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劫 第152章 终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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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分五角将萧菱絮围住，不会武功的弈方柯站在别处，林花鱼会的并非能攻能守的功夫，遂也站在一旁。
萧菱絮斜了一眼乔落铄，“你当真还要杀我？”
“我当年就是要杀你。”乔落铄摔了断剑，拔出了沅枫送他的那把。
萧菱絮心思百转，攻心之计已经打垮了沅枫和方琦城的斗志，这几人心已不齐。而林花鱼不足为惧，陆凌柯的武功需要忌惮，但那就是个冲动的性子，唯独罗寂涯软硬不吃。
那么她还需再击溃乔落铄的心防，就能让他们一败涂地。
这么想着，她的身体远快于心中盘算，一个前翻便朝着乔落铄出掌，一边说道：“我好歹与你有着师徒姐弟情分，你却恩将仇报？”
乔落铄旋身，来到她身后，剑柄向内，朝着她的头顶刺出一道银光，“你火烧我全家人，瞒了我十数年，说我恩将仇报？”
萧菱絮再度空翻，像条灵活的游鱼，“我若不杀了他们，你怎肯踏实跟着我？你心里始终惦记着他们。”
乔落铄的腕摆动极快，剑锋却劲，他好似双手持剑一般，抵挡得住袭向周身的任何一招。“你以为悄无声息地弄死了他们我便不会惦记了么？既然你花钱买了我，解了我家饥荒，无论如何我都不离不弃地跟着你，你心胸狭隘，害死了他们不止，还十年如一日地瞒骗我。他们做错了什么？我又做错了什么！”
其余人无一上前帮忙，闻言也不曾动，片刻之后，罗寂涯飞身上前，从后方牵制萧菱絮的攻势。
沅枫从未问过乔落铄的身世，她觉着那是他的事，不管哀与喜，他不愿示于人前她便不想勉强。
她对他的信任不需要自证身份来维持。
此刻，她听着那些似曾相识的话语，心头揪得痛。
不离不弃地跟着她。
他乔落铄又何尝不是一次次跟着她沅枫，才让她越来越相信。
如若这悲惨的身世早些时候说了，她必定恨之所恨，而如今他们之间牵扯着无法斩断的义气，隔着千山万水的世仇，再也生不起更多同情了。
陆凌柯身形微动，沅枫拉住她，“你要帮他么？”
小股的风从石缝中钻了进来，面前激烈的打斗掀起了他们的衣摆。陆凌柯额前碎发扫过眼睫，她眼眸中透着冷静阴森的光，说道：“我要杀我的仇人。”
她轻功卓越，旋转着飞向罗寂涯的右侧，利落熟练地提气运功，指如飞针，招招袭向要害，可惜仍不敌萧菱絮躲闪得宜。
林花鱼不知何时站在了弈方柯左前侧，微抬袖口，发出去了几枚极细的钢针。
有一枚侥幸打进了萧菱絮的上臂。
她的左上臂顿时麻了。
“素闻林氏最厉害的是制毒，我翻阅了秘籍才知，原来林氏的麻针才是最有奇效的，能让人……不仅麻……而且痛痒交加……嘶……”萧菱絮只得用一臂阻挡三人之力，吃力不少，但她仍旧寻得了空隙朝林花鱼打了一掌。
“你莫伤她！”方琦城反应极快，他连忙扑了上来，虎蹲身子，提掌硬接了萧菱絮这一招风雷。
云鹿山招式第三，风雷，疾风骤雨，雷电交加，且快且猛，且震且厉。
她这招就是要林花鱼死，折断方琦城剩下的骨。
雷霆十二式没有柔和之式，硬接这样生猛的招数只可能两败俱伤。
