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劫 番外二 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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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空如洗，湛蓝的天上无一丝云絮。此刻午时，日头正盛，火辣辣地烤着地上的人们。
青印校场。
弟子们分成了三批，练着不同的剑式，但无一不是举着剑保持着一个动作，半天不得动弹，毒辣的太阳照着，一个个汗流浃背的，来不及擦拭左耳，右边衣领又渗了汗进去。
罗寂涯颇有耐心地走过每一列，表情板得一丝笑意也无，毫不留情地纠正过任何一个拿剑不稳姿势不正的师弟师妹。
此时已是日常练功的尾声，人人疲惫不堪，但谁也不想被大师兄纠剑式——那意味着即使时辰到了也要加练，于是被魔鬼附身的罗寂涯抬过手腕的人，心中简直是凄凄惨惨戚戚。
两个时辰到。
近三成的倒霉蛋方才被“指导”过，包括一直不怎么争气的二师姐沅枫，垂头丧气地自行凑在一堆等着继续忍受烈日炙烤，预谋性地唉声叹气，巴望着罗寂涯听到能心软。
谁知他们的大师兄瞬间玩了一出“变脸”绝技，和颜悦色地对所有人说：“今日师父不在，所以……都玩去吧！下午不必来校场！”
众师弟在此起彼伏的欢呼中一拥而上，险些将罗寂涯扔上了天。
沅枫转头就忘了自己方才是怎么让罗寂涯痛心疾首的——反正大师兄迟早单独陪她练剑。
等众人散了，她毫不见外地上前拍了他后背一下，说道：“去城里吧？”
“去干嘛？你要买东西？”罗寂涯被她压着半边肩膀，只得歪着走路。
沅枫忽然想起什么，神神秘秘地压着声音说：“寂涯，我听有师弟说，信州知府的女儿好像……看上你了？”
罗寂涯神色淡淡的，道：“好像是吧……我也是听说。”
沅枫看人看得细致，她还是捕捉到了他脸上的一丝喜悦，控制不住地嘴角上扬，手指戳了戳他肩膀，挤眉弄眼地问：“那姑娘如何？挺漂亮吧？”
罗寂涯嫌弃地看看沅枫八婆的神情，抬肘轻轻撞开她，脸上却瞒不住地露出点期待。
“我哪认得，见过也没印象了，哪知道漂不漂亮。”
沅枫这才有点好友的样子，吊儿郎当地挎着他脖子，一本正经地分析道：“那可是知府千金，错不了的，不是闭月，也得是个羞花。”
罗寂涯突发奇想，一把抓住沅枫的手腕说：“哎阿枫，我们悄悄去见见，怎么样？”
沅枫惊道：“……你这么急着见媳妇？”
“瞎胡说，别坏了人家姑娘名声。”严肃不过一刻，罗寂涯就本性毕露，笑容已掩不住，他还努力地抿着嘴，眼睛却都已经弯成了两轮月牙。
他笑嘻嘻地挑起一根眉毛说：“万一是个十分漂亮的姑娘呢，那可就不虚此行了。”
捣蛋顽劣的事沅枫没少做过，更别提这事一听就很有意思，登时应下。
“诶？我们……就这么去？”
“当然不是。信州城的人都认得我们，自然要乔装一番，”罗寂涯拽她过来，神神秘秘地附耳说，“上个月我跟着师父去半钟山庄的盛宴，有幸与山庄庄主柳拂声聊过几句……就那位易容高人。他送了我两张人皮面具，今日正好来用。”
沅枫简直觉得自己爹怕是老糊涂了，能让罗寂涯悄没声地收下人家老庄主这么大的礼，虽然他很有分寸，但是听来真是比她出格得多了，当即愤愤不平起来：“你私下收人家的礼，大、师、兄！你还靠不靠谱了？”
罗寂涯捏捏沅枫今日特意绑起的小辫，乐呵呵地说：“放心吧，一来师父知道，二来这也不算什么礼，我们可是送他一尊白玉观音像呢。再说了，柳老庄主这辈子做过的面具数都数不清，区区普通的两张赠予他人，还是什么稀奇物件么。面具在我家，走吧。”
二人快步走到罗家。罗寂涯家是开酒楼的，白日里府中一些家丁会去店里做工，留在家里的人不多。罗府人都认得沅枫——毕竟二人从小玩到大，沅枫早就是这里的常客，因而也没有生疑。
两人在罗寂涯房中戴好了面具，躲在房门口四下看看，洒扫的仆人都去前院了。罗寂涯迅速拉着沅枫溜到后院墙，率先翻了出去，看着街上无人注意到他们，才吹了声口哨，让沅枫翻过来。
他们时常走街串巷地瞎逛，对各处的路再熟悉不过，不过一个时辰，就来到了知府宅邸门前。门前四个家丁守着，门口还停着座轿子。
