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劫 番外一 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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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的家丁小张风风火火地跑进书房，边跑边嚷：“老爷！有信！”
迎面撞上了弈方柯的一张大黑脸。
弈“老爷”面色不善地扯过信笺，阴恻恻地说：“说多少遍了叫少爷，不长记性是吧？给我扫院子去，扫一个月！”
小张只因无意叫老了主人，便要凄凄惨惨地扫一月的树叶，委委屈屈地出了门接班去了。
弈方柯改了不食人间烟火的金贵，用他二叔的本钱和自己的聪明才智，开出了堪比两家生意的月之坊。但多年不改的少爷脾气过了这……没几年，依旧没改，还变本加厉了。
这信来自他二叔，说的是他大哥弈铭感要成亲了。
被小张响亮的大嗓门惊扰了午觉的陆凌柯睡眼惺忪地走进书房，揉着眼睛问道：“什么信啊？二叔来的么？”
弈方柯才想起来他家爱妻在午睡，火气更盛，怒气冲冲地推门出去，朝着已经扫起院子的小张嚷到：“吵了夫人安睡，多加一月！”
小张：“……”
陆凌柯：“……”
全府上上下下都知道，惹了少爷也不敢惹夫人。惹着夫人不好受，少爷能当场定出十几条家法，然后当场处置。
少爷不在，夫人自己就是家法，据说她手指头很厉害。虽然夫人没伤过人，但她冷冷的面容总让人臆想自己会成为她手下冤魂，所以没人敢惹。
这是两人成亲第二年，尚且能算琴瑟和鸣。
“是，二叔来信说我兄长近日成亲，问我可要回去。”
陆凌柯神情稍黯，低下头问：“那你应该要回去吧？”
弈方柯从见了信便归心似箭，一时没留意她有些失落，笑着说：“当然，那可是我亲哥。从小大哥就处处想着我让着我，待我极好，他此等大事我哪能缺席呢。出来了这四五年，我也有些想家了。”
“是啊，应该的。”
高兴不多久，弈方柯转眼便生出些忧虑：“只是我这一去，不会回不来吧？他们定会追问起你，或是干脆把我囚在家里。”
说来二人成亲，弈方柯只敢将诸多事由讲给了弈儒海，弈儒海拿他没辙，又见过陆凌柯，了解她是个好姑娘，就随他去了。
此后都是弈儒海帮忙递消息，他自是隐瞒了陆凌柯的身世与伤后的缺陷，可不代表做爹娘的就猜不出什么猫腻。
照弈怀海的性子，小儿子此番一回家，还真有可能好好盘问，不说便不放人走，甚至于把陆凌柯接回去……
许是被大哥的喜事冲坏了脑子，弈方柯异想天开，又冒出个逗弄夫人的馊主意。他搂过陆凌柯的腰，呲牙一笑道：“我要是让我爹给关在家里，你救不救我？”
“凭什么救你？我有资格救吗？”陆凌柯思虑得多，没听出他的玩笑话。
弈方柯被这盆凉水泼得透骨凉，没想到她说得如此绝情，语气也不怎么好了。
“何为没资格？”
“家里人要留你在家，哪里有错？我这个让你无法回家的罪魁祸首凭什么带你走？”
“我……我就是开句玩笑，你别多想。你放心，大哥的喜事为先，他们不会为难我的。”
陆凌柯推开他的手，径自出了书房。
弈方柯抚额，心中喜悦一扫而空。
连续数日，陆凌柯都没与他说过一句话，弈方柯原本还觉自己说错了话，她这么不依不饶反倒让他失了耐心，于是弈方柯出发前，两人终于大吵一架作为收场。
“我那不过是为了逗你的，无心之过，你何必没完没了呢？”
“拿什么逗我不好？我看你是唯恐天下不乱。”
“你要是如此纠缠不休，那我无话好说。正好我要回去，你自己想想清楚好了！”
“走，赶紧走！”
弈方柯带着一肚子气去苏州会合，陆凌柯气得两日不吃饭。
亲事前三日，弈方柯一行人到了扬州。他看着自家府邸的匾额，这是他住了二十年、离开四五年的家，不见时魂牵梦萦，见时却又近乡情怯了。