方琦城在这电光石火间选择了雷霆十二式力道最弱的一招相抵挡，犹是吐了口血。
林花鱼上前扶住他，用自己钻过石洞仍保持一尘不染的袖子擦掉了他下巴上的血沫子，掐着他的脉搏，说话有点急，“内伤不轻，但你可以运功疗伤，修养片刻，会有效的。”
方琦城想握一握她的手，心中却挣扎得很，他觉得自己已经不配。不等他有什么动作，林花鱼已经跑去了沅枫身边。
“我们来此，是要杀了道貌岸然的萧菱絮，报你们的仇。罗兄说得对，这桩桩件件哪件不是她在背后操纵，你又何必执着于与乔落铄划清界限呢？”弈方柯正在极力劝说沅枫。
除了罗寂涯，最为明白沅枫的莫过于弈方柯了。“况且，这乔落铄也是可怜人，他若从小跟了萧菱絮，养成如今这样也是情理之中。就算，你不会帮他，难道你也要看着凌柯打得吃力吗？”
待弈方柯说完，林花鱼再度娓娓而谈，“阿枫，你留下乔公子是为何，既然他也与萧菱絮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怎的就不能加以利用呢？”
沅枫左右手同时握住二人，“我明白的。”
她随即冲向了罗寂涯左侧。
剑与掌交锋，一指禅上下翻飞，萧菱絮一人敌四手，她觉得刺激却不能势均力敌，便不耐烦地在打退罗寂涯的攻势后左右手同时击出一掌，掌力太强，将四人震倒在地，唇角不约而同地溢出了血。
方琦城心绪不宁，不肯再休息，他勉力站了起来，揉着胸口边走边说：“加我一个。”
五角重新集全。
罗寂涯突然没头没脑地说：“陆氏武功最为精妙，陆姑娘理当身先士卒成为主力。”
乔落铄的眉逼近眼眶，咬着牙说：“她不够，你别使唤她。”
“她是不够，所以我们也不是吃干饭的。”罗寂涯同样是咬着牙讲出了这话，他莫名其妙地转身，左臂伸展运功，朝向陆凌柯推掌，竟是在传自己的内力给她。
萧菱絮冷笑，“你以为这样就能胜得过我？”
背对着众人的罗寂涯却如释重负地说：“山穷水尽时要赌，我赌四大家武功经典高深，也赌你没有天下第一的命数。”
沅枫罕见地犹豫了。
她虽猜测陆凌柯或许会是他们大仇得报的唯一希望，可她知道此法无疑是将陆凌柯往死路上再推进一步。
罗寂涯虽满腹智计，八面玲珑，变脸比谁都快，但他也仁义。如若不是他们真的走投无路，他断不会把人往死路上逼。
远处的弈方柯喉头哽咽，但他什么也不可说。
陆凌柯的选择是她的夙愿，他只求她还能留下病躯与他终老。
沅枫颤抖着抬起手，缓缓调动内力，直接输给罗寂涯。
方琦城望了一眼对面的面冷如铁的陆凌柯，心道这丫头实在心硬，他紧抿嘴唇扯出了半分笑，调起近二十年的功力，推向沅枫。
乔落铄抹净唇边的血迹，不可置信地扫过他们每个人。他为陆凌柯疗伤这么久，最清楚她的身子骨。“你们……你们想要逼死她吗？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再度看向他，陆凌柯的眼中再也没有了温度。“你要么走，要么等死，别碍事。”
本能驱使乔落铄最先涌上心头的是杀意，而长久形成的对陆凌柯的爱护迅速将戾气压了下去。他迟迟不肯出手，犹豫得不像他。
林花鱼此时明白乔落铄。
他是个医者，医者仁心。
萧菱絮自傲，却也不愿再给这些死路一条的人多些时间，“我给你三个数，不出手就滚出去。”
乔落铄起了狠劲，咬牙生生咬得齿间渗血。
“我一定会救你。”
他步伐极快，转眼间来到陆凌柯身后，双掌推在她背上。他的功夫已然炉火纯青到能够右掌为她输送内力，左掌梳理着那些打过来的内力，让它能在陆凌柯体内顺畅游移。
