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草远无归期 第3章 遇见
“阿妹这么晚还没睡呢？”妈妈敲了敲我的门说，因为我还有个姐姐楚静思在城里念高中，上全托。
“明天不用上学，睡晚一些不碍事。” 刚开始想下笔就被妈妈打断，我合上日记本，推到一边。
她坐在我的床沿上，顺手整理一下我的被褥，其实我的被褥很整齐，只是她手中没有事做又觉得气氛有些尴尬，手中有些事不显得刻意。
“在写日记呢。”我嗯了一声。
妈妈知道我有写日记的习惯，对我的生活起居也照顾得无微不至，也是个很民主的人，有事也会询问一下我们的意见。
她放一瓶牛奶在我书桌上，叮嘱着早些休息，又例行询问一些关于在学校里的事，我如实回答，怕我不适应新环境又做了一番心理辅导，最后她才说：
“明天跟我一起去探望我的老同学，你来这里也有一段时间，妈妈也没有带你出去好好转转，怕你被闷坏。”她顺了顺我的马尾。
“好，反正我也没地方去，正好出去看看，就当散散心。”到这里一月多除了去灵夏家玩过，还有学校，其他的地方还真没去过。
“那爷爷呢？”我记起来便问。
“不用担心，我让五伯得空过来看看，我们去一会就回来。”妈妈说。
“嗯好”我点点头。
“睡吧，明天也不能起得太晚，还要去圩里买些水果。”妈妈走到门口又回头叮嘱一句。
我重新打开日记本，拿起那支心爱的笔，写下今天发生的“大事”，写到风无意说“这种草有轻微的毒素”时，我又打开这双手掌，闻了闻手上的香皂味，看看那草的气味是否还残留在手上，他的样貌又浮现在眼前，但我始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
停笔后，我锁上日记，放好。躺在床上，倾听外面的蛐蛐声，想着明天的事，一夜好眠。
第二天，我起个大早，妈妈已经在忙着准备早餐，洗漱后，我们一起吃过早餐，妈妈骑着摩托车载上我往圩里走，这车是借灵夏家的。
那个圩离爷爷家不近，骑个摩托车拐了几个大弯才到，我第一次到过这里，也认不得路，一路上只感受到早晨夏风的清凉，还有露水的香味，早晨清新的空气拂着我的脸，冰凉凉的。
妈妈买些水果，两盒饼干让我拎着，又继续走，后面的路都是些交织网状的小路，不知拐了几个弯才停在一片空地上，周围种满了竹子。
我下了车，脱了帽子，拍拍贴在额头上的刘海，试图让自己舒服些。
妈妈去按门铃，我才发现这栋房子又宽又长，目测占地面积八百到一千方左右，周围用高高的围墙围着，大门竟是双开的铜门。
即使在城里，这种房子也相当少见，我居然能在村里看到，真是三生有幸。
很快，门被打开，出来的不是看门大爷也不是做饭阿姨，而是他。他看不到我，我看到了他。
他看到妈妈，问：“阿姨，您找谁？”
被妈妈挡在身后的我，伸出头去，看见他一脸惊讶，我又缩回来。
妈妈说：“小伙子，我找罗娟。”
我听到他叫：“妈，有人找。”
他开了门让我们进去，我粗略瞄了一眼，有点像个花园。花草树木都干干净净，被整理得整整齐齐的。
有一个妇人带着帽子，脸上都是汗，双颊红通通，手戴胶手套，脚穿水靴。看见我们，径直走过来，放下手中的小锄头，脱下手套，在一旁的水龙头冲洗手心手背，干净后，走过来。
“莲惜，好久不见，这么早到，进去坐吧。”她又过来扶着我的肩说：“这是小女儿？”
“是，这是我小女儿长思。”妈妈看着我说。
“阿姨好。”我对她说，她笑着说真乖。
我们走进了客厅，看见他已经倒好了三杯茶放在桌上，立在一旁。
妈妈从我手中接过水果饼干，递给他，他顺手放在茶几上。
“无意，这是妈妈的高中同学，叫莲惜阿姨。”原来这就是风无意的妈妈，她借口进了一会房间，出来后换了一套衣服，脸上也干干净净。
她们在聊天，我安安静静坐在妈妈的旁边不敢也不知要做什么，只是听她们在聊着以前的事情，风无意也坐在一旁看电视。
过了一会，他妈妈对他说：“这孩子平常都不看电视，今天这个屁股被凳子粘住了，怎么不出去玩？”
他没反应。
“无意，你带长思去玩玩，我们大人聊天，她也听不懂，一个人怪闷的，带她去转转。”无意听到他妈妈的话，关了电视，站起来看向我，像是在等我。
