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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辞 第15章 山河万里双栖飞

    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他依旧是公孙祉,而她就是刘沅,他未告诉她有关这一切,她也没有猜忌他的来历。

    只是,公孙祉明白,这只是自欺欺人。

    这是两人之间的芥蒂,目前他也没什么法子去除。

    倒是在洞庭湖畔住下这几日刘沅来了兴致去学绳镖。

    这一类的暗器极难控制,刘沅试了好几次也不能完全控制好。

    公孙祉卧在葡藤下的凉席上侧身看着,他担心这东西会伤着刘沅自己。

    只见她将绳镖用力打出,而后在手上绕了一圈,趁着垂地之际抬脚一踩,这镖便顺着力飞了出去。只是刘沅的动作并不好看,而且收回时由于力气过大眼看着就要刺向自己,公孙祉及时上前用剑挡住,随即确认她有没有受伤。

    即使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眼里,可在他心中刘沅好似一个婴儿一般柔弱,却拥有无比刚强的内心,因此他防备着任何可能使她受伤的东西。

    自那天亲过以后两人再没有什么亲密的举动,一来是刘沅没心情也没兴趣,二来是公孙祉觉得自己不配再那样做。

    情爱虽是两个人情投意合,但是他在那个世界时已有妻儿,之前未和刘沅在一起时还没有那么强烈的愧疚和自卑感,如今站在刘沅身边好似就像一个负心汉一般。

    对她的亲密接触好似成了玷污她一样。

    关于这件事他还未向刘沅提起过,不知她知道后会有何感想。

    “我有话想告诉你。”

    习惯了刘沅如今的沉闷,他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的意思,便将剑放下坐在席上,两人之间也不顾那些礼仪规范只是随意坐着。

    “在那个世界,你出车祸去世后我结过婚,”他仔细观察着她的动作免得惹得她又不理他,看着刘沅听到这句话时并没有太多变化他也松了口气,“不想瞒你,虽然不会有人会偷偷告诉你这些。是在我三十四岁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很好的女孩,她叫梁敏,性子很温不过不是那种一味顺从,她很有自己的想法,她在我手下工作,能力很出色,比我小了八岁。”

    遇到的第一年两人便在一起了,同年结了婚,第二年有的孩子。

    “我一开始便同她说过我和你的事,可她还是愿意和我在一起,”公孙祉突然反应过来觉得这话不对,若是要这样说,如今他和刘沅说了他和梁敏的事,若是刘沅选择离开就是显得刘沅小气了,可这说出口的话要收回来是不可能的,“并不是要表达什么,你也不要多想。”

    他时刻在意着她的情绪,就像在那个世界时她时刻注意着他一样。

    只不过,刘沅好似并不在意这些,他不由有些失落。看着两个优秀的人争自己是一件很值得自豪的事情,这很正常。可他也清楚,若是刘沅和梁敏同时存在要他选择的话,刘沅会主动退开的,她不会认为自己是一个选择,并且不屑于成为这个选择。

    “后来年纪渐长我开始忘记以前的事情,其实那时我还没到得老年痴呆的年纪,她便将我们的事写了下来,不对的地方再交给我修改,争取在我完全忘记之前写完那一切。”

    那些事迹并不长,很多都是他的内心表达,他与她的接触也并不多,自那次被开玩笑后便从未近距离接触过了。

    两人执着的爱恋皆源于他们自己内心的自导自演,也来自于刘沅那两封发自肺腑的信和他两次都未给出的答案。

    “梁敏是个很好的人,若我没早早故去的话真的很想亲眼看看。”

    刘沅破天荒的打断了公孙祉的叙述,说完这句话刘沅便看向公孙祉让他继续说,其实她内里也是个急性子,有些话是憋不住的。

    “你们都很独立很清楚自己需要什么要做什么,我今生所幸遇到你们。”

    一生只爱一个人很难,所爱之人再次遇见依旧会义无反顾动心。

    公孙祉开玩笑说着:“这样你都不吃醋吗?我看着还真是有些伤心。”

