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劫 第59章 心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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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闭嘴。”
终于懂得跳过劝架直接威慑的陆凌柯一说话，就打断了那两人的吵吵嚷嚷。
沅枫方才只顾着事无巨细地讲那把凶刀，这才发觉陆凌柯那面无表情的脸好像在掩饰着隐约的怒气。
她悄悄一扬嘴角，打算暗自撮合一把，心下先不由自主地洋洋得意起来——难以取悦的弈少爷平白无故地就欠了她人情。
沅枫很快摸回了自己常带笑的语气：“方柯，好歹是相识半月的交情了，担心就直截了当地明说。这也就是我年长你几岁不跟你计较，换个人谁听得懂你这冷嘲热讽里的真意。”
“方柯”两字一出口，陆凌柯的眼角禁不住抽了抽，她也不懂为何，可眉毛颇合心意地皱巴到了一起。
“我呸！你个骗子少给自己贴金了……”来回吵了不少，弈方柯一时有点口不择言，他一甩坐在身下的长袍，破罐破摔地放弃找补，硬邦邦地扔下一句：“继续睡吧，赶紧养好伤好赶路了，真是累赘。”说完就气急败坏地系紧披风走出了洞。
沅枫当然不会与陆凌柯面面相觑，急不可耐地“告状”道：“陆姑娘，”她刻意将这个称谓咬得重些，若无其事地接着说，“你评评理，我何曾出言不逊得罪过弈方柯，他这么没完没了。”
陆凌柯被心里的疑问纠缠不休，没来由地看沅枫不顺眼，苦于这“没来由”三字，无处怪罪，只好生硬地致歉：“对不住沅姑娘，他就是这怪脾气……你歇息吧。”
话不投机半句多啊。
目的达到，沅枫笑笑应了，貌似自顾自地睡下了。
陆凌柯也披上披风出了洞口，一言不发地坐到弈方柯身旁。弈方柯瞧她半晌不出一言，便识趣地没开口。
两厢默然许久，陆凌柯犹犹豫豫着说：“我可否……问你一事？”
“如今你还跟我客气什么？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礼节甚多，一向姑娘长姑娘短的，为何结识沅姑娘不久，便……直呼其名呢？还一点不拘束地玩笑……”
弈方柯那点少爷脾气还没过去，听不得有人揭穿他，当即就要反驳：“胡说，我才没……”
几个字的光景，他恍然咂摸出了点不一般的意味，她这木头是何时看出这些的……
一股深藏已久的酸味终于冒了出来，他喜上眉梢：“你、你是吃醋了吗？”
陆凌柯不明所以：“啊？吃什么醋？吃的都没了啊……”
话音未落，她就被弈方柯迫不及待地抱进了怀里。
尽管不应挣扎，但总归有些不适，陆凌柯扭了扭身子，道：“你不答我，这是做什么？”
“我啊……我只是有点不甘心之前被她骗，才这般不讲道理地胡闹。你要是气我，我再也不闹了好不好？”
陆凌柯一头雾水：“我何时生你气了？”
弈方柯叹气，只好认命地解说：“真是榆木脑袋。我与她吵闹，你心里可是不高兴？”
听得“榆木脑袋”，陆凌柯的拳头就挥舞在半空中了，可再听后句，她大惊失色，拳头也忘了打出去。“你你、你怎么知道？你修过妖术吗？”
弈方柯：“……”
陆凌柯还想追问，弈方柯拥着她的双臂收紧了些，话音软软的：“我冷，抱抱我吧。”
她登时忘了问“何为吃醋”，二话没说，便给自己无处安放的双手寻了落处。
又是个阴沉沉的夜，明月不知藏于哪一片灰云身后，半点银光也不肯撒下。
此处背风，但仍有缕缕略过鬓边发丝，细柔的发轻轻地拂过弈方柯的脸，他嘴角不经意间含起一抹温煦的笑意，只觉此刻像是倾泻出了他毕生喜悦与温柔。
雕不动的陆朽木，原来是喜欢而不自知。
“还冷吗？沅姑娘肯定早已睡下，我们进去吧，别冻坏了你。”