我看了看妈妈，在征求她的建议。妈妈看懂我眼里的意思，说：“去玩一会吧，等下回去我叫你。”
我嗯了一声，跟在风无意的后面。
他带我去院子了转了一圈，院子除了绿化的花草树木，也没什么好看的，太阳也渐渐热起来，转了一圈我们又回到客厅里。
看到她们聊得如火如荼，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风无意说：“要不我们去二楼看看。”
我点点头。
上到二楼，他带我走到一间上着锁的门前面，他摸摸门横梁上，没有东西，又尝试打开窗户，也不成功。
“你等一下。”他咚咚咚跑到一楼，又咚咚咚上来，手里拿着一把生锈的钥匙。
他试了好几次才拧得开那把锁，似乎这扇门很久没被开过。
门一看，强烈的阳光照进去，满屋灰尘在我们面前四处飞扬。他捂住口鼻，也让我捂住口鼻。直到他打开所有的窗帘，我才清楚看见里面的物品。
“哇~”一百来方大的房间里，墙上贴满了各种各样的画，花草树木鸟兽虫鱼，还有各种神情的人物素描。中间空无一物，可想而知这个主人是多爱惜这些画，这么大的房子只为了挂在墙上的画。
“这到底有多少张画呀？”我放下捂住口鼻的手，靠近细细观察。
“四百八十八张。”风无意站在我后面。
“差不多五百，都是一个人画的?”我靠近画上的落款。
“都是一个人画的。”他很肯定。
“人物一百三十一张，花草五十六张，山中树木一百九十八张，鸟兽虫鱼一百零三张。”风无意信手拈来。
“你没少来吧，记得这么清楚？”人只有无事又不知做何事时，就会找些事情来打发时间。
“从记数起，就开始数到大。”他靠近其中一张，定定看着。我顺着他的眼神看去。
画中有四个人，一个年轻妇人抱着一个七八月大的婴儿，左边坐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小男孩，右边坐着一个五岁左右小女孩。
我靠近落款处，念着“风畔 一九九零年三月一号”。
我觉得画里的妇人很面熟，一时又记不起。
“风畔是我父亲，画里的是妈妈姐姐弟弟和我，那时我才两岁。”他像回忆着久远的回忆。经他提示，我才想起那是风无意的妈妈，十年时间，变化真大。
“叔叔不在这里？”我问他，见他一脸沮丧。
他摇摇头。
“他去了哪里？”我又回头欣赏那幅画。
“不知道。”他又摇摇头。
“不知道？”我第一个念头就是想到失踪。
“我也好久没见过他。”他眼里流露出某种渴求，也许是对父爱的渴求，我父母一直与我在一起，我无法体会他的感受，该是难过的吧。
“没有人知道吗？”我很好奇的问。
他不出声。
我们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谈论起画里的内容。
“叔叔该是个要求完美的人。”我粗略浏览一下墙上的画。
“哪里可以看出？”他看向我。
“这组画他总共画了五组，每组都改动有一部分，最后这张才是定型之作。”我指着与我们齐头高的画作。
“没错，我记得这组画他画了很久，那段时间他整日待在画室里，与他一起吃饭的次数都没几顿。”他停了停又说：“这是他的最后一幅画，画完这幅画后我就再没见过他。”
他望向屋外，似乎在等待着他父亲的归来。
我们在二楼待了二个多小时，就听到妈妈叫我的名字。我们一起拉好窗帘，风无意锁好门，便下了楼。
“玩什么呢，这么久？玩的怎么样，长思？”罗娟见我们下来，眼光停留在我身上。
我看了一眼风无意，他面无表情。我只好避开那画室的事。
“挺好的，罗娟阿姨。”我很有礼貌回应。
“麻烦无意带我们长思这么久，是时候回去了。”妈妈站起来。
我走到妈妈身边，一起走出客厅，他们送我们到大门口。
直到我们离开，那两扇铜门才缓缓关上。
“妈妈，怎么没听说过你有个同学在城里做护士？”风无意走在他妈妈后面问。
“十几年没见，有什么好提的。”罗娟戴上胶手套，水靴，帽子又继续锄着花园里的杂草。
这时从楼上走下一个小男孩，年纪不大，却是个精明的。
“哥，你还不了解妈？亲戚可不是随便认的。”风有意从二楼下来，刚才她们与他们的活动都被他看在眼里，八岁就能说出这种话，不是精明之人又是谁。