尽管如此，陆凌柯也免不了在中间受到最重的伤。
乔落铄眉心始终紧皱，他丝毫不敢分心。
陆凌柯鼻头酸涩，她眼中含着恨意，泪洒在脸上。她对萧菱絮说：“来吧。”
萧菱絮睨视着她，致命一掌打得遽然，陆凌柯有了众人内力辅助，功力高涨，加之她招式迅捷利落，一指横劈，轻易抵住了这掌攻势。
萧菱絮轻功卓绝，擅长空翻，她猛地翻身近前，袭向陆凌柯面门，陆凌柯毫不畏惧，抬指要戳向她喉中。萧菱絮见她手指朝向，冷哼一声，试图躲开，谁料陆凌柯也换了击处——她吊手朝着自己的肩头去了。
萧菱絮见不能近身，随即冲向了沅枫，没想到沅枫虽未功成，经年苦练也练出了极为敏捷的反应力，她快速拔出青印剑一扫，功力加上青印剑的锋芒，勉力挡下了杀招。
陆凌柯见她偷袭沅枫，日日出现在梦中的家人死相再度浮现眼前，她早已红了眼，大叫一声，飞身腾空，想要俯冲下去，一指直取萧菱絮首级。
这下传输内力的链子断了，紧跟她身后的乔落铄登时顿地飞起，一步不落地随着她的脚步，仍是给她灌输着内力，只不过这下子耗的都是他自己。
萧菱絮仰面接招，抬掌对峙。眼见越发推着他二人向后，方琦城随即跃起，双掌拍在陆凌柯后背，震得陆凌柯吐了口血。
弈方柯的泪落了下来，他始终紧攥着拳头，深恨自己帮不上一点忙。
乔落铄一面想一剑捅死方琦城，一面不得不继续集中精神调理陆凌柯体内混乱的内力。
下面的罗寂涯牵起沅枫，“我们也来，打在方兄身后，陆姑娘已不能支撑直接强行灌入了。”
陆凌柯感觉自己的胸腔快要爆炸了，可她凭着刻骨的仇恨坚持着，脑海里却混沌了起来。
她忽然想起一指禅秘籍的最后一句是，一指非一指，一指可贯通。
既然是一指出招，如何叫贯通呢？
她一直以为自己功成，是因为能够打出从前师兄们那样的威力了。可她始终不能明白这“贯通”二字。
乔落铄脸色变得煞白，其实他也快撑不住了，他将自己的力量分了八成打给陆凌柯，两成助她理顺体内各家的内功，没有任何支撑自己的力量。他困难地吞咽着，但也无法咽下染红唇色的血。
可他还在硬撑着，他若倒下，陆凌柯就再也没救了。
汗滴流入了眼中，乔落铄神志清醒，他的左掌仍在上下挪移。
陆凌柯在体内加重的痛感中断续地感受着背上的手，她感到心脏也闷痛起来。
救她命之人，曾是为虎作伥的恶贼。
她不能像罗寂涯那样想通，因为那是她当成亲人对待的人。
无论谁说她的亲人懦弱避世，在她心中，她的亲人们都与她血浓于水，是她所有幸福日子的唯一来源。她不肯相信他们有如何污点，只要她不信，那些就是无稽之谈，但她不能否认摆在她面前的真相。
萧菱絮的话同样打破了她对乔落铄自以为是的信任。
背上的这只手，在让她心痛之余，也渐渐触动了她的灵光。
萧菱絮也撑得勉强，她确实没想到这些中看不用的世家子弟能拼命到这个份上。
是因为乔落铄的助力。
萧菱絮恨了起来，复又调力推了推，将这对峙之势推向了更有利的战况。
她无法分神，也就没注意乍然刺向她心口的那指。
陆凌柯那一指明明与她对峙着！
陆凌柯身体内燥热，火烧火燎般的灼痛感让她抑制不住滔天的恨与哀。
她在绝望之际倏地领悟了“贯通”。
一指不只有一指，练到极致处，内力在体内贯通双指才有最大的威力。
她恨极了，痛透了，哀嚎一声，像杀零禁一般，指头戳进了萧菱絮的心脏，不知触到了什么血肉，她痛哭着，发泄着，手指在内使劲搅挠，直到萧菱絮倒了下去，脱离了她的指，她才后知后觉地停止了，再没了精神支撑着她。