弈方柯大有“但愿长醉不复醒”的架势，懒散地将头靠在陆凌柯脸侧，呼吸一下一下地飘进了她耳朵里。
“这样就不冷了。”
一阵阵暖融融的气息吹进耳朵里，有点痒，但陆凌柯的确感觉暖和，下意识地抱得紧了些，恍惚间生起股睡意，听得弈方柯缓缓说：“云……还是不太习惯……沅枫她很好相处，性情直爽，跟她无需拘礼，日子久了你就懂得的。”
兴许感受得到她困了，他声音微沉，字间稍有停顿，却又完完整整地让言语流进她耳中。
掐算起日子，原来今日是除夕。
往常在家，弈方柯都会在饭席间吃个心满意足，而后对着平辈的兄弟姐妹侃侃而谈。
他有个从小到大的习性，那就是待到子时，举头张望银月，对月许愿。
可惜这夜既没有鲜美佳肴，也没有朗朗明月，只有拥着他安然入睡的陆凌柯。他浅浅地吻了吻她的头发，心中默念过新岁的愿望。
“愿常伴左右，时时照拂，两心同，无别离。”
“早已睡下”的沅枫实则听完了洞外两人的所有对话，兀自无奈笑笑，感慨这两人还是小孩子心性。
她并不想前去打扰，而且弈少爷冻得实在受不了自然会进来的，用不着她去叫。
她当然明白弈方柯话里话外带刺是因为什么，只是由着他去发脾气，两人其实谁也没当真。
不过还是有些对不住他，因为她又说了一次谎。
沅枫隐姓埋名在江湖上四处游历，做过各种费劳力的、费头脑的活计，确实因武功尚未练成而“混”了这许多年，可从未想过攒盘缠，工钱其实也不太在意。她从小到大都摔打惯了，无需添置行李，住哪都可安居。
潇洒才能在这江湖中看到风景。
但她甘愿抛弃自己的身份，混迹在各种鱼龙混杂的人群中，只是为了浸染出罗寂涯的游刃有余，日后相见，她便不再是那个让他豁出全部保护下来的不争气的所谓青印剑法传人，还与他格外相似……
好像那情景已在眼前一样，沅枫想着想着，自欺欺人地咧嘴一笑。
毕竟相见，是如若还能得见。
有些如若，是江南春色中的绿叶，是锦上添花；
有些如若，是沼泽垂死中的木杆，是救命稻草。
或许这根稻草，还会与她反目成仇，在穷途末路之时，雪上加霜一捧信念崩塌前的热血，让她亲眼见着它冷透。
可是她生性执拗，只要死不见尸，就相信他活着。
终于懂得跳过劝架直接威慑的陆凌柯一说话，就打断了那两人的吵吵嚷嚷。
沅枫方才只顾着事无巨细地讲那把凶刀，这才发觉陆凌柯那面无表情的脸好像在掩饰着隐约的怒气。
她悄悄一扬嘴角，打算暗自撮合一把，心下先不由自主地洋洋得意起来——难以取悦的弈少爷平白无故地就欠了她人情。
沅枫很快摸回了自己常带笑的语气：“方柯，好歹是相识半月的交情了，担心就直截了当地明说。这也就是我年长你几岁不跟你计较，换个人谁听得懂你这冷嘲热讽里的真意。”
“方柯”两字一出口，陆凌柯的眼角禁不住抽了抽，她也不懂为何，可眉毛颇合心意地皱巴到了一起。
“我呸！你个骗子少给自己贴金了……”来回吵了不少，弈方柯一时有点口不择言，他一甩坐在身下的长袍，破罐破摔地放弃找补，硬邦邦地扔下一句：“继续睡吧，赶紧养好伤好赶路了，真是累赘。”说完就气急败坏地系紧披风走出了洞。
沅枫当然不会与陆凌柯面面相觑，急不可耐地“告状”道：“陆姑娘，”她刻意将这个称谓咬得重些，若无其事地接着说，“你评评理，我何曾出言不逊得罪过弈方柯，他这么没完没了。”
陆凌柯被心里的疑问纠缠不休，没来由地看沅枫不顺眼，苦于这“没来由”三字，无处怪罪，只好生硬地致歉：“对不住沅姑娘，他就是这怪脾气……你歇息吧。”
话不投机半句多啊。
目的达到，沅枫笑笑应了，貌似自顾自地睡下了。
陆凌柯也披上披风出了洞口，一言不发地坐到弈方柯身旁。弈方柯瞧她半晌不出一言，便识趣地没开口。
两厢默然许久，陆凌柯犹犹豫豫着说：“我可否……问你一事？”
“如今你还跟我客气什么？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礼节甚多，一向姑娘长姑娘短的，为何结识沅姑娘不久，便……直呼其名呢？还一点不拘束地玩笑……”