    话说刘沅吃醋的样子他脑海中好像也有,似乎是怀疑他喜欢其他女生又见他和那个女生打打闹闹走得近的时候,她那时是什么反应呢……闷不作声,看上去与平常无异,可和别人说话时她的语气会过度平静,不会生气撒泼,不会吵闹,很理智一个人。

    他那时还误以为刘沅已经放下了暗自低沉了一段时间,喜欢这样一个人得有八百个心眼子,她的一举一动看似平常实则都体现着她的悲喜哀惧,就在那细微的不同当中,仅仅尘埃一点便轰轰烈烈。

    “我没必要吃醋,君子遇良人当欣喜祝贺,更不用说你已过完了一辈子,那一辈子给了梁敏你们很幸福度过一生这本就是该欣慰的,”刘沅将松松散散的发带抽出来,理了理头发想着待会再绑上,练绳镖时出了不少汗,若是没让头发散散气的话又得痒了,“你说过,这一生为我而来,我相信。”

    许是在那个世界去的太过突然存在许多遗憾才让她重来一世吧。

    她不信神佛,可是有时候又不禁想一想这些光怪陆离的事情。

    看着放在席上的红色发带,上边的图案好似是一朵朵山茶花,这绣工实在不敢恭维,看着又像牡丹。

    “那你还想着寻回去的路吗?”他小心问道。

    刘沅呆愣地摇头,她自己也不清楚。

    若是说想,可她如今懒懒散散的模样早已没有当初的激情与动力,可若是说不想,她踏遍各处为的就是寻一条路回去。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我现在也在犹豫,但还是会试着去找。”

    公孙祉有些恍惚,只觉得眼前的刘沅好像太过冷静了。

    除夕是公孙祉当的主厨,刘沅在后边烧火端盘洗菜,有一两个小菜是她做的。

    两个人也吃不了太多,刘沅最近的食欲越发不佳能吃进去的东西很少,公孙祉变着法子给她做菜可很多她只能勉强动一筷子。

    初一与符月伶他们一起吃饭时撑死多夹了几筷子,可也没什么差别。

    这是他们在一起后度过的第一个春节。

    本想过完刘沅生日再走的,没成想初四的时候刘沅便说要准备东西去京城看看陆琤去,两人初五便动身走了。

    现在刘沅虽然是问什么答什么不像之前那样沉默,可公孙祉心中不好的预感却更加强烈。

    因为很长时间没有吃好刘沅的状态很差,显得比之前要瘦了些,眼底的疲倦更加明显。

    她好像病了,公孙祉却寻不到病因。

    赶了十多天才到京城,如今北方飘雪没将他们困在半路已是万幸。

    见到陆琤后刘沅要开心不少,主动说了些话,可她能吃下的东西还是不多,陆琤便寻了些绿豆给她煮粥,效果确实有。

    两人皆是愁眉苦脸走出小舟,陆琤看着公孙祉一脸无奈,公孙祉看着陆琤一脸焦急。

    “你被称为神医,沅儿的状况连你也没办法吗?”

    有希冀,可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她这是心结,心结难解,就算华佗在世也是无可奈何的,”陆琤打落枯草上的冰,听着碎冰的声音他满面愁容,“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可刘沅这副模样我也是第一次见,你说她在西北时还好好的到了洞庭后才茶饭不思的,她在那里可是见到了或者说接触了什么事或者人才这样的?”

