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劫 第68章 旁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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沅枫昨日独自在山堆上百无聊赖地看月亮，盯着盯着愣是睡倒在了上面，睡着都不忘搂着包抓着剑，没想起来披上件衣裳，于是晨间一醒，就连打了三四个响亮的喷嚏。
她愤懑不已地嘀咕道：“弈方柯这个没良心的，转眼就忘了叫我回去……阿嚏！”
她将剑收进了包里，慢悠悠地往山下走，瞧见山风刃二人朝着这边走了过来，她很快把包挎在了肩上，对着他们一拱手：“前辈起得早啊。”
程风存客套地笑了两声答：“这个岁数了，觉少。哎小兄弟，你昨晚不会是睡在山上的吧？”
沅枫顿时有些尴尬，干笑一下说：“坐在上面好赏风景，呵呵呵……”
“欸，年轻啊就是不留意身子骨。这初春时节乍暖还寒的，又是在山里，弄不好就感染上风寒喽。”程风存虽不算个十分慈眉善目的人，说起话来倒是透着点耳提面命的意味。
“是是是，前辈说的是。”沅枫许久没听过这生灌进耳朵里的絮叨，既是无奈，又不禁弯了唇角。
“给那小丫头上药了吗？”经昨日一番来去，凌山沉倒是挺欣赏陆凌柯那个心志如铁的小姑娘。
沅枫一边领着他们走，一边应着：“那是自然。伤处都仔细涂抹过的。”
“你给她抹的？”程风存紧接着一问。
“是”字险些顺着话头溜了出去，好在沅枫时常戒备，连忙一笑掩过方才一时停顿。
“哪敢呢，那位兄弟不得跟我拼命。”
“原来如此。”程风存略带狡黠地笑笑，不再多言。
待轻轻捏过陆凌柯的伤骨，程风存安抚道：“涂抹的药粉当真不错，修复很快，也是小姑娘你底子好啊，大约再有个八九日便能恢复得完全了。”
就连凌山沉的脸上，都露出了一点吝啬的笑容，他调侃道：“小丫头，下回还敢不敢耍横玩命了？”
陆凌柯向后杵了一下弈方柯：“说你呢！”
弈方柯轻抿嘴唇一笑，揽住了陆凌柯。
估计逃回去的那些虎跃帮的喽啰都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帮里，伏阳城里应该是没有他们的人了，昨日突然到来的援手极有可能是从东面调过来的。虎跃帮盘踞在北边的斜诸城，在此处败退，或许下一步便会派人在西边的城里拦他们。
好歹是有头有脸的一个大帮，人手必然不少，西行有两座城，估计哪个都有埋伏。只是其中泽杜城离洞庭稍近些，辛楚城则远些，若龙西狼有些计谋，怕是会在辛楚城布下更多的人，可要是他想到了“灯下黑”这一层，便仍会将人安排在泽杜。
尽管接受了山风刃二人的好意，沅枫还是想着能少碰上人就少碰点，一来少给前辈招些打打杀杀，二来这毕竟是她自己的事。要不是她一时意气用事不愿担了害人之名，陆凌柯也不至于受伤。
但如若再让她选择一次，她仍会冒险行事。
不行不义，不担非名，这是她的坚持。
她最终只好选择赌一把。
“走辛楚城。”
程风存没询问缘由，也没疑问，轻飘飘地道：“还是尽快赶路为宜，越早就越能让虎跃帮措手不及。”
凌山沉倚着一棵树闭目养神，闻言动了动眼珠，并未睁眼。
“前辈说的是。”
嘴上这么说，沅枫其实很想洗个脸。以往无人同路，她都是独自住，脸上时常带着虽简单却也是较为厚重的易容装扮并不舒服，因而她时常是夜间清洗掉，第二日再涂。
她不能在程、凌面前暴露自己的面容，又一时寻不到什么借口离开，正当犹豫之时，弈方柯说：“附近有条小溪，我去打些水来，前辈可需要？”
沅枫连忙接口：“还是我去吧，快别累着您了。”
“……好心当驴肝肺，你去你去让你去。”
沅枫状似粗鲁地揪过水壶，心中可是松了口气，笑眯眯地问：“帮二位前辈也打些吧？”
程风存微一点头，道了声“劳烦小兄弟”，将两个一模一样的水囊递给了她，沅枫拎着快步跑去打水了。