幸好乔落铄眼疾手快，捞过她落回了地面。
萧菱絮的心口被戳出了个大血洞，汨汨地流血，她狼狈地趴在地上，不断地咯着血，意识模糊中仍不相信自己输了。
输在了她不该得到的东西上。
强灌内力是极其危险之事，其余几人都受伤不轻。
弈方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飞奔过来抱住陆凌柯，在这个空隙中，乔落铄似有所感，看了一眼萧菱絮。
她的双眼已经浑浊，死死地盯着他，口中似乎还唤着什么。
十一。
乔落铄曾觉师父对他恩重如山，可亲人的死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他就是萧菱絮买回来为她效力的狗。
哪怕是第一条狗。
即使如此，她这样望着他，还是让他想起她曾说过：“既然你跟我走了，日后我们既是师徒，也可以姐弟相称。现在姐姐就教你一句，想要什么，便自己去争，若是尽了力还得不到，那我就给你抢来。”
她这么争了半生，得到又失去。如果她早知道弟弟日后会倾心一人，她还会不会灭了那人全家呢？如果他早知道日后会倾心一人，他还会不会毫无犹豫地成为刽子手呢？
哪有那么多早知道。
姐姐，你不给我抢便罢，为什么要早早毁了呢？我连自己争的机会都没有了。
陆凌柯的脸色发青，睁眼都困难，弈方柯要吊着她的精神，勉强欢喜地说：“她死了，她死了！凌柯你报仇了！”
罗寂涯让沅枫倚靠着自己，悄悄地贴了两下她的额头，林花鱼急急忙忙地在为昏过去的沅枫施针，闻言怔愣了片刻。
浮生恍若大梦一场。
方琦城惨白的面上露出了难得爽朗的笑，老成的气质淡了些。
这当年仇恨，了结了吧。
（正文完）
萧菱絮斜了一眼乔落铄，“你当真还要杀我？”
“我当年就是要杀你。”乔落铄摔了断剑，拔出了沅枫送他的那把。
萧菱絮心思百转，攻心之计已经打垮了沅枫和方琦城的斗志，这几人心已不齐。而林花鱼不足为惧，陆凌柯的武功需要忌惮，但那就是个冲动的性子，唯独罗寂涯软硬不吃。
那么她还需再击溃乔落铄的心防，就能让他们一败涂地。
这么想着，她的身体远快于心中盘算，一个前翻便朝着乔落铄出掌，一边说道：“我好歹与你有着师徒姐弟情分，你却恩将仇报？”
乔落铄旋身，来到她身后，剑柄向内，朝着她的头顶刺出一道银光，“你火烧我全家人，瞒了我十数年，说我恩将仇报？”
萧菱絮再度空翻，像条灵活的游鱼，“我若不杀了他们，你怎肯踏实跟着我？你心里始终惦记着他们。”
乔落铄的腕摆动极快，剑锋却劲，他好似双手持剑一般，抵挡得住袭向周身的任何一招。“你以为悄无声息地弄死了他们我便不会惦记了么？既然你花钱买了我，解了我家饥荒，无论如何我都不离不弃地跟着你，你心胸狭隘，害死了他们不止，还十年如一日地瞒骗我。他们做错了什么？我又做错了什么！”
其余人无一上前帮忙，闻言也不曾动，片刻之后，罗寂涯飞身上前，从后方牵制萧菱絮的攻势。
沅枫从未问过乔落铄的身世，她觉着那是他的事，不管哀与喜，他不愿示于人前她便不想勉强。
她对他的信任不需要自证身份来维持。
此刻，她听着那些似曾相识的话语，心头揪得痛。
不离不弃地跟着她。
他乔落铄又何尝不是一次次跟着她沅枫，才让她越来越相信。
如若这悲惨的身世早些时候说了，她必定恨之所恨，而如今他们之间牵扯着无法斩断的义气，隔着千山万水的世仇，再也生不起更多同情了。
