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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为将 第40章 山雨欲来(三)

    当她能感觉到周身暖起来,有力气睁开眼睛时,才发现屋中已经掌上了灯,自己已经趴在了床上,身下是柔软的床褥。

    “你在府中这几年,我竟不知你有这等脾性。”

    岳疏桐闻声,缓缓抬头,只见段泓正坐在床边,眉宇之间尽是哀愁与忧虑。

    “殿下……殿下是在……在怪我?”岳疏桐心里不禁一阵难过。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嘴里挤出几个字。

    “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你平白无故被皇后呵斥,心里委屈,我明白。我只是担心你。你可知道,黄冕来禀告我,说你被皇后责罚了,我有多着急。我真怕……”

    岳疏桐此时已明白,纵然再多不服,以她当下之力去和皇后对抗,无异于飞蛾扑火。出了稷王府,除了贤贵妃、段泓、安和、翠影他们,不会有谁会将她当成一个真正的人去看待。只为争这一时,险些丢了性命不说,还让他们担心。

    “是我之过。这次是我莽撞了。”

    “你没有过错。”段泓轻声道,“来,喝点水吧。”段泓将一碗温水端到岳疏桐唇边。

    岳疏桐确实已经口干舌燥。便就着段泓的手,将水一饮而尽。

    “太医令已经为你敷上药了。你不要乱动,好好睡一觉吧,有什么事,养好了伤再说。”段泓说着,拉过一旁的绸被,轻轻盖在岳疏桐身上。

    “殿下,这些事让蒲儿她们来做就好了。”岳疏桐气若游丝。

    “她们才多大,怎么能照顾好人。说来说去,此事都是因我而起,若我能同你一起去,你也不会受这样的大罪。”段泓面露愧疚之色。

    “贵妃娘娘说,陛下今日精神尚好,胃口也好了。贵妃娘娘一直侍疾,难免乏累憔悴,皇后现在将娘娘身边的人都撤下了,说让他们歇一歇,只留了自己的人在那里。”岳疏桐还是撑着力气,将今日所见一一告知段泓。

    “我知道了。快睡吧。”段泓为岳疏桐掖了掖被角。

    岳疏桐点点头,合上了眼睛。她确实已经没有了心力。

    可身上的伤痛让她睡不安稳。虽然已经上了药,可被木板打过的地方仍旧隐隐作痛。

    岳疏桐就这么半睡半醒着,直到听到外面依稀有人在说话,睁开双眼想要看看是什么情况时,却看到段泓正坐在一只小凳上,屈肘撑着头,靠在床边,睡得正熟。

    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蒲儿正探头探脑,似乎是想禀报什么。

    “何事?”怕惊醒段泓,岳疏桐轻声问道。

    “姐姐,贵妃娘娘身边的拒霜姑娘来了。”

    拒霜夤夜到此,岳疏桐深感意外。担心出了什么事,忙让蒲儿请拒霜进来。

    “疏桐,你怎么样?”拒霜径直走到床边,两眼含泪,紧紧握着岳疏桐的手。

    “姐姐,我没事,太医令已经看过了,都是皮外伤。”岳疏桐勉强笑着,让拒霜不要太过担心。

    拒霜闻言,登时落下泪来。

    “五十大板,怎么会只是皮外伤?万一伤筋动骨,落下什么毛病,可如何是好。”

    岳疏桐示意拒霜小声些,看了看段泓。

    段泓仍旧睡着。

    “姐姐怎么来了?”岳疏桐问道。

    拒霜为何过来,才是她现下最为关心的事。

    “是娘娘密旨,让我过来照看你。”

    “那娘娘现在如何?皇后可有再难为娘娘。”岳疏桐追问。

    “娘娘现在仍在承意殿中服侍陛下。罚了你之后,皇后殿下便走了。现在娘娘身边都是皇后的人,我们根本近不了身。让我来照看你的旨意还是娘娘写了一张条子,夹在换洗衣物里带给我的。你不用太担心这个,兴许过几日,我们就能回到娘娘身边了。”

    “说到底,都是我当时多嘴。”岳疏桐很是自责。

    “不要埋怨自己。人都有心气。况且,即便你今日不发一言,也难逃一罚。”

    “姐姐这话是说,皇后明面上是罚我,暗地里是在敲打娘娘?”

    拒霜面色凝重,点了点头。

    “你不常入宫,不知道。这几年,皇后对待后妃,特别是娘娘、洛昭仪,还有秦修仪,越来越冷淡,越来越严苛。也不知道是怎的了。再说今日,皇后说着娘娘辛苦,却还让娘娘继续侍疾,还发落了水华和你,分明是有意磋磨娘娘。”

    为什么偏偏是这三位?又为什么独独对贤贵妃这么狠?

    岳疏桐思索着拒霜的话,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这三位贵人,都育有皇子,而贤贵妃生育了两位,还收养了一位。

    难不成……

    思及此处,岳疏桐不禁心惊肉跳。

    “拒霜姐姐,宫中除了皇后,便只有贵妃娘娘她们这三位有皇子了。”

    “疏桐!”拒霜顿时明白了岳疏桐的意思,颤抖着地捂住她的嘴,“这不是我们该议论的事。”

    “可若是真的……”岳疏桐拿开拒霜的手,坚持说着。

    “好了,你莫要再说了。隔墙有耳。”拒霜脸色煞白,“我去叫醒殿下,请他回宫歇着。日后我晚上来,白天就让那些小丫头们照看你。”

    拒霜走至段泓身边,轻轻唤醒段泓。

    见到拒霜,段泓虽睡眼惺忪,却仍难掩惊讶之色。

    还未等他说什么,拒霜便将贤贵妃的话一一转述,请他回宫歇息。

    段泓放心不下,只是望着岳疏桐,欲言又止。

    见段泓犹豫,拒霜忙劝道:“我知殿下素来体恤底下人,只是殿下到底是男子,多有不便,宫中人多眼杂,事情传着传着,就不好听了。况且殿下应以国事为重,若是分了心,岂不辜负圣上对殿下的殷殷期望?”

    “拒霜姐姐说得在理,疏桐就靠姐姐多多费心了。”

    “殿下放心。”

    送走了段泓,拒霜又看了看岳疏桐的伤势。

    “血肉模糊的,何时才能好全……”话音未落,拒霜又泪如雨下,“我从娘娘那里拿来了这个侧柏曼陀散,给你用一些,好歹疼得轻点儿。”

    “有劳姐姐了。”岳疏桐心中感激。

    拒霜轻轻地将药粉撒在岳疏桐的伤口上,岳疏桐只觉得一丝清凉,很快便不痛了。

    “我把这个药留在这儿,天亮以后你再让蒲儿给你上一些。”

    “好。”

    “很晚了,快睡吧。”拒霜重新为岳疏桐盖好被子。

    拒霜熄了蜡烛,在岳疏桐身边坐着。岳疏桐听话地闭上眼睛。

    窗外风声呼啸,在万籁俱静中显得尤为真切。仿佛是什么人不得见光的图谋,在这危机四伏的宫里,肆意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