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劫 第73章 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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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开！”弈方柯夺回陆凌柯的手，对那人怒目而视，却迎上了一个阴鸷的眼神。此人的双眼好似鹰之两翼，眨一下都能掀起一阵劲风。
“我离得远都看得清，她都没被那死人碰到根头发就突然呕血倒地，能是外伤吗……”这神秘人物的话被彻底发了疯的程风存打断，他一手揽着凌山沉渐显冰冷的尸体，嘴里不住地念念叨叨，“山沉何辜，山沉何辜……”
重复了足足十余遍，程风存忽地摸索回自己的剑，直指沅枫，沅枫立刻绷紧了脊背准备应战，哪承想竟听得他说：“都是你，是你逼的！若非山沉，我程风存早就是烂命一条，今日便还了他罢！”
不及众人反应，程风存迅疾回手捅了自己的心口，他连一丁点活着的余地都不给自己留，将剑穿得极深，既稳，且准，转眼便作没了生气的尸首。
沅枫：“……”
她如何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收场。
即使心胸开阔，通达明理，她却发觉这老疯子好像对她下了蛊，那扭曲极端的心念竟有些渗进了她的头脑中。
她当然懂得，这场闹剧完完全全是心高气傲输不起的程风存为自己的开脱。她原想着，就当是帮她爹收拾个烂摊子，而且好歹山风刃帮过他们一次，以尊重名士的态度，光明正大地比过，让他们心服口服地下黄泉，才算了结所有怨妒，也为枉死的那位老人报仇。
可先死之人竟然是毫无干系的凌山沉，程风存自杀殉友，依旧抱着他毕生的执念与恨意，临死也要归咎于沅枫。
若她早早练成门派剑法，干脆利落地打败程风存，是不是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陆凌柯不明原因重伤昏迷，凌山沉死于不速之客手下，程风存痛失挚友再无求生之意索性寻了死……
若换作是早已功成的罗寂涯，可能就不会如此了。
他永远妥善，始终能周旋出两全甚至众全的法子。
可她搞砸了所有。
哪怕此事于情于理都怪罪不到她头上，她也无法逃避自己被下的咒，自责一浪一浪地冲刷她的理智，心头生出点点寒意，再不能潇洒旷达。
可这不明来历之人丝毫不为所动，镇定得好像周遭只是刮了阵呼呼的风。他重新夺过陆凌柯的腕，三指一捏号起了脉，顿时眉头一皱，想要去扳陆凌柯的双肩让她坐起。
弈方柯本就心焦不已，见此人还想动手动脚，一拳就要砸向他的脸颊，却被抬臂一挡，反挨了一记。
“你是哪来的匪徒，再碰她我跟你拼命！”
那人抬脸冷哼一声，他身量高大，比弈方柯还高出半头，尤其上身，肩背修长挺拔，这么一扬头，那锥似的下巴就冲着人，像要戳人似的。
“乔落铄，一介郎中。你用不着跟我拼命，拼上自己的命再搭上她的命，不值当。不让我救，那我也别强买强卖。”
“别，嚷，了。”看似平静的沅枫一字一顿地说道，她转过头来看了眼乔落铄，“既是为救凌柯而出，那你要是治不了她，别怪我砍你。”
乔落铄睨了她一眼，扫了扫她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剑，并没反唇相讥，他本就一心想着救人。
他并不讲究起居，今日行至此处，在破寺将就着住，他睡着了雷打都不动，是因着从前练武练得久，听到兵器相撞的打斗声才会醒来。
方才就是被剑声吵醒的，他无意去管，只倚着门板看戏，却见这个手里没有武器的女子吐了血。他早就不再动武，游走江湖，凭着些医术，时常随手给人看些病疾，日子久了，或许是长出了颗悬壶济世的仁心，这才想相助一二。
脉象显示，这女子有很重的内伤，体内精气虚耗过度，甚至损及经脉。
