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劫 第72章 断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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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番剑拔弩张过去后，天已快到四更，渐渐有了破晓的朦胧。
沅枫自然是要对付程风存，陆凌柯则面对着凌山沉。程风存一刻也不想再等，断然出招，不是刺向要害，却是冲着她的手臂而去。沅枫刚要横剑一挡，谁知他突然一偏，转向了她的前胸，还好她反应极快，当即立剑格开他这一招。
饶是如此，那剑也是只差一厘就刺了进去的。
沅枫的额上冒了冷汗，她用力揩了一把，紧接着便拦了程风存的下一招。
此人出剑极为刁钻诡谲，酷爱打个虚晃而后突袭他方，沅枫不得喘息，毫无攻击的机会，只得十分束缚地防守。
她方才侧翻躲过一刺，谁知程风存一放一收甚是敏捷，下一剑很快就到了跟前，最险的一回，程风存的剑在她脖颈上划出了一道浅浅的口子。
程风存冷笑一声，不屑于出言讽刺，便加紧了攻势，势必要杀之而后快。
沅枫在他招招紧逼之下摸了摸脖子，手指上沾的温热像根钉子一样，打进了她的心气。
她还有家仇未报，她还要寻一个人，她不能死在一个疯子手上。
她信她的师兄活着，那她也得活着。
置之死地而后生。
沅枫再度挡了程风存一剑，趁着这须臾的空隙，她使出了青印剑法第四式，疾风劲草。这招手势不多，但要出剑极快，她当初领悟此式，动作熟记于心，却怎么也打不连贯。直到某日，罗寂涯一本正经地问她：
“你握得住风吗？”
青印剑柄在沅枫手中翻转了几个来回，这把绝世软剑一瞬变作蹁跹舞女手中一抛一抽的绫绸，终于在最后一击，削下了程风存肩膀上一块衣料。
这怨毒之人本以为自己必胜，没成想沅枫这个人称天资愚钝的名门后人，还真能挣出一线生机。他终于肯正视此女，不再把她单纯看作是为他深恨之人偿债。
毕竟风涯的大名，如今也是响当当的。
程风存才细细思量起来，自襄阳至洞庭足有千里之余，她带刀至此，如今离洞庭只有一城之隔，那曾经的路，不知已经过了多少险恶。
他缓缓放下了剑。
“可以啊，还不算丢人。”
“用不着尔等心胸狭隘之人来评说。”
沅枫一向松散，被激起了血气，便再不怕惹怒他。
反正他已经疯魔那么多年。
一旁陆凌柯与凌山沉的打斗就没有这么激烈了，凌山沉的刀法比之当年的楚腾实在是雕虫小技，但如今也是赫赫有名的刀客，有张有弛，并不一味求猛。
可陆凌柯就像是逗弄他玩似的，手里不拿兵器，仗着轻功卓绝，只会躲闪。凌山沉虽知挚友心念，但此事与陆凌柯着实无关，他并未打算下狠手。可她此举还是不由得让他恼火。几回合下来，凌山沉嚷道：“小丫头，耍出你的真才实学，少糊弄我！”
陆凌柯其实无意如此，那迷魂香不知为何对她作用十分大，身上疲软的感觉仍隐隐约约地挥之不去。在此境况，动用一指禅怕是不利，因而她只好躲避为上，先唤醒筋骨。
她心中不解，就连弈方柯都不那么晕头转向，她却如此虚弱，调气已有数月，好歹体内真气能为她抵挡这迷魂香。可如今看来，真气却像是随着她几次练招尽数耗光一样，撑不住外来侵扰。
如此活动过，陆凌柯逐渐自如，她是只要有一丁点控制力，便急着尝试的性子。她并不理会凌山沉的挑衅，暗自从丹田提气，左手掌在腹部缓缓运气，横掌自下而上推移经脉精气，以期像平日练功那样汇气于指。
可当她推至心口处，却“噗”的一声，喷出了一大口血，刹那间便倒在了地上。
“凌柯！”
弈方柯嘶声惊呼，他见凌山沉的一刀即将落下，奋不顾身地冲了过来。旁边的沅枫也被这动静惊扰，倏地偏转过头，胳膊上登时挨了程风存一剑。右臂鲜血淋漓，她顾不上还手，仍是攥紧着青印剑，拼尽力气反手向凌山沉刺出一剑。