陆凌柯身形微动，沅枫拉住她，“你要帮他么？”
小股的风从石缝中钻了进来，面前激烈的打斗掀起了他们的衣摆。陆凌柯额前碎发扫过眼睫，她眼眸中透着冷静阴森的光，说道：“我要杀我的仇人。”
她轻功卓越，旋转着飞向罗寂涯的右侧，利落熟练地提气运功，指如飞针，招招袭向要害，可惜仍不敌萧菱絮躲闪得宜。
林花鱼不知何时站在了弈方柯左前侧，微抬袖口，发出去了几枚极细的钢针。
有一枚侥幸打进了萧菱絮的上臂。
她的左上臂顿时麻了。
“素闻林氏最厉害的是制毒，我翻阅了秘籍才知，原来林氏的麻针才是最有奇效的，能让人……不仅麻……而且痛痒交加……嘶……”萧菱絮只得用一臂阻挡三人之力，吃力不少，但她仍旧寻得了空隙朝林花鱼打了一掌。
“你莫伤她！”方琦城反应极快，他连忙扑了上来，虎蹲身子，提掌硬接了萧菱絮这一招风雷。
云鹿山招式第三，风雷，疾风骤雨，雷电交加，且快且猛，且震且厉。
她这招就是要林花鱼死，折断方琦城剩下的骨。
雷霆十二式没有柔和之式，硬接这样生猛的招数只可能两败俱伤。
方琦城在这电光石火间选择了雷霆十二式力道最弱的一招相抵挡，犹是吐了口血。
林花鱼上前扶住他，用自己钻过石洞仍保持一尘不染的袖子擦掉了他下巴上的血沫子，掐着他的脉搏，说话有点急，“内伤不轻，但你可以运功疗伤，修养片刻，会有效的。”
方琦城想握一握她的手，心中却挣扎得很，他觉得自己已经不配。不等他有什么动作，林花鱼已经跑去了沅枫身边。
“我们来此，是要杀了道貌岸然的萧菱絮，报你们的仇。罗兄说得对，这桩桩件件哪件不是她在背后操纵，你又何必执着于与乔落铄划清界限呢？”弈方柯正在极力劝说沅枫。
除了罗寂涯，最为明白沅枫的莫过于弈方柯了。“况且，这乔落铄也是可怜人，他若从小跟了萧菱絮，养成如今这样也是情理之中。就算，你不会帮他，难道你也要看着凌柯打得吃力吗？”
待弈方柯说完，林花鱼再度娓娓而谈，“阿枫，你留下乔公子是为何，既然他也与萧菱絮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怎的就不能加以利用呢？”
沅枫左右手同时握住二人，“我明白的。”
她随即冲向了罗寂涯左侧。
剑与掌交锋，一指禅上下翻飞，萧菱絮一人敌四手，她觉得刺激却不能势均力敌，便不耐烦地在打退罗寂涯的攻势后左右手同时击出一掌，掌力太强，将四人震倒在地，唇角不约而同地溢出了血。
方琦城心绪不宁，不肯再休息，他勉力站了起来，揉着胸口边走边说：“加我一个。”
五角重新集全。
罗寂涯突然没头没脑地说：“陆氏武功最为精妙，陆姑娘理当身先士卒成为主力。”
乔落铄的眉逼近眼眶，咬着牙说：“她不够，你别使唤她。”
“她是不够，所以我们也不是吃干饭的。”罗寂涯同样是咬着牙讲出了这话，他莫名其妙地转身，左臂伸展运功，朝向陆凌柯推掌，竟是在传自己的内力给她。
萧菱絮冷笑，“你以为这样就能胜得过我？”
背对着众人的罗寂涯却如释重负地说：“山穷水尽时要赌，我赌四大家武功经典高深，也赌你没有天下第一的命数。”
沅枫罕见地犹豫了。
她虽猜测陆凌柯或许会是他们大仇得报的唯一希望，可她知道此法无疑是将陆凌柯往死路上再推进一步。
罗寂涯虽满腹智计，八面玲珑，变脸比谁都快，但他也仁义。如若不是他们真的走投无路，他断不会把人往死路上逼。
远处的弈方柯喉头哽咽，但他什么也不可说。