    “这我也想过,可她一直同我在一起所见所闻我也在,也没什么异常的。”

    一到洞庭刘沅便颓废下来,即使对绳镖突然有了兴趣也只是练了几天就腻了。

    实在想不通是什么让刘沅萎靡下来茶饭不思,他问她也不说,实在让人焦急。

    白日里刘沅去看了沅儿的坟,近十年光景,坟旁的树长高了许多,有陆琤打理着杂草倒是没见什么,听闻陆琤在这周围种了许多花,是她来的时间不对没瞧见。

    胃里空虚,方才灌了一杯酒下去如今腹中翻腾想吐,干呕了两次也没吐出什么,只是胃中难受不知如何缓解。

    “这年还没有完呢,这几日脑海里都是已故去之人的身影,他们大都葬于京城,有些甚至尸骨无存,魂归天际晓得我助萧衔复了国定会安息。”她倚在碑上,以往之人唯有沅儿立了碑,只是沅儿也并不体面,他们这一帮子人没多少善终,如今符月伶与剩余的人办了个镖局也好,水清玉自愿留在萧衔身边,也希望萧衔能如答应她的那般护着水清玉。

    不过,以水清玉的性子倒也不会被人欺负。

    晴日飞雪,刘沅伸手想要去抓,只是大风一过,身旁的雪花纷纷飞舞,她也只好作罢。

    “浣儿,你也见过许多雪了,今日这雪亮晶晶的以前可曾有过?”

    忽又想起公孙祉。

    以前刘沅以为自己同喜欢的人在一起后会黏人会耍小脾气使小性子,只是现在平平淡淡的,和一个人也没什么区别。

    不禁缩起了身子,也不知是寒风还是如何,只觉得眼眶发热。

    公孙祉过来为她披上衣服轻轻地将她抱在怀里,看了看碑上的字,浣儿他是记得的,又见刘沅伤神干呕,他心中何尝不痛。

    无法缓解她的痛苦,不能理解她的愁思,他鲜少觉得如此无能为力。

    “有什么事也可以告诉我,你如此反倒更让人心疼,不必把我当做秦鹤城,我也是公孙祉,以往你肯同我说心事,我也不愿是秦鹤城。”

    听着这话好似击破她心中的防备,刘沅紧紧抓着他的手将头埋进他的怀里无声的抽泣。

    好似生来迟缓一般,那钻心的痛此刻才涌上最高处,这两年郁结于心她表面看着洒脱实则没有一刻忘记那千万人的鲜血无数的冤魂。

    “我很怕,夜里入梦皆是横尸遍野哀嚎千里,我知晓战争并无对错谁都会死,以前杀人时也这样安慰自己,是非对错好像比不上一个命令。如今如梦初醒矫情了许多,我性子别扭,说不出甜言蜜语,你可否安慰安慰我?”

    她说这话带着哭腔,叫公孙祉更加心疼。

    懂事的人会自己安慰自己,可现在她这样想必是束手无策了。

    “我一开始来到这个带着自己的意识,不会走路说话时负责看护我的宫女便被人威胁对我下手,许是当我年幼无知,护卫在我眼前将她乱刀砍死,我那时也被吓得缓了好久。”

    自幼被定为太子,不少人都想着对他下手,他上过几次当中过几次招,仅仅是因为给他下药就死了不少人,久而久之他好像也麻木了一样。

    “若我们生为普通百姓会简单很多,兴许见不着这些血雨腥风,可我们既是这样的身份,许多事情非得已,你不可能为所有人考虑,也无法控制他们的作为。”

    公孙祉不敢想象她第一次杀人时会有怎样的反应,可是会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发抖泣不成声,还是会在被窝里瑟瑟发抖想要离开这个世界……她一定有无数次那样想,在那个世界她不必做这些,她在那个世界更加快乐自由,那个世界是她心中的一片净土,让她无法自拔,而后封闭自己的心,一次次安慰自己。

    换个角度想,这两年刘沅都跟没事人一样,如今离开了皇宫有他在身边她才会表现出来内心的恐惧和懦弱,活了两世,她始终是第一次活到这个年纪,也是第一次历经这些,已经很好了。

    “你不要笑我封建,我们每个人确实都有自己的命运,有人出身高贵自然要承受同等的责任和麻烦,出身平庸未必就不好,为着一日三餐而忙碌奔走四方只求安生,好像都是人生的一种体现。”

