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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风破局 第9章 睚眦必报

    江帆不懂黎烬为何如此执着的维护江墨,也或许,当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他不再辩解什么,只是抬手抽了几张纸按住了手背上的针孔。

    病房里一度陷入了沉默。

    黎烬切好了柚子,依言递给了江帆,对方却并未接过,只转了话题道:“联系到那位买家了吗?”

    黎烬顿了顿道:“‘当铺’一向都是单向交易,黑市对买家信息保护得很紧,想要查到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江帆的脖子上还残留着些红痕,闻言却嗤声一笑,竟然当着江墨的面奚落道:“废物。”

    他就是这样的性子,就算是对着喜欢的人,该报复的时候也绝不嘴软。

    你诬陷我用苦肉计,那我就骂你一声废物。

    有时候他也在想,自己究竟为什么要喜欢一个眼里没有自己、只是出于同情帮了自己一次的人,甚至不惜自降身价的将人抢到身边来,一边小心的护着,一边却又整日的受着他的冷嘲热讽。

    但,如果只靠着恨意活着,江帆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他怕就算将江谨深狠狠踩在脚下,内心依旧会空洞又灰暗得像个无底深渊。

    有时候怀着些虚妄的美梦,幻想有一天走出这片漆黑森林的时候,能有一束只照着自己的光打在身上,就会觉得此时此刻这些难堪的挣扎多少还是有些意义的。

    他扯出病床旁边的桌板,将手机立在上面,又拿出了一个微型投影设备,在桌板上投出了一个虚拟键盘。

    他不以为然的在这两人面前用起了“钥匙”,在电子世界里,江帆一直是熠熠生辉的,这是上天赋予了他的唯一一份谁都抢不走的能力,不像在虚无缥缈的感情中,隔着浓雾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捉不到。

    他这副傲慢的样子反倒是让黎烬莫名松了口气,转而专心的看起了他的动作来。

    江墨见他的目光一眨不眨的落到江帆的手上,纤细的眉凝成个疙瘩,扯了扯黎烬的袖子故作可怜道:“黎烬哥哥……”

    黎烬扭过头对他露出了一个堪称完美的微笑,“小少爷乖,这次的事情很重要,关乎到当铺的存亡,等解决了这次的事情,我一定好好陪你。”

    江墨一脸的迷惑,心说这人难不成是个打工狂么?

    他为了维持人设只好闭上了嘴,整个屋子里只有江帆敲击桌板的声音。

    黑市的规矩,是由买主带着要求和定价指定一家进行交易,像这种信息类的交易则更为隐秘,作为卖家一方的当铺只拥有两个选项,接受或者拒绝。买方在被拒绝后拥有三次加价机会,由卖家决定是否接单,如果接单,达成交易的金额就会从买方的黑市账户里自动扣除,保存在黑市公账里,交易成功后打给卖方,如果交易失败,不仅交易金额会被退回给买方,卖方还将支付一笔按照市场最高利率计算出来的利息。

    这是一场买卖双方的博弈,卖方需要靠销量打出名声,就不能待价而沽,但如果像Ashes那样一味接低价订单,就会自降身价,既被其余卖方诟病,也被买主轻视。

    而买卖双方的信息则严格保密,只会留下一张进入黑市时办理的、存了巨额保证金的卡。

    因此想要反向联系买主,就要先破解黑市的单线联系系统,但这一举动无疑会被黑市察觉,所以江帆采用的办法是,将这套单线系统完全复制到自己这边,作出一套能够瞒天过海的虚拟系统,躲过黑市的“鹰眼”。

    虚拟的世界中,江帆站在这座由黑市搭建起来的单向桥边,抱怀将一切伎俩尽收眼底。

    他伸出手,眼前的桥梁在他眼中不过是一串紧密连接的数据,只要复制、拆分、再重组,就可以改变方向,突破禁制。

    只是这样复杂的操作到底需要一段时间,江帆操作了半个多小时,手机上才堪堪显示出了“进度百分之0.1”的字样。

    江帆抬眼瞥向黎烬,甚至还扬起眉挑衅般的问:“学会了么?”

