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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春恨却来时 第248章 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晏清禾说罢,屋内一片沉寂,见晏渠依旧不语,她也只能冷笑两声,消沉般地无力起身,推开房门,一阵寒风刮来,身冷,心却更冷。

    “兄长,”她缓缓开口道,“这三年,你慢慢考虑罢。无论你答不答应,我都是要争的,不争就只有死路一条,我和琰儿是如此,晏家亦是如此。”

    话落半晌,无人响应,晏清禾落寞地垂下眼睑,有那么一刻,她竟厌倦了这个没有父亲的家。她自嘲地笑了笑,也是,自己在国公府里的少女时光从未真正欢快过。他们是骨肉至亲,而自己的父母……已经都不在了。

    她正欲抽身离去,迈步下阶,却突然之间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娘娘!”

    搀扶在侧的明月连忙唤着,屋内屋外众人一惊,此为后话。

    ……

    晏清禾再次醒来之时,屋内一片黄晕,看样子已然到了黄昏之际。齐越在侧,元熹在问母亲何时醒来,转眼间她又欣喜地唤道,

    “母亲醒了!母亲醒了!”

    “好孩子……”晏清禾虚弱地说道,伸出手来安抚孩子,一边又望向齐越,“三郎怎么也来了?”

    “朕不来,怕是你也不打算走,”齐越带着略微责备的语气说道,“朕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接你回去了,否则,你的病愈发重了。”

    晏清禾这次终于不再推脱,只是点点头,又艰难起身,将脑袋倚在他的肩上,委屈道,

    “三郎,咱们以后不来了,再也不来了……爹爹走了,这里再也不是我的家了……”

    “说什么气话呢,是不是在家里受了委屈?”齐越有些不知所以,但还是揽过她的腰,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他们总归是你的家人,血浓于水,一家子还是要相互扶持的。”

    “我有三郎,有几个孩子,就足够了……我们回家,回我们的家去,照儿还在等我们呢……”

    “好,好,咱们这就回家,”齐越哄道,“这三个月经历了那么多,咱们都是死里逃生过来了,如今尘埃落定,也该好好休息静养一番。”

    晏清禾“嗯”了一声,点点头,仍旧是倚着他,二人相互依偎,相互取暖。

    不知何时,在那些从前数、往后望的日子里,晏清禾总会回想起那些无数个柔情缱绻的日夜,霞绡云幄,柔语温存,连她自己都分不清其中究竟有多少真情,又夹杂着多少几分假意。

    但此刻真真假假,她不在乎。

    ……

    晏清禾回宫第二天一早,曹蘅便带着孩子赶过来看望她。曹蘅寒暄一番后,本想求她去为襄儿求情,但看到她疲惫的神情又于心不忍,又怕为此拖她下水,犹豫后还是将话咽了下去。

    回宫后,看穿一切的瑾儿问母亲为何不对母后说,曹蘅如实告诉了他。谁料齐瑾年纪轻轻却毫不畏惧,自告奋勇要去劝说父皇为大哥哥求情。曹蘅听了异常诧异,没想到他竟有如此魄力,问瑾儿不怕父皇责怪吗?

    齐瑾却答,“若是孩儿为弟不悌,也必定为子不孝,为臣不忠,如何能让父皇放心?再者,父皇若今真重责大哥,日后后悔岂不为时晚矣?百年之后也会被后世指摘,孩儿为了父皇的名声和慈父之心,都应该尽劝谏之责。”

    曹蘅听得目瞪口呆,良久叹道,“我的儿,你总算是进益了,也不枉从前你父皇罚你背的那些文章了……”

    齐瑾笑道,“母亲都是才女,我如何能丢了母亲的名声?我若是女儿,肯定比四妹妹受宠。”

    曹蘅听罢,又微微蹙眉,哀叹道,“你若是女儿,母亲这辈子也没有什么可担忧的了,可偏偏你的个男孩……

    既是男孩,又有能力,若是不争一争那个位置去实现自己的抱负,母亲又怕你遗恨终身。可若是要争,到时候和你六弟针锋相对,你让我又如何对得起曾经舍命救过我们母子的禾儿……”

    “母亲……”瑾儿看着忧伤的曹蘅,自己也不免有些担忧,“你是说,母后和四妹妹会为了六弟会和咱们渐行渐远吗?”

    曹蘅摇摇头,“不会的,不会的。彘儿,你要答应母亲,以后你可以争,但是你要保证,不要伤害你六弟弟,更不要伤害你母后。若有一日你能够……你也要孝顺她,就像孝顺我一样。”

    齐瑾乖乖地点了点头,随后便催促道,“咱们现在快去父皇那为大哥哥求情吧,晚了变故就多了。”

    曹蘅无奈,答应道,“咱们唤你卫娘娘同去。”

    ……

    就这样,三人走至勤政殿殿门前,还在商议着该如何劝说,谁料通报皇帝之后,出来的景安却道陛下不见。

    曹蘅在心中暗暗骂他,面上却难得地带着些许谄媚的笑意,求景安再去通报,实在不行自己一行人就等在这里,一直等到陛下肯见他们为止。

    景安为难之际,小瑾儿也在旁软磨硬泡、软硬兼施,卫又安更是附和二人,一时之间殿门口好不热闹。或许是皇帝听厌了几人的聒噪,便自己在殿内吩咐道,

    “景安,让他们进来。”

    二人四目相对,带着孩子进去了。

    几人给皇帝请安过后,皇帝也不理睬,仍是低头看着奏折,平静道,

    “若是是来为皇长子求情的,可以退下了,朕自有定数,不必多言。”

    卫又安听了这话,心中愈发不安,纵然性子冷静平淡,此刻也按耐不住开口,“臣妾可否斗胆询问陛下对襄儿有何处决?臣妾身为人母,自知无法改变陛下心意,但实在不得不忧心孩子的前途命运。若是陛下要襄儿一死,臣妾唯有接受而已。”

    说罢,她再次朝齐越郑重一拜。

    齐越听后默言良久,只道,“襄儿到底是朕的儿子,若要他死,朕也于心不忍。”

    几人大喜过望,卫又安乘胜追击道,“那陛下的意思是?”

    “襄儿还年轻,朕也不愿他一生困于深宅,既如此,就将他过继给二哥,之后封后祭祖之时朕会大赦天下,二哥的后人,仍旧是宗室之子。”

    齐越做出这个决定亦是想了许久,不仅是他作为父亲不忍齐襄遭罪,更是因齐微死后,他夜里总是梦见齐桓在问责他为何不遵守当日诺言——护住自己的子孙后代?

    如今齐微已死,二哥膝下无人,他将自己的儿子过继给他,也算是两清了。

    突然,门外又传来一阵躁动,打断了卫又安正准备开口的答谢。

    只见殿门被打开,景安走了进来,抬头惶恐地望了皇帝一眼,小心翼翼回禀道,

    “陛下……毓贵嫔娘娘她……自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