弈方柯那点少爷脾气还没过去，听不得有人揭穿他，当即就要反驳：“胡说，我才没……”
几个字的光景，他恍然咂摸出了点不一般的意味，她这木头是何时看出这些的……
一股深藏已久的酸味终于冒了出来，他喜上眉梢：“你、你是吃醋了吗？”
陆凌柯不明所以：“啊？吃什么醋？吃的都没了啊……”
话音未落，她就被弈方柯迫不及待地抱进了怀里。
尽管不应挣扎，但总归有些不适，陆凌柯扭了扭身子，道：“你不答我，这是做什么？”
“我啊……我只是有点不甘心之前被她骗，才这般不讲道理地胡闹。你要是气我，我再也不闹了好不好？”
陆凌柯一头雾水：“我何时生你气了？”
弈方柯叹气，只好认命地解说：“真是榆木脑袋。我与她吵闹，你心里可是不高兴？”
听得“榆木脑袋”，陆凌柯的拳头就挥舞在半空中了，可再听后句，她大惊失色，拳头也忘了打出去。“你你、你怎么知道？你修过妖术吗？”
弈方柯：“……”
陆凌柯还想追问，弈方柯拥着她的双臂收紧了些，话音软软的：“我冷，抱抱我吧。”
她登时忘了问“何为吃醋”，二话没说，便给自己无处安放的双手寻了落处。
又是个阴沉沉的夜，明月不知藏于哪一片灰云身后，半点银光也不肯撒下。
此处背风，但仍有缕缕略过鬓边发丝，细柔的发轻轻地拂过弈方柯的脸，他嘴角不经意间含起一抹温煦的笑意，只觉此刻像是倾泻出了他毕生喜悦与温柔。
雕不动的陆朽木，原来是喜欢而不自知。
“还冷吗？沅姑娘肯定早已睡下，我们进去吧，别冻坏了你。”
弈方柯大有“但愿长醉不复醒”的架势，懒散地将头靠在陆凌柯脸侧，呼吸一下一下地飘进了她耳朵里。
“这样就不冷了。”
一阵阵暖融融的气息吹进耳朵里，有点痒，但陆凌柯的确感觉暖和，下意识地抱得紧了些，恍惚间生起股睡意，听得弈方柯缓缓说：“云……还是不太习惯……沅枫她很好相处，性情直爽，跟她无需拘礼，日子久了你就懂得的。”
兴许感受得到她困了，他声音微沉，字间稍有停顿，却又完完整整地让言语流进她耳中。
掐算起日子，原来今日是除夕。
往常在家，弈方柯都会在饭席间吃个心满意足，而后对着平辈的兄弟姐妹侃侃而谈。
他有个从小到大的习性，那就是待到子时，举头张望银月，对月许愿。
可惜这夜既没有鲜美佳肴，也没有朗朗明月，只有拥着他安然入睡的陆凌柯。他浅浅地吻了吻她的头发，心中默念过新岁的愿望。
“愿常伴左右，时时照拂，两心同，无别离。”
“早已睡下”的沅枫实则听完了洞外两人的所有对话，兀自无奈笑笑，感慨这两人还是小孩子心性。
她并不想前去打扰，而且弈少爷冻得实在受不了自然会进来的，用不着她去叫。
她当然明白弈方柯话里话外带刺是因为什么，只是由着他去发脾气，两人其实谁也没当真。
不过还是有些对不住他，因为她又说了一次谎。
沅枫隐姓埋名在江湖上四处游历，做过各种费劳力的、费头脑的活计，确实因武功尚未练成而“混”了这许多年，可从未想过攒盘缠，工钱其实也不太在意。她从小到大都摔打惯了，无需添置行李，住哪都可安居。
潇洒才能在这江湖中看到风景。
但她甘愿抛弃自己的身份，混迹在各种鱼龙混杂的人群中，只是为了浸染出罗寂涯的游刃有余，日后相见，她便不再是那个让他豁出全部保护下来的不争气的所谓青印剑法传人，还与他格外相似……
好像那情景已在眼前一样，沅枫想着想着，自欺欺人地咧嘴一笑。
毕竟相见，是如若还能得见。
有些如若，是江南春色中的绿叶，是锦上添花；
有些如若，是沼泽垂死中的木杆，是救命稻草。
或许这根稻草，还会与她反目成仇，在穷途末路之时，雪上加霜一捧信念崩塌前的热血，让她亲眼见着它冷透。
可是她生性执拗，只要死不见尸，就相信他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