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虐渣夫妻的养娃日常 【桃花灼灼2】你是英雄

    自那以后,冉先就经常去食满堂。

    彼时他刚刚兵败不久,耿氏吊死,又养了两个祸乱朝纲的儿子。

    像他这种位高权重,却一世英名毁于一旦的人,是言官最喜欢骂的了。

    用现在的话来说,穆侯自带流量,要是骂他骂得好,是可以青史留名的。

    陛下非常恼火,但也知道这是一个过程,冉先必须得挨这么一阵骂。

    只是挨完了之后,他还能不能站得起来,就要再看了。

    冉先自己倒是无所谓。

    一生荣辱,他都已经家破人亡了,还能怎么样?

    他养成了独来独往的习惯,连副将也不带。

    但这样一来又有个问题,他总忘记去别家买酒。

    到了食满堂,就只能喝寒潭香。

    何桃花建议:“可以喝点别的?我这里好酒不少。”

    冉先道:“不用了,我就要寒潭香。”

    何桃花在心里念叨了一句:真是头上了坡就不下坡的驴。

    ……

    冉文和冉英兄弟俩被流放的那一天,曾经哭着喊着说要见父亲最后一面。

    他们那意思,就是此去无归期了。

    被押送出京的时候,在京城的大街上,他们俩还在鬼哭狼嚎。

    冉英是个结巴,口齿不清。

    但冉文是读过几年书的,语言组织能力还可以。

    所以他是主力输出,脚下拖着镣铐,身上戴着枷锁,凄惨地一边走一边哭。

    “京城父老,请替我们兄弟禀告父亲,儿子不孝,今生不能再尽孝道!纵万死于边关也难安!”

    “请京城父老乡亲奔走相告,替我们兄弟向父亲表明孝心!”

    当时冉先正在食满堂喝酒,听见他两个儿子在大街上对他尽孝,那眉毛就抽得差点拧起来。

    何桃花看了他一眼,道:“我能打开窗户泼他们不?”

    真替他闹心。

    冉先阴沉着脸,半晌才道:“算了吧。”

    人都要出京了,就像他们自己说的,出了京城就不知道回不回得来了。

    听着那声音越来越远,冉先这手里的酒杯就没停过。

    何桃花都有点恼火了,劈手夺过他手里的杯子,道:“喝闷酒伤身。”

    冉先抬头看了她一眼,突然伸手她手里一去。

    何桃花是习武出身,不过她这点手段,在冉先面前绝对是绣花的枕头。

    他也没用力,甚至很轻柔,从她手肘内侧滑过去,突然就把酒杯卸了回来。

    何桃花连忙后退了一步。

    冉先抬起眼睛,笑道:“你酿酒给人喝,是为了帮人养身子?”

    说着,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何桃花一怒。

    那一瞬间火冒上了头,只是顷刻之间,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上火。

    “我酿酒是为了毒死你!”

    说完,直接转身出了包间儿。

    冉先正有些郁郁寡欢地喝酒,没一会儿,何桃花又回来了。

    她脸上薄有愠色,但还是给他送了一坛新酒。

    “喝吧喝吧,只今天一次。”

    冉先喜欢小酌,但从来没有喝倒过。

    像这种有自制力的人其实不多见。

    因为他大白天喝酒,说明其实是上瘾的。

    冉先道:“你是看我可怜?那不如坐下陪我喝一杯。”

    何桃花冷笑,道:“你可怜?你有什么可怜?”

    冉先:“……”

    他半生血战的功勋,一世英名都毁于一旦,如今还家破人亡了,怎么不可怜?

    何桃花只是道:“你这样的人,不该觉得自己可怜。”

    英雄不能软弱。

    不是逼他,而是真的不能。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他跨过狼烟战场,是踩着累累白骨才能归来。

    因为他是大将军,背负着的不但是皇朝的希望,也是手下那些将性命交托的将士的信仰。

    他的儿子犯了罪,害死那么多人,他怎么敢说自己可怜?

    那那些死在边关的将士,岂不是更可怜?

    何桃花知道自己的想法太过冰冷,仿佛没有把他当人看。

    但她就是这么认为的,也不打算改口。

    冉先想了想,又看了一眼她带上来的那坛酒,道:“也就……只今天一次。”

    何桃花有些不耐烦地道:“行吧,今天的酒我请你。”

    既是阿妤的舅舅,她也帮着照看照看吧。

    冉先笑了笑。

    “我常在想,他们俩入罪,我作为父亲,或有未尽之处。”

    这也是他的心魔了,毕竟子不教,父之过。

    何桃花讽刺道:“侯爷,您那样的门楣,教子是最容易的事情,根本轮不到您亲自出马。”

    别说什么子不教父之过,他家配享高位,穆侯和耿氏应该各司其职。

    穆侯征得天下,守得国门,耿氏连家门都守不住,儿子都教不好吗?

    她若教不好,以穆侯的门楣,请不得好的老师来教导?

    有这样的条件,连猪都能教会说话,耿氏是怎么把她那两个儿子教成那样的?

    虽然没直接说,不过她觉得冉先这么想挺矫情的。

    冉先恼道:“你以前就这么待客的吗?”

    竟然半句温存宽慰的话都不会,张口就是讽刺?

    何桃花道:“对啊,你要不满意,还能换不成?”

    这地儿她可是老板娘!

    冉先愣了愣,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没和她杠。

    又过了好一会儿,冉先才道:“我是后悔我没教好他们,害死了那么多人,并不是可惜他们俩。”

    何桃花一愣。

    这回她没有再讽刺他了。

    “喝吧。”她只是道,终于肯给他倒酒了。

    冉先并不喜欢倾诉,尤其是跟何桃花,这个女人只会讽刺他。

    可那天大概是酒太香,他竟然罕见地说了很多……

    “我并不喜欢军中,尤其是新兵入伍的时候”,他道,“都是年轻的新兵,第一次上战场,甚至怀着英雄梦。可是不过一年的时间,他们就会死一半。”

    何桃花倒酒的手就抖了一下。

    冉先见状笑了笑。

    又过了一会儿,他道:“我见惯了最鲜活最年轻的孩子,死得轻易,死得惨烈……但我未料到,有朝一日,他们会死在我的儿子手里,死得如此不值……”

    以至于他的心里,有一个很深很深的洞。

    他的儿子们,摧毁了他的信仰。

    何桃花脑子一懵,突然凑过去,吻住了那带着冰冷酒香的薄唇。

    “不要喋喋不休了”,她哑声道,“你是英雄,不该被打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