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劫 第58章 凶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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沅枫闭着眼睛，眉头皱得死紧，一滴汗顺着鬓边流淌而下。
弈方柯与陆凌柯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看向她的伤，除掉布带，手上的血已经干涸，只剩下个狰狞的血洞，腿上也不再渗血。
常年被噩梦侵袭的陆凌柯瞬间明白过来，拍拍弈方柯，示意他不必担心，拽着他走远了些，但也没离开火堆太远——能烘得到弈方柯的侧身。
“你怎么这样轻易相信了她？”
陆凌柯碰碰弈方柯的手，不冷，这才说道：“也许是她所道心境，与我当时相差无几吧。”
弈方柯握过她冰凉的手细细端详，有些心疼地道了一声：“傻丫头。”
陆凌柯抽回手，给了他一肘。
“别碰，你怕寒，我手凉。当然不光是心境，一指禅不需武器，所以我爹喜欢收藏各种兵器，我稍微懂些。沅姑娘的剑我看过了，是把上好的软剑，确有‘青印’二字为铭，不似作伪。”
弈方柯点点头，他不清楚往事，却也知晓陆凌柯对器物见识广。
“既然沅枫家首当其冲，你家随之便被……咳，那你可曾听说过她家的事？”
“江湖纷争我从来不知，但当年青印沅家突遭灭门的事我确实听到过。平常这种事我爹万万不会声张叫我知道，但是因为沅家遭遇不测，其他三家曾经密谈，密谈会上当年的方家掌门同我爹起了冲突，二人动武，我爹负伤回家，我才知道的。”
弈方柯疑惑：“为何冲突？密谈……想来应该是为了找出制造惨案的黑手，这是好事。”
陆凌柯摇摇头：“我只知道这么多。”
“所以因此就有传言，陆家的惨剧是与之起过龃龉的方家所为。这推测也着实合理。”
陆凌柯：“那只能等沅枫细说了。”
弈方柯记吃不记打，又拽过陆凌柯的手给她暖着，陆凌柯刚想直接给他一拳，就听得他说：“你手凉，我手热，不正好给你捂捂。”
陆昏君登时下不去手了，估摸着自己能受得了那点火光，硬着头皮往柴火堆前坐了坐，还是铁面无私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弈方柯心中叫苦不迭。
就是想握一会都不行吗！
虽然心下沧桑，但他的脑瓜在不务正业的时候格外机敏。他条分缕析回想起沅枫的话，不由自主地做了些猜想：“青印剑法在当年无出其右，可沅家人死于剑法以及此事乃萧菱絮一手策划，都是板上钉钉的。难不成萧菱絮手下有一名无人知晓的剑法高手？”
陆凌柯反驳道：“可萧菱絮走的是掌法一门，教怎会教出练剑之人呢？”
当年，青印剑法之威力无出其右，天下的剑法高手都是沅烨的手下败将。从四大家上一辈人至今，已有数十载，这期间从未出现过更加赫赫有名的剑客。
弈方柯条分缕析地梳理着各种可能：“就算萧贼能藏人从小培养，那么谁能教导此人？而且，如果真有这样的高手，大可递拜帖公然一战，若是沅老掌门输了，武林第一剑的名声从此就是他的了，值得暗中为个包藏祸心的武林败类卖命吗？又得不到享誉。”
“说的是。可想想萧菱絮这贼人，可见这武林也不完全是光明磊落，没准真有那么个小人，不敢比武，只敢背地放火。”陆凌柯叹了口气。
想了良久，两人也不明白其中的关窍。
陆凌柯摆摆手道：“罢了罢了，反正那贼人是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真是只配千刀万剐的无耻之徒。”
弈方柯捏起她一缕发丝把玩，温声劝道：“好了不提了，也没准是沅枫当年还四六不懂，看错了伤口呢。”
“你才四六不懂！”沅枫醒了就听见这么一句，很想朝弈方柯那张脸打上一拳给他破个相，奈何力不从心，腿伤犹在，她只得将眼睛瞪得铜铃一样，企图威胁。
