资质平常武林皆知，又是如此肤浅之徒，确实没什么好忌惮的，因而萧菱絮矜持地点点头。
“不、不不、不会的，寂涯你不会的……”沅枫惊恐地摇头，又揪住了罗寂涯的袖子，话音近乎恳求。
罗寂涯似无意地一偏头，飞快地望了一眼沅烨的尸首，面容一时肃穆起来，暗想，师父您放心。
沅枫还在摇晃着他，他好像才想起她，牢牢地盯着她的眼睛，将声音压得极低沉：“照顾好我爹娘。你活着，青印剑法就不绝。”
他微微皱眉，又深深地看过她的脸，用力抽出了袖子，不留神碰到了她手上的那枚竹指环，费尽全力才藏起快要流露出的一点温柔，才敢冲她笑笑。
无论如何，他也要留给她一张笑脸。
沅烨的得意弟子，沅枫的大师兄，将一副挺拔依旧的背影嵌进了沅枫的眼睛里，成为她流光溢彩的双眼中黯淡的底色。
突降瓢泼大雨，沅枫呆呆地坐在满地尸首中间，从雨起坐到了雨歇，生生地与天地一同挨了洗礼。自始至终，她只喃喃过一句话：
“天都塌了，怎么还下雨呢？”
罗寂涯很快便将诸事串联起来，没半点犹豫地挡在了沅枫面前。
萧菱絮还在脸上挂着他素日的道貌岸然，目光却如同吃定了山羊的狼一般。
“萧某人见过沅少掌门，罗……副掌门。”身边的几名九禁“哧哧”地笑了起来，但他们的门主并没有制止他们这般无礼。
青印剑快被沅枫攥得嵌进手掌，罗寂涯不动声色地握了握她的手腕，言语中一丝怒气也无：“萧门主错了，我是弟子，不是掌门。”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罗小友果然是世家后辈中名不虚传的佼佼者。”
沅枫仿佛是破罐破摔地要证实她才疏智浅，一把甩开罗寂涯，对萧菱絮怒目而视：“我师兄如何，用你品评？想赶尽杀绝，那就少废话！”
她当时还是个懂礼貌但不懂收敛的人。
九禁登时训练有素地围成半圆，立掌待发。
“沅枫，你懂不懂事，萧门主要是想杀人，还容得下我们说话？”
罗寂涯是沅枫父亲沅烨恩人的孩子，沅烨为报救命之恩，立派之初就收罗寂涯为开山大弟子，与沅枫虽有师兄妹的名分，实则同年，是打小的青梅竹马。
沅枫十分了解他，知他虽待人千面，但都以真诚为基，从不谄媚，从不敷衍，处事周到果决，心智十分成熟，人却总是浸着股子朗朗少年气。
她从未听到过这般透着些微讨好的言语出自他口中，禁不住鼻子一酸。
“萧门主想要什么？”
萧菱絮缓缓将手背到身后，饶有兴趣地说道：“世人最想要的东西我都拿到了，你还能给我什么？”
四大家绝学秘籍，世人捧之。若能得，也必将是万人争抢。
罗寂涯险些维持不住面上的平静无波，眸中常含的灵光彻底黯淡了下去。
他们失去了门派最宝贵的秘籍。
他狠狠地咬住牙，再次默默地地挡住沅枫半侧身子，才在脑海中算计起来。
既然拿到了秘籍，还肯同他们搭话，萧菱絮并非不想动手，他只是不屑。
当世剑道第一人都身死他手，两个小辈何足畏惧。
对他来说，玩弄两下到嘴的猎物，冷眼看看他们如何挣扎，或许入口更有嚼劲。
但是人言可畏，不斩草除根，留下这两个知道灭门真相的人，难保不会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萧门主武功高强，这几位瞧着也是高手，我们怕是毫无逃出生天的可能。尤其……我让出十手，沅枫都打不过我，她就更不至于萧门主动用掌法了。”