陆凌柯的选择是她的夙愿，他只求她还能留下病躯与他终老。
沅枫颤抖着抬起手，缓缓调动内力，直接输给罗寂涯。
方琦城望了一眼对面的面冷如铁的陆凌柯，心道这丫头实在心硬，他紧抿嘴唇扯出了半分笑，调起近二十年的功力，推向沅枫。
乔落铄抹净唇边的血迹，不可置信地扫过他们每个人。他为陆凌柯疗伤这么久，最清楚她的身子骨。“你们……你们想要逼死她吗？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再度看向他，陆凌柯的眼中再也没有了温度。“你要么走，要么等死，别碍事。”
本能驱使乔落铄最先涌上心头的是杀意，而长久形成的对陆凌柯的爱护迅速将戾气压了下去。他迟迟不肯出手，犹豫得不像他。
林花鱼此时明白乔落铄。
他是个医者，医者仁心。
萧菱絮自傲，却也不愿再给这些死路一条的人多些时间，“我给你三个数，不出手就滚出去。”
乔落铄起了狠劲，咬牙生生咬得齿间渗血。
“我一定会救你。”
他步伐极快，转眼间来到陆凌柯身后，双掌推在她背上。他的功夫已然炉火纯青到能够右掌为她输送内力，左掌梳理着那些打过来的内力，让它能在陆凌柯体内顺畅游移。
尽管如此，陆凌柯也免不了在中间受到最重的伤。
乔落铄眉心始终紧皱，他丝毫不敢分心。
陆凌柯鼻头酸涩，她眼中含着恨意，泪洒在脸上。她对萧菱絮说：“来吧。”
萧菱絮睨视着她，致命一掌打得遽然，陆凌柯有了众人内力辅助，功力高涨，加之她招式迅捷利落，一指横劈，轻易抵住了这掌攻势。
萧菱絮轻功卓绝，擅长空翻，她猛地翻身近前，袭向陆凌柯面门，陆凌柯毫不畏惧，抬指要戳向她喉中。萧菱絮见她手指朝向，冷哼一声，试图躲开，谁料陆凌柯也换了击处——她吊手朝着自己的肩头去了。
萧菱絮见不能近身，随即冲向了沅枫，没想到沅枫虽未功成，经年苦练也练出了极为敏捷的反应力，她快速拔出青印剑一扫，功力加上青印剑的锋芒，勉力挡下了杀招。
陆凌柯见她偷袭沅枫，日日出现在梦中的家人死相再度浮现眼前，她早已红了眼，大叫一声，飞身腾空，想要俯冲下去，一指直取萧菱絮首级。
这下传输内力的链子断了，紧跟她身后的乔落铄登时顿地飞起，一步不落地随着她的脚步，仍是给她灌输着内力，只不过这下子耗的都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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弈方柯的泪落了下来，他始终紧攥着拳头，深恨自己帮不上一点忙。
乔落铄一面想一剑捅死方琦城，一面不得不继续集中精神调理陆凌柯体内混乱的内力。
下面的罗寂涯牵起沅枫，“我们也来，打在方兄身后，陆姑娘已不能支撑直接强行灌入了。”
陆凌柯感觉自己的胸腔快要爆炸了，可她凭着刻骨的仇恨坚持着，脑海里却混沌了起来。
她忽然想起一指禅秘籍的最后一句是，一指非一指，一指可贯通。
既然是一指出招，如何叫贯通呢？
她一直以为自己功成，是因为能够打出从前师兄们那样的威力了。可她始终不能明白这“贯通”二字。
乔落铄脸色变得煞白，其实他也快撑不住了，他将自己的力量分了八成打给陆凌柯，两成助她理顺体内各家的内功，没有任何支撑自己的力量。他困难地吞咽着，但也无法咽下染红唇色的血。
可他还在硬撑着，他若倒下，陆凌柯就再也没救了。
汗滴流入了眼中，乔落铄神志清醒，他的左掌仍在上下挪移。
