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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黑道往事 第218章 险死还生

    我的本能驱使着我往大山里钻。

    我像是一头野猪一样,在山中的杂草刺丛里窜着,身后是鸡婆那粗重喘息的喝声,和“在哪”“搞!”“莫放跑了,必须搞死何老四”的喊声。

    虽然他们都戴着只露眼鼻嘴的匪帽,但他们的呼喊吆喝声,我都听见了,尤其是那个个头挺高的男人,我先前就感觉这人很熟悉——

    他就是独狼申伟东!独狼的声音我不会忘,一定是他!

    当年,在龙回长乐乡平价饭店伏击峰哥的就是独狼和贺军!

    而鸡婆居然和申伟东搞到了一起!

    这说明了什么?!

    这几乎可以板上钉钉的说明,峰哥被害,跟鸡婆脱不了干系!

    而鸡婆既然把独狼都叫过来了,就是奔着要我命来的!

    对黑道团伙来说,老大是至关重要的,老大如果死了,团伙必定陷入内乱,甚至土崩瓦解。

    当年,峰哥不就是这样么?

    当年,峰哥头七都没过,鸡婆就带人把我堵在太白酒馆,要不是羊克拼死护着我,能不能出去真不好说。

    而今,我如果死在这,我们这个团伙会不会重复峰哥的剧本,这是很难说的事情。

    所以,我不能死!我必须活下去!

    为自己,为了兄弟,也为了死去的峰哥!我一定要将鸡婆带至峰哥的坟前!

    ……

    我踩碎了池塘里的冰,在浑浊的刺骨的水里划着,像一只狼狈的落水狗,挣扎着奋力的爬上岸,继续疯跑。

    我满身满头都是黄泥屑,我很清楚我的脸被玻璃碎石划破了,但我感觉不到疼,我继续跑,一只皮鞋跑飞了,很快另一只皮鞋也踩进黄泥地拔不出来,索性也就不要了。

    我赤着脚,从四米多高的山坡上跳下去,下方的盖着腐叶树皮的黄泥土是松软的,落地的一瞬间,我却感觉右脚掌一阵钻心刺骨的疼,我不知道踩中了什么,可能是尖锐的碎石子,也可能是玻璃渣片,这种剧烈的痛,让我想到了很久以前。

    很久以前,在我还是个少年的时候,就是被贺雄和他的玩伴这样撵着,被撵到山里,被撵着躲到猪舍里...

    很久以前,也是在昭陵,那个晚上,我们被锤子等八个人拎着砍刀,被追得满大街的跑,那是惊魂一夜,那一夜,我不知道跑了几十里,直到虚脱。

    而今,我还在跑,鸡婆独狼大脑壳三人,像是三条饿极了的野狗一样,拎着五连发猎枪,死撵不放。

    我只能通过后面的脚步声判断距离,我甚至没时间回头,我本能的跑,我感觉双腿已经冻得僵硬了,不再是自己的腿了一样,后背一阵火辣辣的疼,我不确定是不是中枪了还是一路疯跑的过程中,磕伤了。

    我终于对超哥那句“道上打流,最重要的是能跑”话有了更切身的体会了。

    ……

    湘中的人去世后,普遍是土葬。

    农村长大的我,小时候也经历过很多土葬的场面。

    我曾经很反感土葬,一方面,闭殓前需要开棺与家人做最后的道别,在闭殓前,旁边人也能围观,我曾经就见过很多回。

    那一张张死去的、透着尸气的,僵硬至有些诡异的面孔,常常在我脑海挥之不去,甚至半夜经常做噩梦。

    我讨厌土葬的另一个原因是,我没有亲人,唯一的亲人外婆也是常年在县城教书,而村里一有人去世,往往全村人都跑去吃席去了。

    只留下我一个人在家里,那种感觉像是被世界遗弃了一样...

    但所有的反感,都已成为过去。

    拐过一个U字形的山坳,我听见阵阵喧闹声,抬头看去,被汗水浸湿的眼帘里,我一两百米远的地势较高的空旷草坪上,人头攒动,有人披麻戴孝,有人腰系草绳,更多人畏惧在一张张露天的桌子前,等着开席。

    鸡婆他们三个已经追了我最少三四百米,却还没放弃。

    我鞋子都跑飞了,双脚、后背的疼痛感犹如附骨之蛆缠着我,或许用不了多久,我肯定被鸡婆他们三个包围。

    可运气终究站到了我这边。

    “救命啊!”

    当看见草坪上吃席的村民时,我一边疯跑,用尽毕生力气的喊了起来。

    这一刻,什么黑老大,什么面子,根本不重要,命最重要。

    我喊了两声,草坪上吃席的村民终于有了些许反应,隐隐约约我感觉到有很多人转过身,朝着我这边看过来。

    我继续喊救命,终于有更多人注意到了这边,人群一阵骚动,有不少人开始顺着田埂小路,朝着我这边走来。

    “呯呯呯!”

    我不知道后面是谁开的枪,或许是鸡婆,或许是独狼,或许,是眼看事不可为,他们三个人都开了枪。

    我甚至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被子弹打中。

    我只隐约记得,枪声再次响起的时候,我感觉后背仿佛又被蚊子猛叮了几口。

    再过几秒钟,五六个披麻戴孝的中年村民跑过来时,后面的鸡婆、独狼大脑壳三人终于开始撤了。

    而此时,才是魄力体现的时刻:

    如果后面追我的人是小卫或者羊克,我毫不怀疑,小卫敢举着枪冲进草坪上,当着草坪里上百个吃席村民的面杀人。

    我绝对相信小卫敢这么干,他是个能豁的出去的疯子。

    但鸡婆与大脑壳都不是疯子,哪怕是以手段狠辣出名的独狼都做不出来这种事儿。

    可以想象,如果鸡婆三人真冲进来,他们三手里有枪,虽然有上百个村民,可村民也不认识我,未必会帮我出头,在这种情况下,鸡婆三人如果追上来,我将在劫难逃。

    但这么做的代价也相当大,在追我的途中,如果露了脸,那可是持枪杀人,是死罪!

    再进一步,这么多吃席的村民,万一冒出个不怕死的,村民的情绪一煽动起来,凭着鸡婆他们三个人,三把不知道还有没有子弹的五连发,想跑就难了。

    继续追,大概率能杀了我,但自己也大概率难脱身。

    撤退,未来还有机会。

    鸡婆他们三人不是疯子,也不是癫子,而是正常人,正常人选后者,也不奇怪。

    ……

    被四五个村民围着,搀扶着时,我打心里升起一股劫后余生之感,在村民的帮助下,我脱掉外面破破烂烂的满是泥巴的羽绒服,才发现鹅毛乱飞的羽绒服后背部湿了大片。

    那不是汗,也不是水,而是血,带着明显腥味的鲜血透过贴身的保暖羊毛衫,浸透到了羽绒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