风无意白了他一眼，打开电视坐在木沙发上自己看，不理他。
“明天不用上学，睡晚一些不碍事。” 刚开始想下笔就被妈妈打断，我合上日记本，推到一边。
她坐在我的床沿上，顺手整理一下我的被褥，其实我的被褥很整齐，只是她手中没有事做又觉得气氛有些尴尬，手中有些事不显得刻意。
“在写日记呢。”我嗯了一声。
妈妈知道我有写日记的习惯，对我的生活起居也照顾得无微不至，也是个很民主的人，有事也会询问一下我们的意见。
她放一瓶牛奶在我书桌上，叮嘱着早些休息，又例行询问一些关于在学校里的事，我如实回答，怕我不适应新环境又做了一番心理辅导，最后她才说：
“明天跟我一起去探望我的老同学，你来这里也有一段时间，妈妈也没有带你出去好好转转，怕你被闷坏。”她顺了顺我的马尾。
“好，反正我也没地方去，正好出去看看，就当散散心。”到这里一月多除了去灵夏家玩过，还有学校，其他的地方还真没去过。
“那爷爷呢？”我记起来便问。
“不用担心，我让五伯得空过来看看，我们去一会就回来。”妈妈说。
“嗯好”我点点头。
“睡吧，明天也不能起得太晚，还要去圩里买些水果。”妈妈走到门口又回头叮嘱一句。
我重新打开日记本，拿起那支心爱的笔，写下今天发生的“大事”，写到风无意说“这种草有轻微的毒素”时，我又打开这双手掌，闻了闻手上的香皂味，看看那草的气味是否还残留在手上，他的样貌又浮现在眼前，但我始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
停笔后，我锁上日记，放好。躺在床上，倾听外面的蛐蛐声，想着明天的事，一夜好眠。
第二天，我起个大早，妈妈已经在忙着准备早餐，洗漱后，我们一起吃过早餐，妈妈骑着摩托车载上我往圩里走，这车是借灵夏家的。
那个圩离爷爷家不近，骑个摩托车拐了几个大弯才到，我第一次到过这里，也认不得路，一路上只感受到早晨夏风的清凉，还有露水的香味，早晨清新的空气拂着我的脸，冰凉凉的。
妈妈买些水果，两盒饼干让我拎着，又继续走，后面的路都是些交织网状的小路，不知拐了几个弯才停在一片空地上，周围种满了竹子。
我下了车，脱了帽子，拍拍贴在额头上的刘海，试图让自己舒服些。
妈妈去按门铃，我才发现这栋房子又宽又长，目测占地面积八百到一千方左右，周围用高高的围墙围着，大门竟是双开的铜门。
即使在城里，这种房子也相当少见，我居然能在村里看到，真是三生有幸。
很快，门被打开，出来的不是看门大爷也不是做饭阿姨，而是他。他看不到我，我看到了他。
他看到妈妈，问：“阿姨，您找谁？”
被妈妈挡在身后的我，伸出头去，看见他一脸惊讶，我又缩回来。
妈妈说：“小伙子，我找罗娟。”
我听到他叫：“妈，有人找。”
他开了门让我们进去，我粗略瞄了一眼，有点像个花园。花草树木都干干净净，被整理得整整齐齐的。
有一个妇人带着帽子，脸上都是汗，双颊红通通，手戴胶手套，脚穿水靴。看见我们，径直走过来，放下手中的小锄头，脱下手套，在一旁的水龙头冲洗手心手背，干净后，走过来。
“莲惜，好久不见，这么早到，进去坐吧。”她又过来扶着我的肩说：“这是小女儿？”
“是，这是我小女儿长思。”妈妈看着我说。
“阿姨好。”我对她说，她笑着说真乖。
我们走进了客厅，看见他已经倒好了三杯茶放在桌上，立在一旁。
妈妈从我手中接过水果饼干，递给他，他顺手放在茶几上。
“无意，这是妈妈的高中同学，叫莲惜阿姨。”原来这就是风无意的妈妈，她借口进了一会房间，出来后换了一套衣服，脸上也干干净净。
她们在聊天，我安安静静坐在妈妈的旁边不敢也不知要做什么，只是听她们在聊着以前的事情，风无意也坐在一旁看电视。
过了一会，他妈妈对他说：“这孩子平常都不看电视，今天这个屁股被凳子粘住了，怎么不出去玩？”
他没反应。
“无意，你带长思去玩玩，我们大人聊天，她也听不懂，一个人怪闷的，带她去转转。”无意听到他妈妈的话，关了电视，站起来看向我，像是在等我。
我看了看妈妈，在征求她的建议。妈妈看懂我眼里的意思，说：“去玩一会吧，等下回去我叫你。”
我嗯了一声，跟在风无意的后面。