就是还有没消干净的火气，煞风景地把他的心绪搅合得五味杂陈。
弈铭感亲自出门迎接，他素来稳重，见了弈方柯，百感交集也不过化为一言：“回来了。”
弈方柯才不顾及那么多，一把抱住他大哥说：“不止，我可是带礼回来的，恭喜大哥！”
最会凑热闹的弈守杨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与人家久别重逢的哥俩抱成一团，外人见了，还真不知谁才是亲兄弟。
弈儒海捻着胡须一笑，却又有点心疼独自在家的陆凌柯。
与弈家结亲的是扬州另一富商之家贾家，正是门当户对的好亲事，那贾府小姐温婉贤淑，秀外慧中，与弈铭感倒是般配。
尽管如此，弈方柯与兄长闲聊时，还是问了个方琦城才问得出的傻问题，“大哥，你喜欢那位贾小姐吗？”
弈铭感稳稳地放下茶盏，面上有些为难道：“我不知。”
素未谋面的女子，只因一朝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要成为一生发妻。若日久生情还能圆满，他若是无论如何也爱慕不来呢？该如何待她呢？
弈方柯突然很思念陆凌柯。
“你定是很喜欢弟妹吧？”
“是……”
弈铭感笑笑，“所以为了她不肯回家，还将她护得这样严实……你起来，大哥没有怪罪你。你倾心相待的姑娘必是错不了的，我便不多作猜测。唯有一事，别让弟妹觉着是她拖累你不能回家，别伤了人家。”
“方柯明白。”
何必料事如神。
成亲当日，人是喜衣加身，红光满面，宅邸是喜气洋洋，热闹喧嚷。新娘子迎进门来，便是喜事一桩。乡里乡亲，远亲近属，好生沾了一番福气，直到夜深，才是弈府自己的喜乐。
弈方柯独自站在树下，先前的不快早已烟消云散，他愈发想念起自己刁蛮任性的妻子。
也不知她还气不气他。
他怀里空了多日，已经很难熬了。
不知弈怀海何时有了些人性，竟不再对他吹胡子瞪眼了，父子二人也能心平气和地对酌几杯；弈夫人有些见老，眼里满是对他的不舍。
见过了大嫂，果如人传，是个温雅和气的女子，十分体贴夫君，夫妻二人感情甚笃。
弈方柯终究是个心软的人，便想多住几日，多尽尽孝道。
十日后的夜间，弈方柯实在孤枕难眠，正独自坐在桌旁，就着烛光翻书，突然闯进了一个黑衣人。他吓得提起了木凳，战战兢兢地问：“来者何人？”
“你不是叫我来救你吗？”
弈方柯难以置信地望着她摘下了面罩，仍觉自己如在做梦。
陆凌柯身着夜行衣，衬得身形更是瘦削，快步走起来之时，简直像张单薄的纸片。她轻声问：“……爹真的囚禁你了……”
剩下的问询尽数沉进了弈方柯的深吻中，他紧紧地拥着她，犹感怀中空荡——这丫头必定是瘦了。
吻罢，弈方柯抵着陆凌柯的额头，鼻尖轻轻擦着她的，几乎是气声道来：“我很想你。”
“那就跟我走。”陆凌柯生性内敛些，即使是夫妻，也仍会脸红。她紧紧握住弈方柯的手，自他走后的所有不安便全部散去。
“你不是说没资格救我吗？”
“……我还欠你半辈子呢，不救你我还给谁去。”
“惯会逞强。想不想我？怕不怕我真的不回去？”
“很想。也很怕。”
弈方柯扣住她的后脑，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胳膊环了一圈还有些富余，他叹了口气说：“都是我高兴得疯魔了，口无遮拦。”
“是我横生事端。”
两年来从未分开过半日的小夫妻乍一分别大半月，便是分隔了几十个秋，多少怨与恼都比不过此刻令人安心的怀抱。
弈方柯留了个字条，陆凌柯带着他几个起落便出了弈府。
“咱们是住山洞里吗？”弈方柯状似无意地说。
“当然了，都这么晚了。”陆凌柯浑然不觉。
“我倒没事，就是怕姑娘住不惯。”
这驴唇不对马嘴的说什么呢？
陆凌柯忽然回过味来，悄悄一抿嘴，答道：“管好你自己吧。”
两人相视一笑，携着手悠悠地走在曾一同走过的城郊小道，相依的身影恰似游于世外的眷侣。