霎时，从那没了的半扇门的空当里，飞出了一件看不分明的武器。
楔进了凌山沉的喉咙。
他睁着不知所措的双眼，再也不能道出一个完整的字，临死前看了看迷蒙的天，望了一眼程风存，死不瞑目地咽了气。
“山沉！”程风存撕心裂肺地叫喊道，听者或许能为之垂泪。
可沅枫和弈方柯已被屡屡发生意料之外的变故折腾得心力交瘁，既不可怜他，又深深地恐惧着藏在佛堂里的神秘人物。
程风存扔了手中的剑，双膝跪地，爬到了凌山沉的尸首旁，唇角不住地抽动着，头也微微摇晃，他颤颤巍巍地去碰穿透凌山沉颈部的利器。
竟是柄断剑。
断口齐整，还有些磨手，似是多年不曾用过。
什么深仇大恨让此人拿凌山沉开刃？
得是多大的力道能用一把断剑杀人于眨眼间？
一个浅色的身影“飘”出了佛堂——这人似乎穿得是深色鞋靴，天色仍昏暗，看不分明，所以看过去就像是一个白幽幽的影子晃了出来，格外阴森。
弈方柯不由得半抱着陆凌柯向后挪了挪，沅枫愣愣地盯着那越走越近的人，血已经染红了她大半条胳膊。
难道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人未走近，声却先闻。
“把它给我。”
听声音是个男子。
这声音很是特别，如同深潭中投了一捧碎金，有种波光粼粼的冷冽，余音缭绕心头。
程风存沙哑着嗓子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不答，径自走上前拔出了自己的断剑，腥热的血再次喷出，泼了程风存一脸。
沅枫看得胆战心惊，禁不住咬死了后槽牙，喉间反复滚动着。
她也杀过人，但她如今是待宰的羔羊。
男子走到昏迷的陆凌柯身边，沅枫即使知晓自己已没有还手之力，还是横剑挡住他，喝道：“你干什么！”
她这才看清此人的模样。乌发尽束，眉似刀，眼尾微钩，眼角极尖，鼻梁挺拔，下颌瘦得几乎成锥，虽是个阴沉冷厉的长相，却别有一种英俊气。
“要不是见她受了伤，我根本不会出手。就剩他一个人，你对付得了吧。”
程风存心痛得几要炸裂，他厉声喊叫：“山沉与你有何深仇大恨？”
“没有。”
此人从始至终不曾回头看过程风存一眼，他突然执起陆凌柯的手腕，竟是在为她把脉。
沅枫自然是要对付程风存，陆凌柯则面对着凌山沉。程风存一刻也不想再等，断然出招，不是刺向要害，却是冲着她的手臂而去。沅枫刚要横剑一挡，谁知他突然一偏，转向了她的前胸，还好她反应极快，当即立剑格开他这一招。
饶是如此，那剑也是只差一厘就刺了进去的。
沅枫的额上冒了冷汗，她用力揩了一把，紧接着便拦了程风存的下一招。
此人出剑极为刁钻诡谲，酷爱打个虚晃而后突袭他方，沅枫不得喘息，毫无攻击的机会，只得十分束缚地防守。
她方才侧翻躲过一刺，谁知程风存一放一收甚是敏捷，下一剑很快就到了跟前，最险的一回，程风存的剑在她脖颈上划出了一道浅浅的口子。
程风存冷笑一声，不屑于出言讽刺，便加紧了攻势，势必要杀之而后快。
沅枫在他招招紧逼之下摸了摸脖子，手指上沾的温热像根钉子一样，打进了她的心气。
她还有家仇未报，她还要寻一个人，她不能死在一个疯子手上。
她信她的师兄活着，那她也得活着。
置之死地而后生。
沅枫再度挡了程风存一剑，趁着这须臾的空隙，她使出了青印剑法第四式，疾风劲草。这招手势不多，但要出剑极快，她当初领悟此式，动作熟记于心，却怎么也打不连贯。直到某日，罗寂涯一本正经地问她：
“你握得住风吗？”
青印剑柄在沅枫手中翻转了几个来回，这把绝世软剑一瞬变作蹁跹舞女手中一抛一抽的绫绸，终于在最后一击，削下了程风存肩膀上一块衣料。
这怨毒之人本以为自己必胜，没成想沅枫这个人称天资愚钝的名门后人，还真能挣出一线生机。他终于肯正视此女，不再把她单纯看作是为他深恨之人偿债。
毕竟风涯的大名，如今也是响当当的。
程风存才细细思量起来，自襄阳至洞庭足有千里之余，她带刀至此，如今离洞庭只有一城之隔，那曾经的路，不知已经过了多少险恶。