由于沅枫有伤不便行走，三人已在洞里住了好几天，加之如今身份明了，弈方柯一想起此人以往种种若无其事的谎言就仍恨得牙痒痒。
江湖中真可假假亦可真的道理他不是不懂，可他是真给沅枫担惊受怕过，想想就觉得好心都喂了狗。
什么身世凄苦四处流浪的小伙计，分明是躲躲藏藏瞎话连篇的大骗子。
于是弈方柯冷哼一声，展开攻击：“还敢瞪我，我还没怪你个瘸子拖累人呢！”
“那你走啊，是陆姑娘说的带上我同行，干你何事？”沅枫棋高一着，将矛头指向了无辜的陆凌柯。
陆凌柯被两人突如其来的针锋相对砸得莫名其妙，自以为主持公道一般平平板板地说道：“是我所言不错。”
弈方柯：“……”
他差点被这呆丫头噎死，看向她的目光明明白白地透着“你别说话了”的无语。
沅枫反间计得逞，当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奉上了落井下石的捧腹大笑：“哈哈哈……”
她的笑也许是开过光，即使不怀好意都能笑得磊落，涤荡尽一切阴霾。
弈方柯心里那点微不足道的火气消散开了，他转而看向沅枫，两人目光相遇，不知眼神中交流出了何种深意，片刻后便双双释然一笑。
迟钝的陆凌柯却罕见地看出了两人的心照不宣，隐隐作祟已久的不悦又像是伺机而动的小虫子一样，爬出来扰乱她的心神。
弈少爷爽快地原谅了沅骗子的劣迹，转眼就是一副兄友弟恭的友善：“云……沅枫，之前没讲，你护的到底是什么传世宝刀，至于都前来争抢？”
沅枫稍稍挪动伤腿，搭个舒服的姿势准备长篇大论。
“这刀名叫赤戒刀，刚劲锋利，削铁如泥，与青印剑齐名，其实都是出自一位铸兵器的大师之手。后来机缘巧合下，这位大师将青印剑送予我爹，将赤戒刀送予其原主……赤戒刀的原主名叫楚腾，也是个厉害人物，走的是刀法一路。许是缘分使然，日后我爹就与楚腾结识，一同闯荡江湖，人称赤青双侠。”
弈方柯在茶馆里听说书的讲过这双侠，英雄事迹令他曾经十分向往江湖。
“不过刀法一路过于凶猛，心法一念走偏，极易走火入魔。楚腾本就性格刚烈激进，醉心研究他独创的刀法，急躁冒进便……发了疯，四处伤人，将削铁如泥的宝刀变成了沾满血腥的凶刀。我爹多番劝说无果，还险些命丧他手，就此与他分道扬镳。”
“可是后来，”沅枫原本松弛的神色出现了些微的紧张，“他不知是恢复了点神志还是如何，竟去信给我爹，言其命不久矣，回想半生疯癫，连传人都无，当年对不住老友，故想将赤戒刀交给我爹任凭处置。我爹……想见又情怯，最后还是让我与大师兄代他去拜访。但我们到时，楚腾已经死了。”
沅枫的脸色凝重起来，那还是她有生以来头一遭见识死人，竟是父亲既怨又念的旧友。
她天生心宽，不太害怕，只是不知如何同父亲交代。
“他身上各种伤痕无数，就连要害处都有深浅不一的伤口，甚至有些交织于一道，我们不懂验尸，都辨不出究竟为何致命。更要紧的是，我们四处找不到赤戒刀。”
弈方柯越听越心急，暗暗埋汰沅枫根本不是个说书的料，急吼吼地问：“然后呢？”
也不知沅枫是不是在哪个寺念过几年经，好像火烧眉毛她也能慢悠悠地抬袖扑掉，依然不紧不慢地讲：“还能怎么样，就不了了之了呗。楚腾身死的消息后来传遍了武林，有些嚼舌根的人呢，又将此事引到了我爹头上。争争吵吵多年，直到青印剑派覆灭，才换了一种谣言。”
“有人说你爹正是因为拿了赤戒刀，才走火入魔导致全家惨死。有些便说，你全家明明死于剑法，与赤戒刀何干，纯属污蔑。”
沅枫的脸上勉强有了点笑意，看了眼弈方柯说：“你对这些倒挺明白。”
她继续讲着护刀上路的缘由。
“我时常在江湖上混，多与三教九流打交道，一来好探听消息，二来……二来武功没练成，多攒些盘缠也不错。有天突然听说赤戒刀再次出世，正待价而沽，不过多久便被洞庭冯家以三千两买了。我从没见过赤戒刀，但觉冯家不可能财大气粗到不仔细看过就花三千两冤枉钱买假的，恰好我在襄阳镖局留了底也走过镖，就接下了这一单。大约是想着，不管怎么说楚腾都是我爹曾经挚友，而且它也本应是交给我爹处置，我既然没钱买它，那就应该把它好好地送到别人手里。”
