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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权策 第一百零三章 亏欠

    陈疚看着乔冉现在的模样,胸口的‘春秋’隐隐发出阵阵灼热之感,烫的他心头疼了疼。

    他换了条干净的帕子,搭在乔冉的额头,顺着她的话轻声问道:“你求什么?”

    乔冉眸光闪了闪,“这哪能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灵了。”

    “那我便不问了。”

    陈疚真的就再没多问。

    乔冉擦干净了小脸,也不在乎浑身的伤痕,任由陈疚笨拙的一处处验伤包扎,自己倒是惬意的靠在软车里,多日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一双眼睛又黑又亮,还忍不住哼了小曲。

    是陈疚从未听过的曲调,欢快而悠扬。

    “九死一生,你怎么一点苦相都没有,”陈疚检查到乔冉小腿处的抓伤,鲜血淋淋的,几乎无从下手,只能试图用说话转移乔冉的注意力,“你真的一点儿心肺都没。”

    乔冉的表情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是疼的,可片刻间又恢复从容,勾了勾唇道:“浮萍自在飘零,不求归处,不念生死,逢凶化吉便谢天意,倒霉死了便认天命。我现在有枝可依,有你心疼,作出一副哭唧唧的做派给谁看?”

    陈疚处置不了乔冉小腿的伤,别过眼不忍再看,只抹了些上好的药,便催促解老十加快脚程。

    他说:“就当我是你的依处,不会再让你做无依无靠的浮萍。”

    乔冉安静了一会,车里只听得到她浅浅的呼吸,一瞬间,无数的酸楚涌上心头,“我就知道,陈瑾舟你心疼我。”

    “嗯,”陈疚的目光直勾勾的怜向她,“我心疼你。”

    乔冉再也忍不住,那种被禁锢,被束缚,永不见天日的苦难才冲破她的内心激涌出来,若非她已经安然坐在陈疚身边,怕是要被重重击溃。

    “陈瑾舟……陈瑾舟……”身上的伤也在这一刻挣脱了宿主的麻痹,疼的撕心裂肺,她何尝不是个怕疼的人,只是她格外坚强,能忍常人所不能而已,乔冉哽咽,忽然就破碎的像个孩子。

    陈疚拥上前抱住她,小巧的身躯尽数缩在怀里,陈疚抚慰孩童般哄她,“我在,我在……乔乔,我一直都在。”

    乔冉哭累了,便昏睡了过去,七日七夜没合眼,她早已筋疲力竭。

    到了宅子后门,马车直接避开人进了院子,解老十将院里的人都腾干净,才掀开车帘请陈疚下车,他抬眼看去,公子抱着脏兮兮的乔姑娘,低头看她的眼神,复杂又深沉,晦暗的双瞳深处,藏着的,究竟是不是那颗他习惯了的冰冷心,解老十不知。

    他赶紧别开眼,恭声:“公子,到了。”

    陈疚又保持那般姿势坐了会,才万分小心的将乔冉放下,躬身起来。

    解老十以为他要下车,便往后退却了半步,头顶传来沉着的嗓音,“帘子掀高点。”

    解老十照做,下一刻,躬着半个身子到车外的陈疚,将乔冉抱了起来,竟是要亲自抱下车。

    解老十惊了惊,赶紧让其他人把掀帘子的活替了,再着人将马车的两扇门开到最大,站在一边就要上手去接。

    陈疚却说:“不用。”

    “公子小心,”解老十生怕陈疚摔着,可又不敢在他怀里夺人,只能眼睁睁看着陈疚步伐微慌的下车,一路将人抱回了自己的寝卧。

    “公子。”

    解老十喊了声就追进去,还不忘吩咐周木,“快去请曲老来。”

    陈疚一直将乔冉抱到自己的榻上,给她掖上被子,才深深吐了口气,挺直了腰板。

    “让属下来就好,公子若有闪失……”解老十对上陈疚冰冷的眼神,瞬间闭了嘴。

    陈疚出了内间,坐在茶台前擦了擦手,才兀自道:“算我还她的。”

    解老十沉默不语,这世间缠绕纷争,机关算尽的谋计,谁都欠谁的,哪里能还的清,何时才能还的清。

    “着四五个婢子烧好热水,等乔乔醒了,伺候她沐浴更衣,”陈疚一样样吩咐,“再着几个人,做一顿药膳,乔乔醒了吃。”

    解老十亲自记着,等陈疚将乔冉的衣食住行一盖安排妥当了,才出去吩咐得力护卫去办。

    他再次进来,陈疚已经换了身衣裳,可能是今天耗费太大,他脸色瞧着又不太好。

    “公子要不也歇下,乔姑娘这边,属下盯着。”

    陈疚没应,而是反问他,“你知道为何乔乔刚逃出生天时,在你我面前还是一副生机勃勃精神样,我同她说了几句,她便变得这般脆弱不堪了吗?”