沅枫作为青印剑派少掌门，却资质平平，武林中无人不知，但习武之人都明白，资质与勤练缺一不可，因而即使有人背地嘲笑，也极少有人当面点破。罗寂涯更是不遗余力地助她练剑，平日玩耍嬉笑怒骂，一到武功却比她爹要求都严格，却从不曾在外人面前这样说她。
她向来不爱哭，心思深，性子更像男子，满门惨死，也是震惊先于伤痛。
可罗寂涯这话，却逼出了压制于心的泪水，提醒着她，她不仅没机会报仇，就连对仇人的还手之力都没有。
他像是早就恨透了她的无能，还在细数着她的平庸。
“剑法十五式，沅枫至今连第六式都未能破解领悟，实在是笨拙得让人恨铁不成钢。”
“若真打起来，我对付各位已是左支右绌，再要护她，大约是死得更快些。”
“……”
沅枫终于颤抖着开了口：“罗寂涯，你真是我爹教出来的好徒弟……”
罗寂涯冷笑一声，没理会这句讽刺，犹自说着：“依我看呢，她根本不值得萧门主亲自动手，倒不如……留她一命，没了家族倚仗，自生自灭吧。”
沅枫一愣，目光中的愤恨绝望多了几抹难以置信。
萧菱絮眼含冷光，向前微微探着身子道：“八面玲珑罗寂涯，你还真是没辜负沅掌门的厚望。”
猎物挣扎得果然有趣。
可惜萧菱絮不与人打哑谜，他抬手一指沅枫：“你想保她？”
意图被人戳破，罗寂涯也不慌乱，眼角噙着点笑说道：“保不保的，可不是在下说了算。”
萧菱絮盯着他良久，突然放声大笑：“好，好，真是好啊！罗少侠当真有勇有谋，死到临头都能迂回出这么一条路。既如此，那我就多给你们一条路。一条你们自己清楚，另一条……我可以留沅少掌门一命，不过罗少侠，你得跟我走。这等才能，怎么能白白浪费了呢？不如为我所用。”
沅枫立刻抓紧了罗寂涯的右臂，似乎方才的诛心之言都不是他说的。
“无耻至极！你休想！死便死了，活着也是忍气吞声，我不用谁护！”
罗寂涯拂掉了她的手。
沅枫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这么一跳，就跳进了万丈深渊。
“我跟你走。但我希望萧门主不要出尔反尔，你好歹修的是云鹿山法义。”
不过一个时辰所言，萧菱絮对此人的赏识已然上升至极点。
武林中人才辈出，武功高强者不在少数，但他已许久没见过这种天赋异禀还能心有七窍能屈能伸的人物了。
屈于形势，却还能拿住他道貌岸然的深根。
沅家少掌门资质平常武林皆知，又是如此肤浅之徒，确实没什么好忌惮的，因而萧菱絮矜持地点点头。
“不、不不、不会的，寂涯你不会的……”沅枫惊恐地摇头，又揪住了罗寂涯的袖子，话音近乎恳求。
罗寂涯似无意地一偏头，飞快地望了一眼沅烨的尸首，面容一时肃穆起来，暗想，师父您放心。
沅枫还在摇晃着他，他好像才想起她，牢牢地盯着她的眼睛，将声音压得极低沉：“照顾好我爹娘。你活着，青印剑法就不绝。”
他微微皱眉，又深深地看过她的脸，用力抽出了袖子，不留神碰到了她手上的那枚竹指环，费尽全力才藏起快要流露出的一点温柔，才敢冲她笑笑。
无论如何，他也要留给她一张笑脸。
沅烨的得意弟子，沅枫的大师兄，将一副挺拔依旧的背影嵌进了沅枫的眼睛里，成为她流光溢彩的双眼中黯淡的底色。
突降瓢泼大雨，沅枫呆呆地坐在满地尸首中间，从雨起坐到了雨歇，生生地与天地一同挨了洗礼。自始至终，她只喃喃过一句话：
“天都塌了，怎么还下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