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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理良心 第85章 访贫问苦

    饭后,冯正爬上阁楼,寻找珍藏的茶叶。

    曾华、刘善等围着炉火谈论工作。赵生财手机响起,他起身走到旁边,叽哩呱啦地讲着谁也听不懂的瑶话。一会儿,他重新坐到火炉边,向曾华汇报:“赵五在电话里说,他不相信现在的干部有如此宽阔的胸襟,怀疑我是受你指使,采取缓兵之计,便于您有时间安排人抓捕他们。他们今晚就逃离宁山,举家到广东避难。”

    曾华一脸无奈,连连苦笑说:“赵五呀,赵五,亏你还是包工头,见多识广,门缝里把我看得如此之扁。”

    “赵五这小子是不是又惹事生非了?”冯正拎着茶壶不知什么时候站在炭火边,怒面满面说,“这兔崽子有点钱就忘乎所以,不知自己是谁了。”

    张美凤心直口快,简明扼要地向冯正说了他们在赵五家的遭遇,并说了曾华的担忧。

    冯正怒不可遏:“赵家三兄弟狗胆包天,竟敢如此围攻辱骂曾书记。还不识好歹,冤枉曾书记一番好意。几天不骂他们,皮子又发痒了。”

    “曾书记,您放心,我来找这小子算账。”

    冯正不待曾华回话,放下茶壶,掏出一部老年机,当面拨出一串号码。对方接通后,他用瑶话叽哩呱啦,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对方不敢反驳,唯唯诺诺。

    不久,冯正按下电话键,稳稳坐下后说:“曾书记,赵五这小子向我认错了,答应马上回家。他还说,您哪天方便,他要登门赔礼道歉。”

    曾华吃惊不已,没想到束手无策的难题,老瑶王三言两语就解决了。

    曾华疑惑问道:“冯伯,赵五真的答应了吗?”

    冯正手摸着下巴的胡须,微笑说:“曾书记,我还骗你不成?”

    曾华好奇问:“您老和赵五是什么关系,他这么信任您?”

    冯正喝着浓香四溢的茶水,慢悠悠说:“1976年夏天,赵五的父亲赵铭凡上山砍柴时,掉落山崖。我组织群众搭救,并冒险抓着绳索下到山崖,把赵铭凡救了上来。”

    “赵铭凡一家从此把我当作救命恩人,恭敬有加,言听计从。”

    “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来往不断,感情更深。”

    曾华左手竖起大拇指,右手端着茶杯一饮而尽:“冯伯,多谢了!”

    冯正左手端着茶碗,右手叉腰,正色道:“曾书记,您宅心仁厚,严于律己,宽以待人。今天赵家如此犯上,换着其它领导,三兄弟不死也要脱层皮。”

    “他老祖宗泉下有知,都要对您感恩戴德。”

    “如果要谢,是我要代表他全家谢谢您!”

    曾华郑重说:“冯伯,我是穷苦人出身,以民为本,亲民爱民是我的本分,也是职责所在。”

    冯正严肃说:“热爱共产党,拥护人民政府,支持政府工作,是一个公民的本分。我一个老共产党员,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就感投缘,就认定了是亲人呢。”

    “对,我们是亲人。”曾华真诚地回应。

    曾华、冯正一老一少,时而一本正经、有板有眼说官话,时而亲密无间、深情厚意说私语,引得大家哄堂大笑,前俯后仰。张美凤更是笑出了眼泪,直揉肚子。

    曾华、冯正不明所以,神态尴尬,迷惑的眼珠在大家身上睃来睃去。

    冯正把曾华叫到旁边,俯耳嘀咕了几句。曾华听罢,睁大了眼睛,瞄了赵生财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搂着冯正的肩膀,重新坐在炭火边。

    茶后,曾华来到周良生的休息房间,摸摸被褥,探探门缝,瞧瞧窗户,嘱咐周良生:瑶山烟雾弥漫,山风呼啸,寒冷刺骨,晚上湿气重,被褥要经常烘烘,有太阳了要多拿出去晒晒。老瑶王独身一人,年纪大了,行动不便,两个儿子都在为生活而奔波,经常不在身边,要帮他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

    周良生一脸感动,连连点头称是。他神秘地说:“曾书记,我带您去看一户特殊的贫困户。”

    曾华兴趣浓厚:“好,估计能让我收获不少。他家有读书小孩吗?”