他看得清楚，她不拿器物辅助，不用拳脚，约莫是有别的功夫，轻功极高，闪避得宜，自己都不见得跑得过她，看着像个天资聪颖的，怎会让自己受这么重的伤？
“让她坐起来。”
弈方柯反倒将陆凌柯往怀里搂了搂。
沅枫的声音平淡得像无波无澜的泉水，“方柯，听他的。”
弈方柯终是无计可施，胳膊垫在陆凌柯的颈下，小心得如同托着一片云絮，将她轻轻地扶起。他不懂医术，又看不清她的脸色，心神大乱，无计可施也只能将一切交给这个不知深浅的陌生人。他全身就像是灌满了水，方才那千钧一发之际，骤然点起了一把熊熊烈火，烧得他至今都浑身颤抖。
这次总算是眼见着陆凌柯受的伤，可伤来得无影无踪，如今的揪心与疼惜程度，却比从前只增不减。
往日多忧，而今生怖。
乔落铄盘腿坐在陆凌柯背后，他两掌翻覆几个来回，就运得内力在掌。他暗自思量，这女子内府十分空虚，万不可猛地打入内力，需得绕经脉稳稳输入最为合适。
他首先一掌将力沉沉压入陆凌柯的肋下，紧接着游移至肺，再来另一只手贴在她的腰侧，两相合力，慎之又慎地打通她的正经，最终汇之于心脉。
陆凌柯软绵绵地复又倒回弈方柯的臂弯。
沅枫这才有些急切道：“如此便可？”
“嗯。内伤将养需要时日，她伤又重，可能要过几日才能醒来。”
弈方柯罕见地沉默，他托起陆凌柯的腿，将她打横抱起，兀自走去了佛堂，连声道谢也没有。
沅枫再度陷入了木呆呆的状态，还不忘帮弈方柯挽回一点礼数，“多谢先生。”
只是她这话说的，却跟走个过场一样缺乏诚意。
乔落铄既不拘礼，也不讲礼，同样回了句毫无谦虚的自谦：“先生称不上。”
沅枫微有些颠倒的虚妄感，话顺着耳朵过一遭，没往脑袋里去，只是凭着本能答道：“哦，那多谢乔郎中。”
乔落铄懒得这般谢来谢去，只觉此人似乎失魂落魄的，便不再说话，随意靠着根栏杆继续睡了。
沅枫像是完成任务似的松了口气，胳膊中的那一剑流了不少血，她才觉出脑袋发沉，有点晕乎乎的，于是撕断伤口以下的衣料，一圈圈缠绕伤处，最后勒紧，又是草草了事地处理了。她背对着山风刃的尸首，垂眸许久，久到她以为自己入了梦，实则是睁着眼迎来了翌日的晨光。
她都不记得这几个时辰有没有眨过眼。
可当她任由神思恍惚了这些时候，终于敢看一看身后那两个人时，却已不得见了。
沅枫耳根一动，看向从寺门进来的乔落铄。
“我离得远都看得清，她都没被那死人碰到根头发就突然呕血倒地，能是外伤吗……”这神秘人物的话被彻底发了疯的程风存打断，他一手揽着凌山沉渐显冰冷的尸体，嘴里不住地念念叨叨，“山沉何辜，山沉何辜……”
重复了足足十余遍，程风存忽地摸索回自己的剑，直指沅枫，沅枫立刻绷紧了脊背准备应战，哪承想竟听得他说：“都是你，是你逼的！若非山沉，我程风存早就是烂命一条，今日便还了他罢！”
不及众人反应，程风存迅疾回手捅了自己的心口，他连一丁点活着的余地都不给自己留，将剑穿得极深，既稳，且准，转眼便作没了生气的尸首。
沅枫：“……”
她如何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收场。
即使心胸开阔，通达明理，她却发觉这老疯子好像对她下了蛊，那扭曲极端的心念竟有些渗进了她的头脑中。
她当然懂得，这场闹剧完完全全是心高气傲输不起的程风存为自己的开脱。她原想着，就当是帮她爹收拾个烂摊子，而且好歹山风刃帮过他们一次，以尊重名士的态度，光明正大地比过，让他们心服口服地下黄泉，才算了结所有怨妒，也为枉死的那位老人报仇。
可先死之人竟然是毫无干系的凌山沉，程风存自杀殉友，依旧抱着他毕生的执念与恨意，临死也要归咎于沅枫。
若她早早练成门派剑法，干脆利落地打败程风存，是不是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陆凌柯不明原因重伤昏迷，凌山沉死于不速之客手下，程风存痛失挚友再无求生之意索性寻了死……
若换作是早已功成的罗寂涯，可能就不会如此了。
他永远妥善，始终能周旋出两全甚至众全的法子。
可她搞砸了所有。