他缓缓放下了剑。
“可以啊，还不算丢人。”
“用不着尔等心胸狭隘之人来评说。”
沅枫一向松散，被激起了血气，便再不怕惹怒他。
反正他已经疯魔那么多年。
一旁陆凌柯与凌山沉的打斗就没有这么激烈了，凌山沉的刀法比之当年的楚腾实在是雕虫小技，但如今也是赫赫有名的刀客，有张有弛，并不一味求猛。
可陆凌柯就像是逗弄他玩似的，手里不拿兵器，仗着轻功卓绝，只会躲闪。凌山沉虽知挚友心念，但此事与陆凌柯着实无关，他并未打算下狠手。可她此举还是不由得让他恼火。几回合下来，凌山沉嚷道：“小丫头，耍出你的真才实学，少糊弄我！”
陆凌柯其实无意如此，那迷魂香不知为何对她作用十分大，身上疲软的感觉仍隐隐约约地挥之不去。在此境况，动用一指禅怕是不利，因而她只好躲避为上，先唤醒筋骨。
她心中不解，就连弈方柯都不那么晕头转向，她却如此虚弱，调气已有数月，好歹体内真气能为她抵挡这迷魂香。可如今看来，真气却像是随着她几次练招尽数耗光一样，撑不住外来侵扰。
如此活动过，陆凌柯逐渐自如，她是只要有一丁点控制力，便急着尝试的性子。她并不理会凌山沉的挑衅，暗自从丹田提气，左手掌在腹部缓缓运气，横掌自下而上推移经脉精气，以期像平日练功那样汇气于指。
可当她推至心口处，却“噗”的一声，喷出了一大口血，刹那间便倒在了地上。
“凌柯！”
弈方柯嘶声惊呼，他见凌山沉的一刀即将落下，奋不顾身地冲了过来。旁边的沅枫也被这动静惊扰，倏地偏转过头，胳膊上登时挨了程风存一剑。右臂鲜血淋漓，她顾不上还手，仍是攥紧着青印剑，拼尽力气反手向凌山沉刺出一剑。
霎时，从那没了的半扇门的空当里，飞出了一件看不分明的武器。
楔进了凌山沉的喉咙。
他睁着不知所措的双眼，再也不能道出一个完整的字，临死前看了看迷蒙的天，望了一眼程风存，死不瞑目地咽了气。
“山沉！”程风存撕心裂肺地叫喊道，听者或许能为之垂泪。
可沅枫和弈方柯已被屡屡发生意料之外的变故折腾得心力交瘁，既不可怜他，又深深地恐惧着藏在佛堂里的神秘人物。
程风存扔了手中的剑，双膝跪地，爬到了凌山沉的尸首旁，唇角不住地抽动着，头也微微摇晃，他颤颤巍巍地去碰穿透凌山沉颈部的利器。
竟是柄断剑。
断口齐整，还有些磨手，似是多年不曾用过。
什么深仇大恨让此人拿凌山沉开刃？
得是多大的力道能用一把断剑杀人于眨眼间？
一个浅色的身影“飘”出了佛堂——这人似乎穿得是深色鞋靴，天色仍昏暗，看不分明，所以看过去就像是一个白幽幽的影子晃了出来，格外阴森。
弈方柯不由得半抱着陆凌柯向后挪了挪，沅枫愣愣地盯着那越走越近的人，血已经染红了她大半条胳膊。
难道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人未走近，声却先闻。
“把它给我。”
听声音是个男子。
这声音很是特别，如同深潭中投了一捧碎金，有种波光粼粼的冷冽，余音缭绕心头。
程风存沙哑着嗓子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不答，径自走上前拔出了自己的断剑，腥热的血再次喷出，泼了程风存一脸。
沅枫看得胆战心惊，禁不住咬死了后槽牙，喉间反复滚动着。
她也杀过人，但她如今是待宰的羔羊。
男子走到昏迷的陆凌柯身边，沅枫即使知晓自己已没有还手之力，还是横剑挡住他，喝道：“你干什么！”
她这才看清此人的模样。乌发尽束，眉似刀，眼尾微钩，眼角极尖，鼻梁挺拔，下颌瘦得几乎成锥，虽是个阴沉冷厉的长相，却别有一种英俊气。
“要不是见她受了伤，我根本不会出手。就剩他一个人，你对付得了吧。”
程风存心痛得几要炸裂，他厉声喊叫：“山沉与你有何深仇大恨？”
“没有。”
此人从始至终不曾回头看过程风存一眼，他突然执起陆凌柯的手腕，竟是在为她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