弈方柯适时冷笑一声：“哼，病得不轻，自找麻烦。”
弈方柯与陆凌柯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看向她的伤，除掉布带，手上的血已经干涸，只剩下个狰狞的血洞，腿上也不再渗血。
常年被噩梦侵袭的陆凌柯瞬间明白过来，拍拍弈方柯，示意他不必担心，拽着他走远了些，但也没离开火堆太远——能烘得到弈方柯的侧身。
“你怎么这样轻易相信了她？”
陆凌柯碰碰弈方柯的手，不冷，这才说道：“也许是她所道心境，与我当时相差无几吧。”
弈方柯握过她冰凉的手细细端详，有些心疼地道了一声：“傻丫头。”
陆凌柯抽回手，给了他一肘。
“别碰，你怕寒，我手凉。当然不光是心境，一指禅不需武器，所以我爹喜欢收藏各种兵器，我稍微懂些。沅姑娘的剑我看过了，是把上好的软剑，确有‘青印’二字为铭，不似作伪。”
弈方柯点点头，他不清楚往事，却也知晓陆凌柯对器物见识广。
“既然沅枫家首当其冲，你家随之便被……咳，那你可曾听说过她家的事？”
“江湖纷争我从来不知，但当年青印沅家突遭灭门的事我确实听到过。平常这种事我爹万万不会声张叫我知道，但是因为沅家遭遇不测，其他三家曾经密谈，密谈会上当年的方家掌门同我爹起了冲突，二人动武，我爹负伤回家，我才知道的。”
弈方柯疑惑：“为何冲突？密谈……想来应该是为了找出制造惨案的黑手，这是好事。”
陆凌柯摇摇头：“我只知道这么多。”
“所以因此就有传言，陆家的惨剧是与之起过龃龉的方家所为。这推测也着实合理。”
陆凌柯：“那只能等沅枫细说了。”
弈方柯记吃不记打，又拽过陆凌柯的手给她暖着，陆凌柯刚想直接给他一拳，就听得他说：“你手凉，我手热，不正好给你捂捂。”
陆昏君登时下不去手了，估摸着自己能受得了那点火光，硬着头皮往柴火堆前坐了坐，还是铁面无私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弈方柯心中叫苦不迭。
就是想握一会都不行吗！
虽然心下沧桑，但他的脑瓜在不务正业的时候格外机敏。他条分缕析回想起沅枫的话，不由自主地做了些猜想：“青印剑法在当年无出其右，可沅家人死于剑法以及此事乃萧菱絮一手策划，都是板上钉钉的。难不成萧菱絮手下有一名无人知晓的剑法高手？”
陆凌柯反驳道：“可萧菱絮走的是掌法一门，教怎会教出练剑之人呢？”
当年，青印剑法之威力无出其右，天下的剑法高手都是沅烨的手下败将。从四大家上一辈人至今，已有数十载，这期间从未出现过更加赫赫有名的剑客。
弈方柯条分缕析地梳理着各种可能：“就算萧贼能藏人从小培养，那么谁能教导此人？而且，如果真有这样的高手，大可递拜帖公然一战，若是沅老掌门输了，武林第一剑的名声从此就是他的了，值得暗中为个包藏祸心的武林败类卖命吗？又得不到享誉。”
“说的是。可想想萧菱絮这贼人，可见这武林也不完全是光明磊落，没准真有那么个小人，不敢比武，只敢背地放火。”陆凌柯叹了口气。
想了良久，两人也不明白其中的关窍。
陆凌柯摆摆手道：“罢了罢了，反正那贼人是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真是只配千刀万剐的无耻之徒。”
弈方柯捏起她一缕发丝把玩，温声劝道：“好了不提了，也没准是沅枫当年还四六不懂，看错了伤口呢。”
“你才四六不懂！”沅枫醒了就听见这么一句，很想朝弈方柯那张脸打上一拳给他破个相，奈何力不从心，腿伤犹在，她只得将眼睛瞪得铜铃一样，企图威胁。
由于沅枫有伤不便行走，三人已在洞里住了好几天，加之如今身份明了，弈方柯一想起此人以往种种若无其事的谎言就仍恨得牙痒痒。
江湖中真可假假亦可真的道理他不是不懂，可他是真给沅枫担惊受怕过，想想就觉得好心都喂了狗。
