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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墟有神明 第137章 人是禁不住诈的。

    回港头天,傅司九外出办事时,巧合地碰见了东珲。

    东珲拍拍他肩,笑道:“之前说,有时间约我喝茶,后面怎么没动静了,我可等着呢。”

    择日不如撞日,傅司九心头有事未除,便约他去了就近的茶馆。

    一壶铁观音冒着徐徐的热气。

    “小傅,”东珲目光炯炯,“上次是想问小阿芜那件事吧?”

    傅司九将茶盏双手递上:“规矩我懂,不该打听的我不打听,只是有几个疑点,希望东叔为我解答。”

    茶馆寂静,茶香清润。

    东珲慢慢呷了口茶水,忽地叹气:“我们办案呢,只办和案情有关的,抓凶手,还受害者公平,家属私下的恩怨,不归我们管。”

    他活到这把年纪,什么三教九流没见过,眼前年轻人想问些什么,他扫一眼就知道。

    “东叔,”傅司九扯唇,那双长眸波澜不惊,“我都还没开口,您好像知道我要问什么。”

    东珲笑。

    傅司九面不改色,淡定道:“事情过去这么多年,您一眼就认出阿芜,更明白我想问什么,您对我家阿芜,印象倒挺深刻。”

    彼此说话都不需要点太透,对于无关紧要的事有深刻记忆,东珲定是觉得不符合认知,否则,怎会将一个小姑娘记这么多年,又能顷刻懂得他想问什么。

    然而这“不符合认知”所谓何来,有待商榷。

    “......”东珲顿了顿,不由得大笑,“好小子,有你的!”

    敢套他话。

    有胆量。

    “上次就问了几句,”东珲移了移位置,换了个舒适的坐姿,“是怕小丫头听见,又勾出她不安的回忆吧?”

    傅司九笑而不语。

    东珲又喝了几口水,脸上笑容敛渐,恢复成肃重的模样,缓缓道:“我对她印象深呢,确实是心疼这小丫头,在她来之前,我就已经到了现场,许家那孩子反应太激烈,几个人都控制不住他,当时,我以为——”

    他摇摇头,将余下的话咽了回去。

    “办案讲证据,”东珲避重就轻,“凶手当场抓到,作案动机、凶器清晰,人证物证齐全,没什么可说的,至于许太太出门要做什么,没人知道,家属说许太太是出门找小丫头,而小丫头也确实因为赌气出门,这些和案情关系不大,更没什么可说的。”

    傅司九眼底死寂,声线平直:“许星池骤然失母,您不同情他,反而同情我家阿芜?”

    “哎,”东珲叹道,“办案依法,它有章程,但道德就很空泛了,‘我认为’、‘我怀疑’这种话不能出自我口,个人主观会影响事情的公正。”

    他不能因私心、同情就将自己的观点说出去。

    傅司九点头,没勉强。

    东珲沉默了会,笑:“人啊,真是禁不住诈的,我能收回刚才的话吗?”

    傅司九眼睛掠过一层波澜,酝酿着不明的情绪。

    他起身,拎起水壶,恭敬地为东珲添水:“东叔,多谢。”

    东珲看了他几秒,倏地开怀大笑:“一点就透的年轻人真是不多了。”

    他咳了咳,把话题转开:“你觉得我家学真,跟茵茵配不配?”

    “这我可不敢说,”傅司九低笑,“徐小姐是我家阿芜最好的朋友,我再长几个狗胆,也不敢置喙这事,东叔您别害我,您不知道阿芜对我多凶呢。”

    东珲哈哈大笑,指他:“就你滑头!”

    东学真和徐茵的相亲,傅司九是个外人,他不适合发表意见,否则,不是得罪这边,就是得罪那边。

    但东珲问了,他又不能不答,只能借此方式避而不谈,还不客气地撒了把狗粮。

    跟聪明人说话有种棋逢对手的爽快,东珲心气透朗,感叹傅家就没有简单的人物。

    -

    许氏。

    总裁办公室的门“嘣——”的一声巨响,厚实的木门被人从外用脚踹开。

    许氏保安和助理跟在身侧,战战兢兢的,又不敢阻拦,满脸惊慌地报告:“许总,这...”

    许星池从桌面上的文件里抬头,目光淡若秋霜地望了过去。

    他指尖夹着金笔,冲失责的员工摆手,示意他们不必阻拦,又不苟言笑道:“小九爷贵步临贱地,是上次的球没打过瘾?”

    “一段时间没见许总,”傅司九单手抄兜,混不吝的调调顶格拉满,“想得紧呢。”

    助理驱散偷偷窥探的员工,把门从外拉上。

    许星池不紧不慢的把笔帽盖好,又夹在文件上,寡淡道:“阿芜是不是给小九爷添麻烦了?”

    “许总说笑,”傅司九漫不经心,“我自己女朋友,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还怕她有麻烦不来找我呢。”

    他松驰地坐进沙发,一只脚翘在膝盖,舒适的像是这个办公室的主人。

    “说起来,”傅司九睇他一眼,“许总也该娶位太太了,赚这么多钱,没有老婆孩子帮你花,实在没滋味。”

    许星池静静地:“那就请小九爷把我太太还给我。”

    傅司九唇角一勾,指尖在膝头绕圈,玩味道:“我抢了你太太?什么时候?”

    “小九爷,”许星池淡淡道,“傅家近日新闻不断,阿芜性子单纯,怕是要被贵府几位太太剥层皮...”

    傅司九眉骨提了下:“她可不单纯吗,若不单纯,能傻乎乎的替别人顶罪顶了八年。”

    “......”

    周遭气流肉眼可见的停了,通风系统开着,空气却戛然滞闷,让人肺腑中黏腻的恶心。

    许星池脸色苍白,落在西裤边线的手指悄无声息颤栗,他严肃惯了,若不是有心观察,当真瞧不出他任何异样。

    上位者喜怒不形于色,许星池担得起这话。

    傅司九脑袋略歪,他虽然坐着,气势却一点都没减轻,似笑非笑的眼神好似能洞穿一切。

    许星池首次有种被恶魔盯上的感觉。

    一种。

    接受审判的濒死感。

    两人互相看着,没有针锋相对,没有硝烟火药,阒静,深邃的幽谷般,不知那黑暗里到底有些什么。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

    许星池淡哂:“小九爷既知她单纯,就不该拉她入火坑。”

    话一落,仿佛得到了某种答案,沙发上散漫不羁的男人瞬间变了脸色,动作矫健,如同苏醒的雄狮,又快又猛的往他脸上揍了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