哪怕此事于情于理都怪罪不到她头上，她也无法逃避自己被下的咒，自责一浪一浪地冲刷她的理智，心头生出点点寒意，再不能潇洒旷达。
可这不明来历之人丝毫不为所动，镇定得好像周遭只是刮了阵呼呼的风。他重新夺过陆凌柯的腕，三指一捏号起了脉，顿时眉头一皱，想要去扳陆凌柯的双肩让她坐起。
弈方柯本就心焦不已，见此人还想动手动脚，一拳就要砸向他的脸颊，却被抬臂一挡，反挨了一记。
“你是哪来的匪徒，再碰她我跟你拼命！”
那人抬脸冷哼一声，他身量高大，比弈方柯还高出半头，尤其上身，肩背修长挺拔，这么一扬头，那锥似的下巴就冲着人，像要戳人似的。
“乔落铄，一介郎中。你用不着跟我拼命，拼上自己的命再搭上她的命，不值当。不让我救，那我也别强买强卖。”
“别，嚷，了。”看似平静的沅枫一字一顿地说道，她转过头来看了眼乔落铄，“既是为救凌柯而出，那你要是治不了她，别怪我砍你。”
乔落铄睨了她一眼，扫了扫她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剑，并没反唇相讥，他本就一心想着救人。
他并不讲究起居，今日行至此处，在破寺将就着住，他睡着了雷打都不动，是因着从前练武练得久，听到兵器相撞的打斗声才会醒来。
方才就是被剑声吵醒的，他无意去管，只倚着门板看戏，却见这个手里没有武器的女子吐了血。他早就不再动武，游走江湖，凭着些医术，时常随手给人看些病疾，日子久了，或许是长出了颗悬壶济世的仁心，这才想相助一二。
脉象显示，这女子有很重的内伤，体内精气虚耗过度，甚至损及经脉。
他看得清楚，她不拿器物辅助，不用拳脚，约莫是有别的功夫，轻功极高，闪避得宜，自己都不见得跑得过她，看着像个天资聪颖的，怎会让自己受这么重的伤？
“让她坐起来。”
弈方柯反倒将陆凌柯往怀里搂了搂。
沅枫的声音平淡得像无波无澜的泉水，“方柯，听他的。”
弈方柯终是无计可施，胳膊垫在陆凌柯的颈下，小心得如同托着一片云絮，将她轻轻地扶起。他不懂医术，又看不清她的脸色，心神大乱，无计可施也只能将一切交给这个不知深浅的陌生人。他全身就像是灌满了水，方才那千钧一发之际，骤然点起了一把熊熊烈火，烧得他至今都浑身颤抖。
这次总算是眼见着陆凌柯受的伤，可伤来得无影无踪，如今的揪心与疼惜程度，却比从前只增不减。
往日多忧，而今生怖。
乔落铄盘腿坐在陆凌柯背后，他两掌翻覆几个来回，就运得内力在掌。他暗自思量，这女子内府十分空虚，万不可猛地打入内力，需得绕经脉稳稳输入最为合适。
他首先一掌将力沉沉压入陆凌柯的肋下，紧接着游移至肺，再来另一只手贴在她的腰侧，两相合力，慎之又慎地打通她的正经，最终汇之于心脉。
陆凌柯软绵绵地复又倒回弈方柯的臂弯。
沅枫这才有些急切道：“如此便可？”
“嗯。内伤将养需要时日，她伤又重，可能要过几日才能醒来。”
弈方柯罕见地沉默，他托起陆凌柯的腿，将她打横抱起，兀自走去了佛堂，连声道谢也没有。
沅枫再度陷入了木呆呆的状态，还不忘帮弈方柯挽回一点礼数，“多谢先生。”
只是她这话说的，却跟走个过场一样缺乏诚意。
乔落铄既不拘礼，也不讲礼，同样回了句毫无谦虚的自谦：“先生称不上。”
沅枫微有些颠倒的虚妄感，话顺着耳朵过一遭，没往脑袋里去，只是凭着本能答道：“哦，那多谢乔郎中。”
乔落铄懒得这般谢来谢去，只觉此人似乎失魂落魄的，便不再说话，随意靠着根栏杆继续睡了。
沅枫像是完成任务似的松了口气，胳膊中的那一剑流了不少血，她才觉出脑袋发沉，有点晕乎乎的，于是撕断伤口以下的衣料，一圈圈缠绕伤处，最后勒紧，又是草草了事地处理了。她背对着山风刃的尸首，垂眸许久，久到她以为自己入了梦，实则是睁着眼迎来了翌日的晨光。
她都不记得这几个时辰有没有眨过眼。
可当她任由神思恍惚了这些时候，终于敢看一看身后那两个人时，却已不得见了。
沅枫耳根一动，看向从寺门进来的乔落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