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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上云霄 第八十章 最黑暗的开始

    之前就提到失速的最直接表现就是掉高度。这在高空有足够的余度可以让飞行员反应过来,可是换在进近的时候,高度很低,根本没有高度供飞机修正。而且在转弯时失速,极易从失速转入spin。这无疑加大了改出的难度,几乎可以这么说,在进近转弯时失速可以算是判了死刑。

    我还没有意识到,现在已经不是记不记小本子的问题了,而是触及了原则性问题。

    我不能再大角度转回跑道延长线,因为偏得太厉害,一直没修过来。到离跑道一海里的时候,我离修正还有一大段距离。我当时脑子一根筋就要强行往回修,因为我看着跑道很长,应该可以在跑道中间接地。

    我想是这么想的,看上去也有那么一点道理,但是除非在特殊情况下,不会允许在跑道中央降落的。

    大Eric意识到我的想法,又一次出声提醒道:“这个,我建议还是复飞,你觉得呢?”

    虽然用的是征询的语气,但是一个退役航线飞行员会向刚飞二十个小时的菜鸟征询什么吗?我立刻会意,知会塔台复飞。

    复飞,这本来并不是什么难操作的飞行动作,但是我做得很少,印象中就训练过三次。

    在加满油门的那一刻,因为襟翼都处于放下的状态,机头剧烈抬升,导致空速快速下降,已经接近失速速度。

    大Eric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搭上了驾驶盘,他开始不信任我的操作了,我知道这次考核完蛋了,就等大Eric说“ihavecontrol”了。

    但是,我还是不甘心,大Eric还没有说那句话,我就还有机会。我拼尽所有的力气,往下按驾驶盘,希望可以让飞机稍微低头,让速度上来。

    然而,那时我丧失了正常思考的能力,我就像溺水之人,只知道胡乱扑腾,其它作为一无所知。

    有人说过,人类就是有思想的芦苇,人能够统治整个世界靠的不是本能而是脑子,没了脑子我们就是可怜的猴子,猴子能驾驶飞机,别开玩笑了。

    我真的如同一只迷茫的猴子,不知道用trim减小我的操作负担,不知道收回襟翼,我那时什么都不知道,就死心眼地要把驾驶盘压下去。

    如果要评出我在国外一年训练什么时候最蠢。一个没撤轮挡,后面一次没加油,还有就是这次复飞。

    我的测试结果是什么?没有一丝反转,毫无疑问地挂了。在接过飞机操纵权的Eric,说了一句:“我回去问一下Pope是怎么教你的。”

    我当时真是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不知道下去时怎么面对教官。

    我是进度最快的,也是第一个把事情搞砸的。

    当我们滑回停机坪的时候,我发现教官身穿一声休闲装等在停机坪门口。他昨天说,等我check过,带我出去吃好吃的,连衣服都准备好了,哪知道结果竟然是这样……

    我跟大Eric下了飞机之后,大Eric快步走向我教官,两人在门口聊了起来,期间教官不是看我几眼。我眼睁睁地看着教官的表情从期待到惊讶再到失望,我的脚步越来越慢,不知道怎么面对教官。

    大Eric和我的教官正好站在出口处,我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教官看我过来,说了一句:“晚上不要跟校车走,我们再加一课。”

    我失魂落魄地点了点头,如丧家之犬逃跑一般离开了停机坪。

    之前我就说过,生活就是一个biao子,它很乐意在你落魄的时候再补你一刀。那一刀捅得我血流不止,我在美国最危险,最痛苦的一段时间,不!应该说是我职业生涯最危险的时刻拉开了帷幕。

    这次测试暴露我一个致命的问题。复飞那只是脑子发热造成的,并非难以纠正,真正棘手是我的谨小慎微的性子。

    我有一个很不好的习惯,就是喜欢一直盯着仪表盘,不敢往外看。为什么不敢?因为我要从仪表中确认现在飞机处于正常状态,我是安全的!

    没错我要确认我是安全的,这是魔障,更是梦魇,我担心在往外看的时间里,飞机状态产生了危险的改变,因为没有一直关注仪表,从而没有及时捕捉到。

    但是,照着教官的话来说,在做目视着陆时,十秒内应该有七秒左右是看着窗外的,到了我这里,掉了个个儿,七秒的时间看的仪表板,剩余三秒看外面。

    为什么目视着陆需要看外面?因为不像仪表进近拥有导航设备引导,光靠航向仪高度表等装置是无法反应一个飞机的准确位置的,

    打一个例子!

    在飞机进入downwind的时候,平行于跑道。这时有一阵90度的侧风吹向飞机,飞机会偏离原来的航道,但是它的航向表,高度表,速度表都不会有一丝变化。可是,实际上飞机并没有照着预定计划前进。

    当天傍晚临时加的行程中,我被骂得狗血淋头,就好像stagecheck揭开了裹在上面的遮羞布,露出了下面腐败的本质,我一下子好像回到了那个不会开飞机的那个门外汉。

    无法估计自己位置,不能快速切入final,着陆时经常偏离跑道中线,一个个的问题就跟苍蝇一样围着我的脑袋在转,不胜其烦。

    我之后一共加了三次课,我的表现却是陷入了恶性循环,不仅没有提高,反而一次不如一次。教官的情绪也愈发烦躁起来,变得易怒起来。

    在第三次课结束之后,我下飞机的那一刻,我有一种预感可能我要回去了,航校不可能无休止地给我加课,三课应该算是极限了。

    同时,我听同学说,其他教官不时会提起我,配上我现在这么个情况,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我又想哭了……

    有些丢人了,但是千算万算,没想到我会是第一个卷铺盖走人的,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我想哭,但是我没有哭出来,我要给自己留下最后的尊严。

    教官看到我犹如被抽了魂一样,于心不忍,极为郑重地看着我,认真道:“Hugo,我不会让你就这么回去的。”

    这一下,我的眼泪夺眶而出,原来他们真的已经开始讨论送我回国的事了,仅存的一丝幻想也破灭了。

    世界崩塌是什么感觉,除足下之地,皆为废墟。无路可走,无路可退,无路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