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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黑道往事 第216章 面子

    刘宝亮很准时,在洞庭水乡饭店的包间里,我们如约见到了他。

    当时刘宝亮带了两个手下,他的两个手下我也认识,一个叫阿龙,一个叫成哥,都是刘宝亮刚起家时就跟着他的流子。

    走进包间,当刘宝亮看见我身后跟随的低眉顺眼的王宝财时,我注意到刘宝亮眉毛皱了下,但很快又恢复了自然,脸上也泛着和煦的笑意,主动伸出手对我说:

    “四哥,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呵呵。”

    “宝哥抬举了,宝哥你是前辈,在你面前,我可当不上什么四哥。”我说。

    “哪里,小宝,光哥对提起四哥你都是赞誉有加,而今四哥在江陵,可是响当当的一号,呵呵。”

    一边说,刘宝亮态度很客气的邀请我们坐下。

    落座后,一边寒暄,等菜的空闲间,刘宝亮瞥了王宝财一眼,开门见山地说道:“而今,是为了王老板的事儿来的吧?”

    “是。”

    我犹豫了下,思考一会后,说:“王老板这人挺不容易的,有家有业,有老有小,而今,他生意上缺钱的很,老娘也常年住院...我听说他欠了宝哥近二十万,而今他实在没能力还这钱了,就托我过来说句话,宝哥能不能给个面子,抬一手?”

    我猜测刘宝亮确实是坑了王宝财二十万,麻将桌上,刘宝亮出千这事儿,大概率是真的。

    但这种场合,出不出千,其实关系不大,关键就在一个面子。

    我不可能当面质问刘宝亮是不是出千,这等于驳刘宝亮的面子。

    而刘宝亮肯不肯在债务上高抬贵手,也完全看他给不给我面子,

    而我何嘉祥的面子,到底厚不厚,能不能值钱,则取决于这些年在江陵道上积攒的名望、以及我在江陵的背景,乃至我们跟刘宝亮的利益关系。

    说实话,我内心里,对刘宝亮肯不肯给我面子,是完全没把握的。

    因为,他是混昭陵的,我的地盘在江陵,我们之间并无利益上的往来,从理论上说,即使他只是昭陵的一个小喽啰,也完全可以不给我面子。

    面子这个东西,可大可小,可轻可重,我也不至于因为这么点事儿,就要找人去昭陵砍了谁。

    我以为刘宝亮未必给面子,然而,让我意外的是,刘宝亮左手夹着烟,歪着脑袋盯着我身边的王宝财看了大约十几秒以后,沉吟说道:

    “四哥既然过话了,我要没表示,显得我不太懂规矩。”

    说着,刘宝亮沉默一会,将烟头插进玻璃烟灰缸,缓缓捻灭,拉了个长音说道:

    “四哥亲自过来一趟,我不让你白跑,这样吧,王老板你一共欠我十八万六千,看在四哥面子上,我给抹个零,收你十万块钱,一个礼拜之内,把钱给我凑齐了!”

    过来露个脸,喝两杯酒,就给王宝财省了八万六千多块钱。

    道上打流,就混个脸面。

    猫有猫道,狗有狗道,用法律或者道德作为黑道人物行为的评价体系,是毫无营养的。

    不管刘宝亮对王宝财设局出千这事儿做的有多腌臜,那都属刘宝亮的‘道’,私底下,大家可以把下流和腌臜再分个高低,但在场面上,说一个字都是多嘴。

    场面上的体面总是要维持的,面子是在有来有回中,被抬起来的,刘宝亮给我面子,我不能真的充大。

    我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举杯看着刘宝亮,很诚恳地说:“宝哥给我面子,是看得起我,宝哥既然这么痛快,我何嘉祥也识好歹,我敬宝哥一杯,以后到江陵,宝哥有事说话。”

    说着,我一饮而尽,亮了亮杯底。

    包房里,气氛热络,很快,菜就上来了,大家敞开了吃着。

    作为唯一的冤大头,王宝财悄悄跑出去买了单,然后回到包房,看起来也很高兴的不停的给我和刘宝亮敬酒。

    很难说王宝财脸上的笑容是装的还是演的,但这个人似乎也看得开,懂得进退。

    ……

    晚上,刘宝亮再三邀请我们去歌舞厅唱歌跳舞,架不住热情,当晚我们在昭陵玩了一天,在刘宝亮安排的酒店睡下。

    刘宝亮第二天还要拉着我们打牌,邀请我们去毓兰镇泡温泉...

    刘宝亮的态度十分热情,热情到让我诧异,让我感觉到不太自然。

    刘宝亮对我们的招待十分到位,对于我们的要求,他几乎做到了有求必应,对我们极尽挽留。

    我一度以为刘宝亮可能有事儿要求我,然而事实并非如此,一整晚刘宝亮也没表露出要求我办事的意思,直到第二天下午泡完温泉后,刘宝亮依旧没有开口求我办过任何事儿。

    直到事后我才恍然,天上不仅掉馅饼,也掉铁饼,越是看起来廉价的馅饼,其实价格越昂贵。

    ……

    那天下午,毓兰镇的泥泞马路上,当我与羊克、付彪三人上车,与刘宝亮告别时,我还未料想到,一场我出道以来最惊险的死亡危机即将到来。

    毓兰镇地处昭陵中部偏西,地势西北高、东南低。地形分为丘陵、山地,主要山脉是雪峰山脉,而这个镇,与雪岩镇相邻,也就半山之隔。

    也许,是夜路走多了偶尔碰见鬼的概率问题,也或许,真的是一种冥冥之间的天注定。

    95年下半年,在隔壁的雪岩镇,在那个晚上,我和峰哥小卫鸡婆,枪杀了矮爷、狼头。

    而今,五年多过去,还在昭陵,在雪岩镇附近的村镇马路上,又一场血腥厮杀,即将降临。

    五年前的夜晚,我无比的彷徨,忐忑不安,在那条黑暗没有光亮的马路上,我扛着狼头的尸体跑着,我喘息着,幻听中后面有无数警察在追赶,我跑出了被千军万马追赶的气势。

    五年后的今天,我自信从容,桑塔纳在飞驰,车窗外,一棵棵被冰霜压弯了腰的松树在我眼前飞速掠过,前方的路虽然泥泞,但似乎已是一片坦途。

    但这始终是一条泥泞的路!

    当桑塔纳驶过一段下坡,当车子驶入到t形路的转弯路段时,一声枪响,打断了我的所有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