    解老十不敢擅自揣测,“属下不知。”

    陈疚:“她强撑无惧、无谓,可她终究害怕有人心疼她,害怕真的靠在依处,她也会疲累,会痛,人都是有七情六欲的,真正没心没肺的,是死人。”

    解老十懂的陈疚这话中的含义。

    “老十啊,”陈疚说:“乔乔会记得,她和陈瑾舟在一起的时光,是喜乐无忧的。”

    解老十低声说着“是”,却暗暗忍下了心酸,若非立场不同,公子与乔姑娘,该是另一种过程与结局。

    曲老被周木拉着磕磕绊绊的进来,刚瞧见陈疚的脸色,就“哎呦”一声,甩下周木朝陈疚奔去,连腿脚都灵活不少。

    “公子,怎么都出汗了,不是说去大相国寺祈福吗,我先给你看看。”

    陈疚托住他,“曲老,先去给榻上的人看。”

    “先给公子看。”

    曲老把陈疚的健康看的比自己的命都重要,说着就要上手,陈疚一瞪他,“我没事,有事了也不会拖着,曲老要违背我的命令吗?”

    曲老一愣,这才极不情愿的转到了榻上,待看清榻上人的面容,嘴里忍不住嘀咕了句“害人精”,果然,陈疚耳朵不好,没听见。

    解老十听见了,却也没说什么,只催促道:“曲老快给乔姑娘诊治,我带两个人过来帮你处理伤口。”

    曲老大声:“找两个婢子。”

    “是。”

    等曲老仔细检查过,乔冉明显是伤口发炎加上心力交猝,昏迷之相,忍不住想:“命也是大。”

    解老十很快带了两个婢子过来,乔冉的伤怕是需要宽衣解带,全身包扎,他走到陈疚跟前请示,“公子,我们去别处歇着。”

    陈疚最后看了一眼,吩咐屋里的婢子,“仔细伺候。”

    将乔冉交给曲老,陈疚便去书房坐下了,公玉夷传出宫里的消息,余阴公子扫兴而归,什么都没查到。

    解老十将信纸烧了,念叨,“幸好公子早有谋算,黔州乔大人一家,早就楼去人空,至于托月馆,数日前便已经动身,属下随时让人接应着,这两日该到京都了,蜀中其他见过乔姑娘的人,也在我们离开后就处理的干干净净,余阴公子什么也查不到。”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陈疚不是和余阴公子作对,也不是和他背后的‘昌’、甚至是李和璋作对,只是不想让这些人节外生枝,掺和进来只会坏了自己的计划。

    乔冉昏睡了三日都没能醒,陈疚反倒闲了下来,皇城司也不去了,值也不当了,直接同公玉夷告了假。

    反正也没人在意他一个特情处的小使,整日在家里回复天南海北的密信,或者说练字。

    还有一大安逸事,就是逗毛球,毛球原本是怵人的,自从陈疚带回来后,几个月来都是蔫蔫的躲着人,尽管陈疚山珍海味的养的白白胖胖的,可就是不同他亲近。

    都说动物天生敏锐,懂得分辨善恶,或许在它眼里,陈疚是个青面獠牙的恶人。

    可自从乔冉被带回来,毛球跟远远在窝里就嗅到了亲娘的味道一样,叽叽乱叫的奔到乔冉跟前,亲昵的蹭进她的怀里,晚上也不离去,就睡在乔冉头边,一双眼睛圆溜溜的看着。

    陈疚进来过两次,它就炸毛起来,可偏不像以往那样逃开,而是守着乔冉,瞪着陈疚。

    陈疚来了兴致,就上手抓它,它抖着身子被陈疚占便宜,陈疚露出一抹笑,“养不熟你。”

    毛球又对他呲牙咧嘴。

    “自那日把你带回来,你就像跟我有仇似的,按理说,你不应该同我更亲近么。”

    陈疚自言自语,毛球能听懂也装作听不懂。

    对了,毛球就是乔冉从雪域带走的小月狐,它懵懂时期便随着乔冉闯出雪原,后来又横渡东海,好不容易安定点就死了亲娘,被乔冉拉扯着稍微开灵智了一点,还没彻底认清楚娘,就被坏人掳到这院子里,娘也没了,天天让人“毛球毛球”的叫着。

    终于,它又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陈疚知道毛球不喜欢他,更是逗的起兴,乔冉就是在一阵美梦中被毛茸茸的东西挠醒的。

    浑身的酸痛得到了救治,她醒来的过程少了很多痛楚,当再次蒙蒙的看见光,恍惚的睁开眼时,就被一团白白的绒球压在了脸上。

    “……”

    这小东西还不停的动来动去,像什么东西的屁股……

    “什么东西?”

    乔冉方醒,嗓音还有些许沙哑,可陈疚听见了,他呵了声:“毛球,快到一边去。”

    这句毛球也听懂了,它“呜呜”两声,一个大旋转,屁股又在乔冉脸上坐了一圈,然后一双蓝的清透的眼球对上了乔冉,“呜呜……呜呜……”

    乔冉觉得它十分熟悉,可体型又太不相像,一时没怎么认出来,哑着嗓子无力的冲陈疚道:“你养的狗真肥,还用屁股坐我,炖了给我补身子吧。”

    毛球:“……”

    陈疚笑出了声,起身走到榻前,伸手触了触乔冉的额头,“没什么事了,这次也是‘生’。”

    乔冉也跟着笑了笑,“生生不息啊,我时运如此不济,都能次次化险为夷,更何况你呢,你肯定活的比我久。”

    “嘴这么能说,起来吃顿好的。”陈疚说:“给你做了补身体的,都是你爱吃的。”

    乔冉缓足了力气,故意撒泼,“陈瑾舟啊,你也太会博女孩子芳心了,要知道抓住一个女孩的心,就要抓住她的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