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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敬人间 第48章 两个“守旧派”

    唐汉最喜欢雕刻书的形状,书页或平摊或半卷,书本立站或平放,然后把爬藤花架或者其他小植物体种在里头,看着这些生命体从“书”里汲取能量,蜿蜒爬出,茁壮成长。

    偶尔还会蹭点程山水家的“小画家”女儿的光,让她在微型植物培育好的基础上自由发挥,在木制书卷上画出小小年纪所见的自然山水。

    画卷之下是生命体一生必经的枯与荣,生命立足之地也非永远不变不朽,营养,成长,盛放,辉煌,然后褪色落幕。

    可惜的是同一个时期,这样的手只能出现一双,第一双是父亲的,第二双是他的。唐汉曾经告诉过父亲,自己学会了当初他要教的本领,若不信父子俩可以比试一番。

    是在梦里,儿子向父亲挑衅过无数遍。也是同样的梦,他告诉父母,自己活得很好,他现在的生活状态就像一家三口最幸福的那几年。什么都不缺,什么都很好,交了朋友,也享受足够的独处时光。

    老唐的手工花盆被植德花艺工作室按市场普遍价收购进来,会用于手作课上的小型植物栽培。

    “你们现在不是把栽培器皿的制作也加入到课堂里了吗?老唐可以教学员雕刻啊,像一些手工的东西也挺受年轻人喜欢。”楚延安提议道,“是不是有个小姑娘还希望拜他为师学艺?”

    “木制品雕刻要用到尖锐的工具,暂时行不通。”林景仰说,花艺工作室的学员多数是心理障碍或者其他身体疾患,对于这类危险用品的使用工作室很小心,以安全为重。

    老唐雕刻的花盆也会把边缘尖锐处打磨平滑,多数是可爱治愈类型的。他们会带着学员一起学植物天然染料的提取制作,然后用于花盆染色绘画,再搭配栽种小型植物,完成植物微型景观的制作。

    栽培器皿现在正在开展传统的编织手法,用安全充沛的人造材料代替编织所用竹篾等。工作室中的程山水负责学习现代化的心理行为学,老唐则基于雕刻的基础往更多传统手艺方向精修。几种技艺结合,修身修心也修艺。

    说到李晴,她的假期依旧有很多时间花在工作室上。她对木工很感兴趣,试图跟父母沟通,但是父母的反对意见很强烈。

    “因为是女孩儿?”楚延安问,现在的木工和之前纯粹的木匠活又不完全一样,对于个人来说也只是多份艺能加身。在假期学习也不会耽误学业,老唐也不会狮子大开口要培训费,他不觉得该分性别。

    林景仰摇头:“不是这个原因,是她父母觉得她还没有恢复好,不放心她使用尖锐的雕刻工具。”

    李孟则觉得李晴现在使用这些东西问题不大,能找到这个专属的“舒适圈”很不易。他也在慢慢让父母接受,李孟知道父母并不是反对这个爱好,只是怕李晴因此受伤。

    无论是以后作为主业副业,还是仅仅一时兴起的几天的喜欢劲儿,都不应该一点尝试的机会都不给她。专攻一门技艺,身上有点小擦小碰的伤,没什么大不了。

    “不是想专攻你的园艺疗法吗?怎么越来越不走正道了?”对于花艺工作室的发展方向,也是出乎楚延安的预期。

    “培育和引进新品种新技术,包括专业新人才,现在公司完全可以支持。”

    楚延安原本以为按林景仰和花艺工作室团队的初心,园艺疗法应该变得更加现代化、专业化、高尚化。

    甚至做大做强之后也许可以和国际上的园艺疗法接轨,例如恢宏考究的康复景观大花园,绚丽专业的花卉疗养院,科技罕见的植物新物种。

    谁知道这人完全带着工作室在往“守旧”的方向走,往“市井小众”的方向走,往日常生活当中走。

    园艺基地有很大的面积在培育本土常见的或者某个地域代表色彩强烈的植物,外来景观植物只占少数,景观设计时也多使用的是本土植被。楚延安懂,这里有一份保护本土植物资源的责任和情怀在内。

    但这也显得有些东西上不了更大的“台面”,比起把常见的、深入人心的生活用品搞出大名堂,或许花经济引进或培育出“新品种”更容易。

    工作室涉及的范围越来越广,从各种稀缺植物到本土遍地的植物,从人工培育中草药资源到回溯各种植物有关的传统技艺,甚至听说他们还想把“本土”和“移民”的粮食作物加到课程当中。

    楚延安不理解这个用意,对于楚将那一代,为了解决温饱和实现“粮食自由”,无数人付出过努力。有的人视青山视土地视家乡为靠山,与它们的血缘甚至比亲人与亲人之间的还要浓烈而割舍不下,比如坐在一旁的某个老头。

    但现在有不少东西发生了改变,有些人又很难坦然的拥抱改变,有时人的适应能力不及一棵植物。

    “爷,这是你亲孙子。”楚延安把林景仰指给楚将看,他越来越觉得应该给他们做个隔代亲子鉴定。

    林景仰的感情不在家乡情结,但是在植物,尤其是本土植物。按两人某些方面的秉性,他们才像亲生的,爷孙两个如假包换的“守旧派”。

    楚延安开始声讨林景仰:“景仰,思想不能太狭窄太念旧。我跟你说直白一点,对于包括我在内的绝大多数人。一朵罕见的花,再加上漂洋过海从地球另一端远道而来,或者专家辛苦研究培育的标签,即使它没有太多的观赏或者食用价值,我依旧对它的消费欲很高。”

    “一棵路边很常见的花草,无论你如何将它的价值最大化,都很难消磨掉它在多数人心中的固有印象,很难使人为此产生消费冲动。”

    楚延安不觉得林景仰坚持这种“守旧情怀”的观念是正确的选择。这种方式花费的时间和精力并不少,但太难看到回报。有时候,“创一”容易,创新要难。

    公司毕竟盈利性为主,无论是植物品种还是工作室的模式,经济将决定后续一切发展,可以部分无偿但不能绝对免费化。

    林景仰倒没生气,创新力和目光确实应该放得长远,但即使是日常常见的植物,许多人也缺乏对它的进一步了解,它可能是草,可能是花,可能是药。

    他属于喜欢在自己的专业范围内实现最大创造的实干家,有部分创造力是源于曾经与现在的身份,渐渐的还是有些个人色彩放在工作里头。

    楚延安的存在也时刻提醒他,商业化的公司,不能全靠燃烧热情。公司虽小,但也是他们自己以及同屋檐下的劳动者谋生的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