    舌尖抵住了颊侧,黎烬的笑倒是比刚才对着江墨时真实了几分: “我要是学会了,那江帆少爷岂不是没有立足之地了?”

    两人之间隐隐散发出些微妙的火药味,被晾在了一边的江墨则颇为奇怪的想着,这江帆……是真的喜欢黎烬吗?这怎么还跟人叫嚣上了?奇奇怪怪。

    “是么,那我倒是期待着这一天。”江帆一边反复活动着手指一边瞥了眼屏幕下方那只小小的眼睛,眸中浮现出一抹冷意。

    这份礼物你还喜欢么?父亲。

    只不过打开的时候千万要小心,这可是潘多拉的魔盒,里面装着的可能是数不完的金币,也可能,是一条等着咬住你喉咙的毒蛇。

    另一边,江谨深撑着椅子站起身来,一眨不眨的看着屏幕上江帆的操作,眼神里透出毫不掩饰的贪婪。

    黑市的单线联系一直是梗在他们这些卖家心里头的刺,他们几乎因此丧失了全部的主动权,而这也是黑市高度集中的权利一直坚不可摧的原因,如果自己能够破解这个关卡,那么以后就可以慢慢拉拢其余卖家形成垄断,甚至逐步将黑市纳入囊中!

    狂喜一闪而过,但江谨深很快又冷静了下来,思忖着自己手中的牌。

    他靠回椅背,一边敲着扶手一边感慨道:“阿舟,你可真是给我生了一个好儿子啊。”

    病房内。

    江墨百无聊赖的抠着手,偶尔抬头看一眼江帆,想着对方刚刚不似作伪的表情,内心疑窦丛生,难道妈妈真的……

    黎烬则没想到江帆竟然比自己还要冒险,斟酌着问:“你这样做,不怕被黑市发现么?”

    江帆不答反问,“你知道对于黑市的主人来说,阻止黑客入侵的最好方法是什么吗?”

    黎烬瞬间恍然。

    阻止黑客入侵最好的方法,就是把最厉害的黑客全都纳为己用。

    江帆这是要……

    半小时的高度集中让江帆口渴得厉害,他用眼神瞥了瞥只是被简单切开的柚子,抬眼摆出了一副老板的架势:“好歹也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做了苦工,你打打下手总不算过分吧?”

    他成功用实力为自己赚得了被同等对待的权利,黎烬却总觉得这小疯子偶尔也有些孩子气。

    他把那柚子仔细的剥好,放到小盘子里递了过去,而后回头熟练的对江墨笑了笑,“小少爷别不开心,这些事交给我们做就好了,你好好养身体才是正事。”

    江墨极力忍着想要翻白眼的动作,回了他一个快要装不下去的假笑。

    但这话落在江帆耳朵里却满是自己求而不得的关心和维护,嘴里的柚子越嚼越酸,他却偏要强撑着把剥好的那些全部吃完。

    当然,他一向秉持着自己不高兴别人也别想高兴的宗旨,身上的衣服一直传来一股混着消毒水的汗渍味,让他格外难以忍受,遂对黎烬道:“你去旁边的服装店帮我买一套衣服来。”

    黎烬半点不意外的站起身,还不忘问向江墨:“小少爷有什么想要的吗?”

    江墨昨天原本都回家了,听到他们去医院才连忙赶了过来,自然也没打算多呆,就随口点了一份章鱼小丸子,等到黎烬走出门了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江帆不会是要为了刚才的事报复回来吧?

    他警惕的往床头缩了缩,而江帆果然扭过头来对他沉声道:“我只说两句话,第一,你妈妈的事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如果真的是我杀了她,江谨深会就这么放过我么?第二……家里最近可能要出事,你自己多留个心眼。”

    江墨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我只是,”江帆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睛,“想要活下去而已。”

    江墨在那紧张了半天,见对方真的躺在那里没了动作,这才小心的活动了两下,嘟囔着骂了一声:“讨厌鬼,话也不说明白……”

    黎烬回来得很快,江帆也不管他买的是大是小,接过来放到床上就双手攥住衣服下摆打算把身上的t恤脱下来。

    他的动作太快,黎烬尚未来得及转身,视野里就蛮横的闯进来一片雪白的腰腹,偏偏那人还顿在了那里,挑逗似瞥向他道:“想看的话可以凑近点看。”