他带我去院子了转了一圈，院子除了绿化的花草树木，也没什么好看的，太阳也渐渐热起来，转了一圈我们又回到客厅里。
看到她们聊得如火如荼，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风无意说：“要不我们去二楼看看。”
我点点头。
上到二楼，他带我走到一间上着锁的门前面，他摸摸门横梁上，没有东西，又尝试打开窗户，也不成功。
“你等一下。”他咚咚咚跑到一楼，又咚咚咚上来，手里拿着一把生锈的钥匙。
他试了好几次才拧得开那把锁，似乎这扇门很久没被开过。
门一看，强烈的阳光照进去，满屋灰尘在我们面前四处飞扬。他捂住口鼻，也让我捂住口鼻。直到他打开所有的窗帘，我才清楚看见里面的物品。
“哇~”一百来方大的房间里，墙上贴满了各种各样的画，花草树木鸟兽虫鱼，还有各种神情的人物素描。中间空无一物，可想而知这个主人是多爱惜这些画，这么大的房子只为了挂在墙上的画。
“这到底有多少张画呀？”我放下捂住口鼻的手，靠近细细观察。
“四百八十八张。”风无意站在我后面。
“差不多五百，都是一个人画的?”我靠近画上的落款。
“都是一个人画的。”他很肯定。
“人物一百三十一张，花草五十六张，山中树木一百九十八张，鸟兽虫鱼一百零三张。”风无意信手拈来。
“你没少来吧，记得这么清楚？”人只有无事又不知做何事时，就会找些事情来打发时间。
“从记数起，就开始数到大。”他靠近其中一张，定定看着。我顺着他的眼神看去。
画中有四个人，一个年轻妇人抱着一个七八月大的婴儿，左边坐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小男孩，右边坐着一个五岁左右小女孩。
我靠近落款处，念着“风畔 一九九零年三月一号”。
我觉得画里的妇人很面熟，一时又记不起。
“风畔是我父亲，画里的是妈妈姐姐弟弟和我，那时我才两岁。”他像回忆着久远的回忆。经他提示，我才想起那是风无意的妈妈，十年时间，变化真大。
“叔叔不在这里？”我问他，见他一脸沮丧。
他摇摇头。
“他去了哪里？”我又回头欣赏那幅画。
“不知道。”他又摇摇头。
“不知道？”我第一个念头就是想到失踪。
“我也好久没见过他。”他眼里流露出某种渴求，也许是对父爱的渴求，我父母一直与我在一起，我无法体会他的感受，该是难过的吧。
“没有人知道吗？”我很好奇的问。
他不出声。
我们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谈论起画里的内容。
“叔叔该是个要求完美的人。”我粗略浏览一下墙上的画。
“哪里可以看出？”他看向我。
“这组画他总共画了五组，每组都改动有一部分，最后这张才是定型之作。”我指着与我们齐头高的画作。
“没错，我记得这组画他画了很久，那段时间他整日待在画室里，与他一起吃饭的次数都没几顿。”他停了停又说：“这是他的最后一幅画，画完这幅画后我就再没见过他。”
他望向屋外，似乎在等待着他父亲的归来。
我们在二楼待了二个多小时，就听到妈妈叫我的名字。我们一起拉好窗帘，风无意锁好门，便下了楼。
“玩什么呢，这么久？玩的怎么样，长思？”罗娟见我们下来，眼光停留在我身上。
我看了一眼风无意，他面无表情。我只好避开那画室的事。
“挺好的，罗娟阿姨。”我很有礼貌回应。
“麻烦无意带我们长思这么久，是时候回去了。”妈妈站起来。
我走到妈妈身边，一起走出客厅，他们送我们到大门口。
直到我们离开，那两扇铜门才缓缓关上。
“妈妈，怎么没听说过你有个同学在城里做护士？”风无意走在他妈妈后面问。
“十几年没见，有什么好提的。”罗娟戴上胶手套，水靴，帽子又继续锄着花园里的杂草。
这时从楼上走下一个小男孩，年纪不大，却是个精明的。
“哥，你还不了解妈？亲戚可不是随便认的。”风有意从二楼下来，刚才她们与他们的活动都被他看在眼里，八岁就能说出这种话，不是精明之人又是谁。
风无意白了他一眼，打开电视坐在木沙发上自己看，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