什么身世凄苦四处流浪的小伙计，分明是躲躲藏藏瞎话连篇的大骗子。
于是弈方柯冷哼一声，展开攻击：“还敢瞪我，我还没怪你个瘸子拖累人呢！”
“那你走啊，是陆姑娘说的带上我同行，干你何事？”沅枫棋高一着，将矛头指向了无辜的陆凌柯。
陆凌柯被两人突如其来的针锋相对砸得莫名其妙，自以为主持公道一般平平板板地说道：“是我所言不错。”
弈方柯：“……”
他差点被这呆丫头噎死，看向她的目光明明白白地透着“你别说话了”的无语。
沅枫反间计得逞，当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奉上了落井下石的捧腹大笑：“哈哈哈……”
她的笑也许是开过光，即使不怀好意都能笑得磊落，涤荡尽一切阴霾。
弈方柯心里那点微不足道的火气消散开了，他转而看向沅枫，两人目光相遇，不知眼神中交流出了何种深意，片刻后便双双释然一笑。
迟钝的陆凌柯却罕见地看出了两人的心照不宣，隐隐作祟已久的不悦又像是伺机而动的小虫子一样，爬出来扰乱她的心神。
弈少爷爽快地原谅了沅骗子的劣迹，转眼就是一副兄友弟恭的友善：“云……沅枫，之前没讲，你护的到底是什么传世宝刀，至于都前来争抢？”
沅枫稍稍挪动伤腿，搭个舒服的姿势准备长篇大论。
“这刀名叫赤戒刀，刚劲锋利，削铁如泥，与青印剑齐名，其实都是出自一位铸兵器的大师之手。后来机缘巧合下，这位大师将青印剑送予我爹，将赤戒刀送予其原主……赤戒刀的原主名叫楚腾，也是个厉害人物，走的是刀法一路。许是缘分使然，日后我爹就与楚腾结识，一同闯荡江湖，人称赤青双侠。”
弈方柯在茶馆里听说书的讲过这双侠，英雄事迹令他曾经十分向往江湖。
“不过刀法一路过于凶猛，心法一念走偏，极易走火入魔。楚腾本就性格刚烈激进，醉心研究他独创的刀法，急躁冒进便……发了疯，四处伤人，将削铁如泥的宝刀变成了沾满血腥的凶刀。我爹多番劝说无果，还险些命丧他手，就此与他分道扬镳。”
“可是后来，”沅枫原本松弛的神色出现了些微的紧张，“他不知是恢复了点神志还是如何，竟去信给我爹，言其命不久矣，回想半生疯癫，连传人都无，当年对不住老友，故想将赤戒刀交给我爹任凭处置。我爹……想见又情怯，最后还是让我与大师兄代他去拜访。但我们到时，楚腾已经死了。”
沅枫的脸色凝重起来，那还是她有生以来头一遭见识死人，竟是父亲既怨又念的旧友。
她天生心宽，不太害怕，只是不知如何同父亲交代。
“他身上各种伤痕无数，就连要害处都有深浅不一的伤口，甚至有些交织于一道，我们不懂验尸，都辨不出究竟为何致命。更要紧的是，我们四处找不到赤戒刀。”
弈方柯越听越心急，暗暗埋汰沅枫根本不是个说书的料，急吼吼地问：“然后呢？”
也不知沅枫是不是在哪个寺念过几年经，好像火烧眉毛她也能慢悠悠地抬袖扑掉，依然不紧不慢地讲：“还能怎么样，就不了了之了呗。楚腾身死的消息后来传遍了武林，有些嚼舌根的人呢，又将此事引到了我爹头上。争争吵吵多年，直到青印剑派覆灭，才换了一种谣言。”
“有人说你爹正是因为拿了赤戒刀，才走火入魔导致全家惨死。有些便说，你全家明明死于剑法，与赤戒刀何干，纯属污蔑。”
沅枫的脸上勉强有了点笑意，看了眼弈方柯说：“你对这些倒挺明白。”
她继续讲着护刀上路的缘由。
“我时常在江湖上混，多与三教九流打交道，一来好探听消息，二来……二来武功没练成，多攒些盘缠也不错。有天突然听说赤戒刀再次出世，正待价而沽，不过多久便被洞庭冯家以三千两买了。我从没见过赤戒刀，但觉冯家不可能财大气粗到不仔细看过就花三千两冤枉钱买假的，恰好我在襄阳镖局留了底也走过镖，就接下了这一单。大约是想着，不管怎么说楚腾都是我爹曾经挚友，而且它也本应是交给我爹处置，我既然没钱买它，那就应该把它好好地送到别人手里。”
弈方柯适时冷笑一声：“哼，病得不轻，自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