    呼吸有短暂的错乱,黎烬立刻背过了身去,反唇相讥道:“大少爷还真是惯会倒打一耙。”

    江帆勾了勾唇,继续把身上的衣物全都脱了下来。

    江墨倒是没回避,心不在焉的往他身上瞥,却不经意间触到了一道旧伤。

    两指宽的疤痕颜色已经很淡了,甚至不仔细看的话几乎分辨不出来,江墨却顿在了那里,好半天才不自在的移开了视线。

    江帆穿好了意外很合身的衣服,竟一副准备走的模样,黎烬头疼的拦住了他,又叫来了医生给他检查身体。

    那医生正是之前一直给江帆开伪装药剂的主治大夫,他在江家的私家医院任职许久,知道江帆活得不容易,原本还以为停了药剂他能好过些,没想到对方的状况却越来越糟。

    他推了推眼镜,一脸严肃的对江帆说:“小江先生,你现在的状况需要好好休息,注意情绪的稳定,尽可能避免使用信息素,尤其不能像以前一样用信息素跟Alpha对抗,隔离贴也要贴好,腺体这么重要的东西,一定要好好保养才行啊。”

    他说完才想起什么似的闭上了嘴,而江帆则从鼻腔中发出了一声冷哼,“是啊,我得为我亲爱的弟弟好好保养他未来的腺体呢。”

    他“嘶”了一声,语重心长的对江墨说:“也怪哥不好,就留了个这么残破的腺体给你,医生说的这些话你都好好记一下,以后记得好好保养腺体,要是再病一次啊,你就得求你黎烬哥哥给你捐腺体了。”

    江墨努了努嘴唇,罕见的没反驳什么。

    江帆撒完气就一脸不容反驳的问向了医生:“那我现在可以出院了吗?”

    医生“额”了一声,“……也行,那我给你开点药,回去记得按时吃。”

    “好,走吧,黎烬。”

    江帆穿好鞋子朝着门口走去,可直到他出了病房,身后还是没有响起脚步声。

    他扭过身回头,就见黎烬半蹲在江墨身前,正在悉心嘱咐他什么。

    江墨有些心不在焉的点着头,黎烬就担心的询问对方是否有哪里不舒服——他在尝试着让江帆对自己死心。

    因为太危险了。

    江帆这样的人,无论是爱意还是恨意都如此的鲜明炙烈,甚至为了达成目的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再这样下去,黎烬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所以现在,轮到了他来利用江墨。

    黎烬小心的探着江墨的额头,担心的语气恰到好处,“好像有点发烧。”

    江帆的视线落在黎烬那只手上,钉子般锐利。

    “是吗?”江墨恹恹的说:“可能是昨晚有点着凉了。”

    “怎么这么不懂得照顾自己,你这样要我怎么放心得下呢。”安抚信息素缓缓铺散开来,江帆站的位置却只能嗅到一丝稀薄得若有若无的风信子味,然而不等他细闻,那味道就被消毒水味盖了过去。

    走廊里的声控灯熄灭了,病房内却仍旧是一片暖光。

    立在黑暗中的江帆有些疲惫,鸦羽似的眼睫微微垂落,却又不甘心的逼着自己重新抬起,直视着眼前的画面。

    黎烬站直身体,用指腹松松的拢着江墨的脸颊,俯下身作势要去吻他。

    江墨没有迎合也没有拒绝。

    看起来,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垂在一旁的手瞬间攥紧,冰凉的指尖抵住掌心,江帆全身都绷成一道平直的线,此刻的他像极了一根针,锐利也脆弱,危险却徒劳。

    他很想冲上去将两人拉开,可身体却像被钉在了原地般动弹不得,内心更是一片酸涩的茫然。

    且不论江墨怎么想,如果这真的是黎烬想要的呢?

    那自己究竟有什么立场去阻止这样一件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事?

    被强行睁了许久的眼睛终于缓缓阖上,江帆没再自虐的看下去,而是转身迈开了虚浮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