沅枫特意跑得远些，娴熟又麻利地将壶囊一个个摁在水中，待“咕嘟咕嘟”几声，便灌得满满当当，极为迅速地打好了水。她尽可能地加快手上的动作，为净面重新易容争取些时间，好不让人生疑。
一时情急，沅枫顾不上撸袖子，虽是窄袖，也被她一捧一捧地往脸上泼水弄湿了半截。她方洗下上半张脸的妆扮，正对水面揉搓着画得过分浓重的一字眉，映着垂柳的水中忽然照出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程风存。
他那一瞬的眼神，有探询，有惊疑，甚至有点与其气质不相符的阴沉。
沅枫登时瞪大了眼睛，丝毫不犹豫地捂住了自己最原始的那半张脸，手指撑开，只留下一只眼，戒备地与他的倒影对视。
“小兄弟的眼睛，原来生得如此有神。”
沅枫不为所动，也不出声。
程风存适时地化出个微笑道：“其实只是在下与小兄弟想到了一处，并无窥探之意。走镖之人，更何况是赤戒刀这单生意，自是要换个脸示人的。我不会自找麻烦，你不必担心我会说出去。”
随后他拎走了自己与凌山沉的水囊，走得远些，蹲下挽起了袖子，也洗了洗脸，便回去了。
沅枫皱起了眉头。
论聪敏，她不如弈方柯；论心狠，她不如陆凌柯。但沅枫在看人脸色这方面，可是在几年的漂泊混迹中锻炼了出来。
她对程风存方才的眼神耿耿于怀，总觉得他眼中的某丝情绪是透过她的双眼给予另一个人的。
可翻来覆去地琢磨过，沅枫也没想到俩人能有何交集，易容虽不是稀罕事，但被人撞破总归心生忧虑。
她没了继续洗脸的兴致，留了下半张脸，飞快地涂了几手，将上半张脸重新扮作了风涯的模样。
自打这一老一少分别回来，弈方柯就敏锐地察觉了异样，两人谁也不出一言，而沅枫又似乎有种……偷了东西让人抓现行的狼狈。碍于山风刃两人在场，他没敢直言询问。
陆凌柯忽然抬手碰了碰他的臂弯，拽着他歪下身子，同他耳语：“沅枫的脸有些变化。”
弈方柯略偏转头看过，这才发现沅枫的额头色泽略浅于下巴，下半张脸有些像黄土湿漉漉时的颜色，耳垂上还缀着颗水珠。他陡然一惊。
刚才沅枫去溪边……不会是洗了个脸吧？
恐怕，还被程风存正好碰上。
她愤懑不已地嘀咕道：“弈方柯这个没良心的，转眼就忘了叫我回去……阿嚏！”
她将剑收进了包里，慢悠悠地往山下走，瞧见山风刃二人朝着这边走了过来，她很快把包挎在了肩上，对着他们一拱手：“前辈起得早啊。”
程风存客套地笑了两声答：“这个岁数了，觉少。哎小兄弟，你昨晚不会是睡在山上的吧？”
沅枫顿时有些尴尬，干笑一下说：“坐在上面好赏风景，呵呵呵……”
“欸，年轻啊就是不留意身子骨。这初春时节乍暖还寒的，又是在山里，弄不好就感染上风寒喽。”程风存虽不算个十分慈眉善目的人，说起话来倒是透着点耳提面命的意味。
“是是是，前辈说的是。”沅枫许久没听过这生灌进耳朵里的絮叨，既是无奈，又不禁弯了唇角。
“给那小丫头上药了吗？”经昨日一番来去，凌山沉倒是挺欣赏陆凌柯那个心志如铁的小姑娘。
沅枫一边领着他们走，一边应着：“那是自然。伤处都仔细涂抹过的。”
“你给她抹的？”程风存紧接着一问。
“是”字险些顺着话头溜了出去，好在沅枫时常戒备，连忙一笑掩过方才一时停顿。
“哪敢呢，那位兄弟不得跟我拼命。”
“原来如此。”程风存略带狡黠地笑笑，不再多言。
待轻轻捏过陆凌柯的伤骨，程风存安抚道：“涂抹的药粉当真不错，修复很快，也是小姑娘你底子好啊，大约再有个八九日便能恢复得完全了。”
就连凌山沉的脸上，都露出了一点吝啬的笑容，他调侃道：“小丫头，下回还敢不敢耍横玩命了？”
陆凌柯向后杵了一下弈方柯：“说你呢！”
弈方柯轻抿嘴唇一笑，揽住了陆凌柯。
估计逃回去的那些虎跃帮的喽啰都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帮里，伏阳城里应该是没有他们的人了，昨日突然到来的援手极有可能是从东面调过来的。虎跃帮盘踞在北边的斜诸城，在此处败退，或许下一步便会派人在西边的城里拦他们。