还不等他们犯难如何潜入宅子，就看见出来一女子，一个丫鬟搀着她，身后还跟着四个侍女。
这姑娘看着年岁不大，标准的鹅蛋脸，她生得白净，又着雪色裙衫，更衬得皮肤如玉般莹润。一举一动袅娜端庄，款款走进了轿子。
想来，这便是信州知府的千金了。
“感觉如何？”走在回家的路上，沅枫问道。
罗寂涯中肯地评价，“确实漂亮，不过没那么合我心意。”
“你还想要多美的？天仙吗？”
“那是自然，一定要足够美丽优雅。”罗寂涯大言不惭地说。
“你少做梦了，这姑娘我觉着挺不错的，人家又喜欢你，出身又高贵，还不同伯父商量商量，快上门提亲去。”沅枫急不可耐地撺掇着。
罗寂涯嗓音清朗，“人家好好的姑娘家会把自己的心事传得满城风雨？谁知道是不是以讹传讹。我只是玩笑，又不喜欢这姑娘，提什么亲。更何况这事啊，都不必跟我爹商量，他必是不肯的。”
“为何？至少这么看着，这姑娘是个知书达理好相与的千金小姐，你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青印剑派大弟子，挺般配的。”
转眼已近日落时分，天边红云令人心醉。
罗寂涯笑笑，夕阳余晖洒在他脸上，为那股开朗潇洒的少年气镶上了一层金色，“我爹从小教导我，不论日后走了什么路，不可数典忘祖。她是官家千金，而我不过是商人之子，怎能高攀。”
沅枫不服，她跑到他面前跳脚，“什么高攀，哪里高攀！开酒楼又如何，你虽不是武林世家的子弟，却是世家后辈中的翘楚，谁也不敢对你的家世说三道四。”
罗寂涯按住她的双肩，面上一派宽和从容，“阿枫，别人或许不敢或许不愿又或许不屑，可我自己的心中要有一杆秤。我要时时认清自己的身份，将自己摆在应当的位置。我从未想过娶名门贵女为妻，娶个肯同我荣辱与共的媳妇就行了。”他眼中忽然露出几分羞赧，“当然，一定要漂亮的才好。”
沅枫觉得他说什么都有道理，也更愿遵从他的心，“自然是了，肝胆相照的身边人才最合心意。我这么丰神俊朗的竹马当然要配倾国倾城的美人。”
“今日太阳大约是要从北边落了。看在你夸我的份上，走，给你抓鱼去。”罗寂涯说着，跑了起来，他看向身后的沅枫，眼角落了点发自内心的温柔。
那才是他的所求。
青印校场。
弟子们分成了三批，练着不同的剑式，但无一不是举着剑保持着一个动作，半天不得动弹，毒辣的太阳照着，一个个汗流浃背的，来不及擦拭左耳，右边衣领又渗了汗进去。
罗寂涯颇有耐心地走过每一列，表情板得一丝笑意也无，毫不留情地纠正过任何一个拿剑不稳姿势不正的师弟师妹。
此时已是日常练功的尾声，人人疲惫不堪，但谁也不想被大师兄纠剑式——那意味着即使时辰到了也要加练，于是被魔鬼附身的罗寂涯抬过手腕的人，心中简直是凄凄惨惨戚戚。
两个时辰到。
近三成的倒霉蛋方才被“指导”过，包括一直不怎么争气的二师姐沅枫，垂头丧气地自行凑在一堆等着继续忍受烈日炙烤，预谋性地唉声叹气，巴望着罗寂涯听到能心软。
谁知他们的大师兄瞬间玩了一出“变脸”绝技，和颜悦色地对所有人说：“今日师父不在，所以……都玩去吧！下午不必来校场！”
众师弟在此起彼伏的欢呼中一拥而上，险些将罗寂涯扔上了天。
沅枫转头就忘了自己方才是怎么让罗寂涯痛心疾首的——反正大师兄迟早单独陪她练剑。
等众人散了，她毫不见外地上前拍了他后背一下，说道：“去城里吧？”
“去干嘛？你要买东西？”罗寂涯被她压着半边肩膀，只得歪着走路。
沅枫忽然想起什么，神神秘秘地压着声音说：“寂涯，我听有师弟说，信州知府的女儿好像……看上你了？”
罗寂涯神色淡淡的，道：“好像是吧……我也是听说。”
沅枫看人看得细致，她还是捕捉到了他脸上的一丝喜悦，控制不住地嘴角上扬，手指戳了戳他肩膀，挤眉弄眼地问：“那姑娘如何？挺漂亮吧？”
罗寂涯嫌弃地看看沅枫八婆的神情，抬肘轻轻撞开她，脸上却瞒不住地露出点期待。
“我哪认得，见过也没印象了，哪知道漂不漂亮。”
沅枫这才有点好友的样子，吊儿郎当地挎着他脖子，一本正经地分析道：“那可是知府千金，错不了的，不是闭月，也得是个羞花。”
罗寂涯突发奇想，一把抓住沅枫的手腕说：“哎阿枫，我们悄悄去见见，怎么样？”
沅枫惊道：“……你这么急着见媳妇？”