陆凌柯在体内加重的痛感中断续地感受着背上的手，她感到心脏也闷痛起来。
救她命之人，曾是为虎作伥的恶贼。
她不能像罗寂涯那样想通，因为那是她当成亲人对待的人。
无论谁说她的亲人懦弱避世，在她心中，她的亲人们都与她血浓于水，是她所有幸福日子的唯一来源。她不肯相信他们有如何污点，只要她不信，那些就是无稽之谈，但她不能否认摆在她面前的真相。
萧菱絮的话同样打破了她对乔落铄自以为是的信任。
背上的这只手，在让她心痛之余，也渐渐触动了她的灵光。
萧菱絮也撑得勉强，她确实没想到这些中看不用的世家子弟能拼命到这个份上。
是因为乔落铄的助力。
萧菱絮恨了起来，复又调力推了推，将这对峙之势推向了更有利的战况。
她无法分神，也就没注意乍然刺向她心口的那指。
陆凌柯那一指明明与她对峙着！
陆凌柯身体内燥热，火烧火燎般的灼痛感让她抑制不住滔天的恨与哀。
她在绝望之际倏地领悟了“贯通”。
一指不只有一指，练到极致处，内力在体内贯通双指才有最大的威力。
她恨极了，痛透了，哀嚎一声，像杀零禁一般，指头戳进了萧菱絮的心脏，不知触到了什么血肉，她痛哭着，发泄着，手指在内使劲搅挠，直到萧菱絮倒了下去，脱离了她的指，她才后知后觉地停止了，再没了精神支撑着她。
幸好乔落铄眼疾手快，捞过她落回了地面。
萧菱絮的心口被戳出了个大血洞，汨汨地流血，她狼狈地趴在地上，不断地咯着血，意识模糊中仍不相信自己输了。
输在了她不该得到的东西上。
强灌内力是极其危险之事，其余几人都受伤不轻。
弈方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飞奔过来抱住陆凌柯，在这个空隙中，乔落铄似有所感，看了一眼萧菱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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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乔落铄曾觉师父对他恩重如山，可亲人的死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他就是萧菱絮买回来为她效力的狗。
哪怕是第一条狗。
即使如此，她这样望着他，还是让他想起她曾说过：“既然你跟我走了，日后我们既是师徒，也可以姐弟相称。现在姐姐就教你一句，想要什么，便自己去争，若是尽了力还得不到，那我就给你抢来。”
她这么争了半生，得到又失去。如果她早知道弟弟日后会倾心一人，她还会不会灭了那人全家呢？如果他早知道日后会倾心一人，他还会不会毫无犹豫地成为刽子手呢？
哪有那么多早知道。
姐姐，你不给我抢便罢，为什么要早早毁了呢？我连自己争的机会都没有了。
陆凌柯的脸色发青，睁眼都困难，弈方柯要吊着她的精神，勉强欢喜地说：“她死了，她死了！凌柯你报仇了！”
罗寂涯让沅枫倚靠着自己，悄悄地贴了两下她的额头，林花鱼急急忙忙地在为昏过去的沅枫施针，闻言怔愣了片刻。
浮生恍若大梦一场。
方琦城惨白的面上露出了难得爽朗的笑，老成的气质淡了些。
这当年仇恨，了结了吧。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