    周良生回答道:“有两个。”

    曾华告诉冯辉,待看完贫困户后去他的鸡场。他走出屋,来到摩托车前,打开座垫,变戏法拿出两个书包,示意周良生在前面带路。

    张美凤也不吭声,默默走上前,从曾华手里接过书包。

    周良生带着曾华等,沿着一条约五十公分宽的土路,向一个山坳走去。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周良生在一座低矮的冲墙房前停下,指着一个身着老旧迷彩服、瘦小身材、正在削竹条的男子说:“他叫盘军旺,48岁,老婆受不了穷,五年前跟人跑了。他有四个小孩,大女儿盘云萍小学没毕业,13岁就出嫁了,但因没到法定婚龄,户口未迁出。儿子叫盘飞进,二女儿叫盘云彩,都在镇完小读书。小女儿叫盘云霞,6岁多了还没上学。”

    “老瑶王告诉我,盘军旺是全村最穷的人。我这几天走访了几十户村民,大家也是一致公认。但他不是建档立卡贫困户。”

    曾华面色一沉,扭头责问赵生财:“生财,周叔说的对吗?能否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赵生财嗫嚅着嘴唇,半天说不出话来。

    曾华狠狠瞪了赵生财一眼,默默走到盘军旺身边,帮他把散落在地的竹子一根根收拢,靠土墙摆好,把编织好的箩筐、畚箕等一一叠好。

    刘善、周良生和张美凤则不约而同地走进充满异味的土屋,擦桌、摆凳、扫地。赵生财则拿过一把竹帚,打扫房前卫生。

    盘军旺满脸全是细微冻裂痕迹,斜着双眼,冷漠看着众人。他拿起一根几米长的竹子,瞄着眼剖开,一条条宽度一致的竹条应声而落。

    曾华弯着腰,把一根根竹条收拢,整齐放在一边。每当盘军旺剖完一根竹子,曾华就拿着另一根竹子递到盘军旺手中,配合相当默契。

    盘军旺脸上滑过一丝诧异,迅即又恢复冰冷的神态,吐出几个字:“是不是上面又要来检查了?”

    曾华头也没抬,继续收拾竹条:“你怎么知道?”

    盘军旺飞快剖开一根竹子,冷冷地说:“每年这个时候,上面要来检查,你们也就来了。”

    曾华麻利地收拢竹条:“他们来干什么?”

    盘军旺冷漠地说:“要我不去告状。”

    曾华抬起头:“你告过状吗?为什么告状?”

    盘军旺如实回答:“告过一次。告我为什么没纳入贫困户,享受到国家给的好处。”

    曾华继续问道:“为什么只告一次呢?”

    盘军旺停下手中的刀,睁开浑浊的双眼:“那个柏局长说,明年有第二批贫困户,准备把我纳入,并且在镇上给我分一套100平米的扶贫房。”

    “赵生财也在场,说柏局长是大官,说话算话。”

    曾华眉头皱成一个“川”字,心头禁不住怒火喷发:今年底,全县经过省脱贫摘帽验收后,就算整体脱贫了,哪还有什么第二批贫困户?扶贫新村的扶贫房今年全部分配殆尽,明年的扶贫房又从何而来?柏年平堂堂的城管局长,对公平合理有序进退贫困户知难而退,忽悠敷衍真正的贫困户,做一个和尚撞一天钟,待今年底检查验收通过后,便万事大吉,鸣金收兵。

    届时,盘军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除了跳脚骂娘,又能拿他们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