“瞎胡说，别坏了人家姑娘名声。”严肃不过一刻，罗寂涯就本性毕露，笑容已掩不住，他还努力地抿着嘴，眼睛却都已经弯成了两轮月牙。
他笑嘻嘻地挑起一根眉毛说：“万一是个十分漂亮的姑娘呢，那可就不虚此行了。”
捣蛋顽劣的事沅枫没少做过，更别提这事一听就很有意思，登时应下。
“诶？我们……就这么去？”
“当然不是。信州城的人都认得我们，自然要乔装一番，”罗寂涯拽她过来，神神秘秘地附耳说，“上个月我跟着师父去半钟山庄的盛宴，有幸与山庄庄主柳拂声聊过几句……就那位易容高人。他送了我两张人皮面具，今日正好来用。”
沅枫简直觉得自己爹怕是老糊涂了，能让罗寂涯悄没声地收下人家老庄主这么大的礼，虽然他很有分寸，但是听来真是比她出格得多了，当即愤愤不平起来：“你私下收人家的礼，大、师、兄！你还靠不靠谱了？”
罗寂涯捏捏沅枫今日特意绑起的小辫，乐呵呵地说：“放心吧，一来师父知道，二来这也不算什么礼，我们可是送他一尊白玉观音像呢。再说了，柳老庄主这辈子做过的面具数都数不清，区区普通的两张赠予他人，还是什么稀奇物件么。面具在我家，走吧。”
二人快步走到罗家。罗寂涯家是开酒楼的，白日里府中一些家丁会去店里做工，留在家里的人不多。罗府人都认得沅枫——毕竟二人从小玩到大，沅枫早就是这里的常客，因而也没有生疑。
两人在罗寂涯房中戴好了面具，躲在房门口四下看看，洒扫的仆人都去前院了。罗寂涯迅速拉着沅枫溜到后院墙，率先翻了出去，看着街上无人注意到他们，才吹了声口哨，让沅枫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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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等他们犯难如何潜入宅子，就看见出来一女子，一个丫鬟搀着她，身后还跟着四个侍女。
这姑娘看着年岁不大，标准的鹅蛋脸，她生得白净，又着雪色裙衫，更衬得皮肤如玉般莹润。一举一动袅娜端庄，款款走进了轿子。
想来，这便是信州知府的千金了。
“感觉如何？”走在回家的路上，沅枫问道。
罗寂涯中肯地评价，“确实漂亮，不过没那么合我心意。”
“你还想要多美的？天仙吗？”
“那是自然，一定要足够美丽优雅。”罗寂涯大言不惭地说。
“你少做梦了，这姑娘我觉着挺不错的，人家又喜欢你，出身又高贵，还不同伯父商量商量，快上门提亲去。”沅枫急不可耐地撺掇着。
罗寂涯嗓音清朗，“人家好好的姑娘家会把自己的心事传得满城风雨？谁知道是不是以讹传讹。我只是玩笑，又不喜欢这姑娘，提什么亲。更何况这事啊，都不必跟我爹商量，他必是不肯的。”
“为何？至少这么看着，这姑娘是个知书达理好相与的千金小姐，你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青印剑派大弟子，挺般配的。”
转眼已近日落时分，天边红云令人心醉。
罗寂涯笑笑，夕阳余晖洒在他脸上，为那股开朗潇洒的少年气镶上了一层金色，“我爹从小教导我，不论日后走了什么路，不可数典忘祖。她是官家千金，而我不过是商人之子，怎能高攀。”
沅枫不服，她跑到他面前跳脚，“什么高攀，哪里高攀！开酒楼又如何，你虽不是武林世家的子弟，却是世家后辈中的翘楚，谁也不敢对你的家世说三道四。”
罗寂涯按住她的双肩，面上一派宽和从容，“阿枫，别人或许不敢或许不愿又或许不屑，可我自己的心中要有一杆秤。我要时时认清自己的身份，将自己摆在应当的位置。我从未想过娶名门贵女为妻，娶个肯同我荣辱与共的媳妇就行了。”他眼中忽然露出几分羞赧，“当然，一定要漂亮的才好。”
沅枫觉得他说什么都有道理，也更愿遵从他的心，“自然是了，肝胆相照的身边人才最合心意。我这么丰神俊朗的竹马当然要配倾国倾城的美人。”
“今日太阳大约是要从北边落了。看在你夸我的份上，走，给你抓鱼去。”罗寂涯说着，跑了起来，他看向身后的沅枫，眼角落了点发自内心的温柔。
那才是他的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