次日清晨，看过字条的众人里，却是弈儒海和弈守杨发了火。
“这兔崽子啰嗦事最多，带了这么多平常用的东西来，自己跑了？全都搬上车，我回头让他出十倍价钱赎回去！”
“娶了媳妇了不起啊！随便使唤堂弟啊！”
迎面撞上了弈方柯的一张大黑脸。
弈“老爷”面色不善地扯过信笺，阴恻恻地说：“说多少遍了叫少爷，不长记性是吧？给我扫院子去，扫一个月！”
小张只因无意叫老了主人，便要凄凄惨惨地扫一月的树叶，委委屈屈地出了门接班去了。
弈方柯改了不食人间烟火的金贵，用他二叔的本钱和自己的聪明才智，开出了堪比两家生意的月之坊。但多年不改的少爷脾气过了这……没几年，依旧没改，还变本加厉了。
这信来自他二叔，说的是他大哥弈铭感要成亲了。
被小张响亮的大嗓门惊扰了午觉的陆凌柯睡眼惺忪地走进书房，揉着眼睛问道：“什么信啊？二叔来的么？”
弈方柯才想起来他家爱妻在午睡，火气更盛，怒气冲冲地推门出去，朝着已经扫起院子的小张嚷到：“吵了夫人安睡，多加一月！”
小张：“……”
陆凌柯：“……”
全府上上下下都知道，惹了少爷也不敢惹夫人。惹着夫人不好受，少爷能当场定出十几条家法，然后当场处置。
少爷不在，夫人自己就是家法，据说她手指头很厉害。虽然夫人没伤过人，但她冷冷的面容总让人臆想自己会成为她手下冤魂，所以没人敢惹。
这是两人成亲第二年，尚且能算琴瑟和鸣。
“是，二叔来信说我兄长近日成亲，问我可要回去。”
陆凌柯神情稍黯，低下头问：“那你应该要回去吧？”
弈方柯从见了信便归心似箭，一时没留意她有些失落，笑着说：“当然，那可是我亲哥。从小大哥就处处想着我让着我，待我极好，他此等大事我哪能缺席呢。出来了这四五年，我也有些想家了。”
“是啊，应该的。”
高兴不多久，弈方柯转眼便生出些忧虑：“只是我这一去，不会回不来吧？他们定会追问起你，或是干脆把我囚在家里。”
说来二人成亲，弈方柯只敢将诸多事由讲给了弈儒海，弈儒海拿他没辙，又见过陆凌柯，了解她是个好姑娘，就随他去了。
此后都是弈儒海帮忙递消息，他自是隐瞒了陆凌柯的身世与伤后的缺陷，可不代表做爹娘的就猜不出什么猫腻。
照弈怀海的性子，小儿子此番一回家，还真有可能好好盘问，不说便不放人走，甚至于把陆凌柯接回去……
许是被大哥的喜事冲坏了脑子，弈方柯异想天开，又冒出个逗弄夫人的馊主意。他搂过陆凌柯的腰，呲牙一笑道：“我要是让我爹给关在家里，你救不救我？”
“凭什么救你？我有资格救吗？”陆凌柯思虑得多，没听出他的玩笑话。
弈方柯被这盆凉水泼得透骨凉，没想到她说得如此绝情，语气也不怎么好了。
“何为没资格？”
“家里人要留你在家，哪里有错？我这个让你无法回家的罪魁祸首凭什么带你走？”
“我……我就是开句玩笑，你别多想。你放心，大哥的喜事为先，他们不会为难我的。”
陆凌柯推开他的手，径自出了书房。
弈方柯抚额，心中喜悦一扫而空。
连续数日，陆凌柯都没与他说过一句话，弈方柯原本还觉自己说错了话，她这么不依不饶反倒让他失了耐心，于是弈方柯出发前，两人终于大吵一架作为收场。
“我那不过是为了逗你的，无心之过，你何必没完没了呢？”
“拿什么逗我不好？我看你是唯恐天下不乱。”
“你要是如此纠缠不休，那我无话好说。正好我要回去，你自己想想清楚好了！”
“走，赶紧走！”
弈方柯带着一肚子气去苏州会合，陆凌柯气得两日不吃饭。
亲事前三日，弈方柯一行人到了扬州。他看着自家府邸的匾额，这是他住了二十年、离开四五年的家，不见时魂牵梦萦，见时却又近乡情怯了。
就是还有没消干净的火气，煞风景地把他的心绪搅合得五味杂陈。
弈铭感亲自出门迎接，他素来稳重，见了弈方柯，百感交集也不过化为一言：“回来了。”
弈方柯才不顾及那么多，一把抱住他大哥说：“不止，我可是带礼回来的，恭喜大哥！”