好歹是有头有脸的一个大帮，人手必然不少，西行有两座城，估计哪个都有埋伏。只是其中泽杜城离洞庭稍近些，辛楚城则远些，若龙西狼有些计谋，怕是会在辛楚城布下更多的人，可要是他想到了“灯下黑”这一层，便仍会将人安排在泽杜。
尽管接受了山风刃二人的好意，沅枫还是想着能少碰上人就少碰点，一来少给前辈招些打打杀杀，二来这毕竟是她自己的事。要不是她一时意气用事不愿担了害人之名，陆凌柯也不至于受伤。
但如若再让她选择一次，她仍会冒险行事。
不行不义，不担非名，这是她的坚持。
她最终只好选择赌一把。
“走辛楚城。”
程风存没询问缘由，也没疑问，轻飘飘地道：“还是尽快赶路为宜，越早就越能让虎跃帮措手不及。”
凌山沉倚着一棵树闭目养神，闻言动了动眼珠，并未睁眼。
“前辈说的是。”
嘴上这么说，沅枫其实很想洗个脸。以往无人同路，她都是独自住，脸上时常带着虽简单却也是较为厚重的易容装扮并不舒服，因而她时常是夜间清洗掉，第二日再涂。
她不能在程、凌面前暴露自己的面容，又一时寻不到什么借口离开，正当犹豫之时，弈方柯说：“附近有条小溪，我去打些水来，前辈可需要？”
沅枫连忙接口：“还是我去吧，快别累着您了。”
“……好心当驴肝肺，你去你去让你去。”
沅枫状似粗鲁地揪过水壶，心中可是松了口气，笑眯眯地问：“帮二位前辈也打些吧？”
程风存微一点头，道了声“劳烦小兄弟”，将两个一模一样的水囊递给了她，沅枫拎着快步跑去打水了。
沅枫特意跑得远些，娴熟又麻利地将壶囊一个个摁在水中，待“咕嘟咕嘟”几声，便灌得满满当当，极为迅速地打好了水。她尽可能地加快手上的动作，为净面重新易容争取些时间，好不让人生疑。
一时情急，沅枫顾不上撸袖子，虽是窄袖，也被她一捧一捧地往脸上泼水弄湿了半截。她方洗下上半张脸的妆扮，正对水面揉搓着画得过分浓重的一字眉，映着垂柳的水中忽然照出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程风存。
他那一瞬的眼神，有探询，有惊疑，甚至有点与其气质不相符的阴沉。
沅枫登时瞪大了眼睛，丝毫不犹豫地捂住了自己最原始的那半张脸，手指撑开，只留下一只眼，戒备地与他的倒影对视。
“小兄弟的眼睛，原来生得如此有神。”
沅枫不为所动，也不出声。
程风存适时地化出个微笑道：“其实只是在下与小兄弟想到了一处，并无窥探之意。走镖之人，更何况是赤戒刀这单生意，自是要换个脸示人的。我不会自找麻烦，你不必担心我会说出去。”
随后他拎走了自己与凌山沉的水囊，走得远些，蹲下挽起了袖子，也洗了洗脸，便回去了。
沅枫皱起了眉头。
论聪敏，她不如弈方柯；论心狠，她不如陆凌柯。但沅枫在看人脸色这方面，可是在几年的漂泊混迹中锻炼了出来。
她对程风存方才的眼神耿耿于怀，总觉得他眼中的某丝情绪是透过她的双眼给予另一个人的。
可翻来覆去地琢磨过，沅枫也没想到俩人能有何交集，易容虽不是稀罕事，但被人撞破总归心生忧虑。
她没了继续洗脸的兴致，留了下半张脸，飞快地涂了几手，将上半张脸重新扮作了风涯的模样。
自打这一老一少分别回来，弈方柯就敏锐地察觉了异样，两人谁也不出一言，而沅枫又似乎有种……偷了东西让人抓现行的狼狈。碍于山风刃两人在场，他没敢直言询问。
陆凌柯忽然抬手碰了碰他的臂弯，拽着他歪下身子，同他耳语：“沅枫的脸有些变化。”
弈方柯略偏转头看过，这才发现沅枫的额头色泽略浅于下巴，下半张脸有些像黄土湿漉漉时的颜色，耳垂上还缀着颗水珠。他陡然一惊。
刚才沅枫去溪边……不会是洗了个脸吧？
恐怕，还被程风存正好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