    他很是严肃说出这些,只想她能听进去。

    “你不是也一次次受伤多次命在旦夕,这个世上又有多少人要经历你这些痛苦呢?你虽率军反叛,也是借着为百姓讨公道的理由,即使是天灾所致,可如今他们的生活确实改善了不少,你带来的士兵你也送他们回了家,未无缘无故屠戮京城百姓,你也做了你该做的。”

    也不知还要怎么劝她,公孙祉打算着陪她游历山河,亲眼看见人民富足才是对刘沅最好的安慰。

    见她不再哭了,公孙祉也晓得她将他的话听了进去,只是还急不得,要慢慢改变她对自己的怀疑才行。

    匆匆告别了陆琤,公孙祉带着刘沅一路向北,如今是他在带着她走,刘沅也乖了许多,对公孙祉好似也更加依赖了些,平日里也能说出几句话来调侃他。

    “上次来北域时路旁还能见冻死饿死的人,如今却是不远不远就有一小镇,也不怕再迷路走不出大雪了。”

    公孙祉扶她下了马车,他不同意她要易容的建议,不过她喜欢穿男装觉得自在公孙祉倒没有反驳,女装确实要比男装麻烦很多。

    “咦?这客栈有点眼熟。”

    刘沅望着客栈发呆,反应过来又觉得心虚。

    “眼熟吗?噢!当初有人易容化名陈容摆了我一道,好像就是这家客栈,还真巧啊。”

    公孙祉笑眯眯将她拉了进去,此番他就是故意的。

    刘沅倒是活泼了不少,这一路走到哪问到哪,那些战死士兵的家属都得到了银钱和生活上的照顾,她也安心了许多。

    “不过因为严厉打击黄赌醉仙楼是被拆了的,如今那处成了驿站,失足女子也都得到了正经工作,你也不必愁她们的生计。”

    点了酒菜,公孙祉还特意问了有没有米酒。

    这几年朝中很是看重民间治理问题,打家劫舍的是不多见了,不过小偷小摸的还是很常见的。

    “说的好像我是老干部下地查询一样。”

    刘沅扭头气鼓鼓地看着公孙祉。

    公孙祉倒是开怀,轻轻掐住她的脸凑近了盯着她的眼睛笑道:“还不是老干部?老干部都没你能操心。”

    见着有人看了过来,刘沅脸一红便别开了,看得公孙祉很是欢喜。

    夜里公孙祉剪了灯便掀开被子钻了进去,刘沅已经将那里捂热他一去占了地方,刘沅往里一移免不了又要捂一捂。

    两人同床共枕已经是自然了,虽没有进一步发展,只不过有对方在两人都很安心,终日的噩梦也不再缠着刘沅了,如今她气色也恢复了不少。

    他将她拥在怀里将头靠在她肩上,其实有件事他一直很在意,虽然也知道真相,可他还是忍不住想问问。

    “话说,萧衔娶了你两次,感觉如何?”

    这酸气很是呛人。

    刘沅将他的手拍开:“按这边的规矩,我嫁过人可没人敢再要,你也快离远些,免得被我连累落人口实。”

    公孙祉复将手拥了上去,吻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我自幼就没守过这边多少规矩,你嫁过人又如何,我就是只认你一人了。”

    两人的体温将被子里一下子便捂暖了,刘沅也舒坦许多,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也麻了,如今翻身换了个姿势面向公孙祉,上下看了一番而后对视着挑逗道:

    “你我同床共枕许多天了,换个正常男人怕早已把持不住,你是不是不太行?之前便听闻过许多让人面红耳赤的话,那些话可是真的?”

    她这模样很是挑衅,不过公孙祉也不中她的激将法。

    只是吻住了她的唇也没有进一步动作,亲来亲去的刘沅也懂得如何换气了,他们这一吻常常以两人面色通红结束,而后就算公孙祉再有反应也不会多些动作便结束休息。

    他不敢奢求太多,如今刘沅纠结的事还未完成,在没有十足的把握让她留在这个世界之前,他不愿让自己成为她的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