最会凑热闹的弈守杨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与人家久别重逢的哥俩抱成一团，外人见了，还真不知谁才是亲兄弟。
弈儒海捻着胡须一笑，却又有点心疼独自在家的陆凌柯。
与弈家结亲的是扬州另一富商之家贾家，正是门当户对的好亲事，那贾府小姐温婉贤淑，秀外慧中，与弈铭感倒是般配。
尽管如此，弈方柯与兄长闲聊时，还是问了个方琦城才问得出的傻问题，“大哥，你喜欢那位贾小姐吗？”
弈铭感稳稳地放下茶盏，面上有些为难道：“我不知。”
素未谋面的女子，只因一朝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要成为一生发妻。若日久生情还能圆满，他若是无论如何也爱慕不来呢？该如何待她呢？
弈方柯突然很思念陆凌柯。
“你定是很喜欢弟妹吧？”
“是……”
弈铭感笑笑，“所以为了她不肯回家，还将她护得这样严实……你起来，大哥没有怪罪你。你倾心相待的姑娘必是错不了的，我便不多作猜测。唯有一事，别让弟妹觉着是她拖累你不能回家，别伤了人家。”
“方柯明白。”
何必料事如神。
成亲当日，人是喜衣加身，红光满面，宅邸是喜气洋洋，热闹喧嚷。新娘子迎进门来，便是喜事一桩。乡里乡亲，远亲近属，好生沾了一番福气，直到夜深，才是弈府自己的喜乐。
弈方柯独自站在树下，先前的不快早已烟消云散，他愈发想念起自己刁蛮任性的妻子。
也不知她还气不气他。
他怀里空了多日，已经很难熬了。
不知弈怀海何时有了些人性，竟不再对他吹胡子瞪眼了，父子二人也能心平气和地对酌几杯；弈夫人有些见老，眼里满是对他的不舍。
见过了大嫂，果如人传，是个温雅和气的女子，十分体贴夫君，夫妻二人感情甚笃。
弈方柯终究是个心软的人，便想多住几日，多尽尽孝道。
十日后的夜间，弈方柯实在孤枕难眠，正独自坐在桌旁，就着烛光翻书，突然闯进了一个黑衣人。他吓得提起了木凳，战战兢兢地问：“来者何人？”
“你不是叫我来救你吗？”
弈方柯难以置信地望着她摘下了面罩，仍觉自己如在做梦。
陆凌柯身着夜行衣，衬得身形更是瘦削，快步走起来之时，简直像张单薄的纸片。她轻声问：“……爹真的囚禁你了……”
剩下的问询尽数沉进了弈方柯的深吻中，他紧紧地拥着她，犹感怀中空荡——这丫头必定是瘦了。
吻罢，弈方柯抵着陆凌柯的额头，鼻尖轻轻擦着她的，几乎是气声道来：“我很想你。”
“那就跟我走。”陆凌柯生性内敛些，即使是夫妻，也仍会脸红。她紧紧握住弈方柯的手，自他走后的所有不安便全部散去。
“你不是说没资格救我吗？”
“……我还欠你半辈子呢，不救你我还给谁去。”
“惯会逞强。想不想我？怕不怕我真的不回去？”
“很想。也很怕。”
弈方柯扣住她的后脑，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胳膊环了一圈还有些富余，他叹了口气说：“都是我高兴得疯魔了，口无遮拦。”
“是我横生事端。”
两年来从未分开过半日的小夫妻乍一分别大半月，便是分隔了几十个秋，多少怨与恼都比不过此刻令人安心的怀抱。
弈方柯留了个字条，陆凌柯带着他几个起落便出了弈府。
“咱们是住山洞里吗？”弈方柯状似无意地说。
“当然了，都这么晚了。”陆凌柯浑然不觉。
“我倒没事，就是怕姑娘住不惯。”
这驴唇不对马嘴的说什么呢？
陆凌柯忽然回过味来，悄悄一抿嘴，答道：“管好你自己吧。”
两人相视一笑，携着手悠悠地走在曾一同走过的城郊小道，相依的身影恰似游于世外的眷侣。
次日清晨，看过字条的众人里，却是弈儒海和弈守杨发了火。
“这兔崽子啰嗦事最多，带了这么多平常用的东西来，自己跑了？全都搬上车，我回头让他出十倍价钱赎回去！”
“娶了媳妇了不起啊！随便使唤堂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