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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权策 第一百一十六章 旧事

    乔冉说“没”,陈疚勾唇笑了笑,语气里原本带着的一分责怪也淡去了。

    公玉夷喝了盏茶,才在一旁帮腔道:“瑾舟与我本来都要走了,他仅看见一个人影翻进了未央宫,便断定是你,二话不说就折返了,乔乔姑娘,我从未见过他如此紧张一个人。”

    乔冉同陈疚坐的近,能清晰的看到长睫下的黑瞳,深而静,装着她的影子。

    乔冉心想,等阿宁的事情了了,得好好坐下来同陈瑾舟说说这些事了。

    陈疚淡淡道:“别吓唬她了。”

    公玉夷端着茶杯摇摇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乔冉疑惑道:“话说回来,你俩怎么会在未央宫?”

    公玉夷本就在宫内当值,又身居高位,避开耳目在这宫中来去自如并不难,可陈疚安分守己啊,怎么也能干出半夜去听人家墙角的事,多累得慌。

    三人或许都想到了未央宫内不宜相说的场景,不约而同的喝茶掩饰听到的春色,陈疚放下茶盏,“你能查到想到的,我们怎么会不知道。”

    乔冉恍然大悟,“你是说……”

    “嗯。”陈疚微一点头,“姜大夫人没有道理不同意这门婚事,往未央宫跑了几次,婚事丢了却也不见着急,姜府甚至一点儿动静都没,顺着查也就知道了。”

    乔冉:“所以是林芷兰同姜大夫人说了什么,她知道这门婚事看似风光无限,实则是绝路?另有人在圣上耳朵吹吹风,便用阿宁去替了姜二小姐。”

    但是林芷兰图什么呢?姜府并不能帮她什么,姜儒和闻绍也是一文一武,二人在朝中也不见得有多对付,阻拦姜府,推陈府上位,用意为何?

    乔冉对朝中错综复杂的关系了解并不深,因此到了关键处便很难转过弯来,立马露出一脸迷茫,傻愣愣的等着陈疚解答。

    陈疚似乎同她心有灵犀,知道她心中所想,“乔乔你今夜也看到了,闻绍同林娘娘之间有旧情,且不是一两日了。”

    “那能没看出来吗,”乔冉道:“我还听见闻绍要带林贵妃私奔呢,你说要是被圣上知道了,他闻绍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公玉夷沉稳开口,“这是一桩多年的旧事了,我也没想到闻绍是当日闻太师的血脉。”

    朝堂旧事,乔冉更不清楚了,认真听着。

    “林贵妃出嫁之前,便听说和闻太师来往密切,传言是要说亲了,闻太师当年也是清流一脉,颇有威望,”公玉夷年少时倒是见过闻太师,是位才华横溢的老者,他唏嘘道:“可后来闻府出了变故,一脉清流被抄家流放,彼时的国舅爷林府上下,也立刻断了与闻府的联系。谁能想到,闻绍不仅躲过了当初的流放,还步步高升,多年来一直斡旋在宫中。”

    闻绍是闻太师的幼子,事发当年也不过是个不经事的少年而已,闻太师即使蒙难,可也根基深厚,用尽全力护住幼子也情有可原。

    乔冉听了这些陈年往事,只觉得如梦如幻,于她而言就是睡前故事一般,她没有办法感同身受,更不会因此同情闻绍。

    陈疚接着道:“闻府当年获罪是实实在在的,怪就怪在闻太师一生注重清誉,却治家不严出了大逆不道之徒。”

    “那这事和陈府有什么干系?”乔冉云里雾里的搭了句,陈疚静默了一会,扶着案桌起身,信步在乔冉面前走过,背过身看向窗外,声音一如既往的平和。

    “父亲曾也是闻太师的学生,当年闻家获罪,求助过父亲,可时运不济,终究是造化弄人。”

    乔冉歇了声,所以陈相当年没有施以援手,闻绍心中有恨也是人之常情了?

    公玉夷淡淡道:“陈年往事罢了,也不怪你父亲,瑾舟别多想。”

    陈疚回过身,笑了笑,“无妨,本就是一桩旧事而已,偏偏有人记了这么多年,恩将仇报了。”

    原来陈相当年并非见死不救,而是从外地赶回来时已经迟了,闻府已经发落,可流放的路上,陈相一直默默相互,直至闻太师归西,都是陈相暗中亲自操办的。

    公玉夷叹气,“想必闻绍长大成人以来,都记恨着这件事呢,瑾舟,你还记不记得皇城司近五年来查办过多少案子?处置过多少官员?”

    陈疚显然也想到了这点,瞬间沉了沉色,“经闻绍之手的,确实有不少官员落马,京里京外,五年来闻绍竟一刻也不曾停歇。”

    “凡是牵扯进当年闻府一案中的人,闻绍都没想着放过,”公玉夷后知后觉,自己到如今才发现此事,“况且这个案子也都是经了我的手的,我也没留个心眼。”

    陈疚抬手将窗推开,夜风清清灌了进来,沁散了仅剩的几分困意,他说:“并非怪你不小心,而是人在做天在看,朝中行事就不可能事事完美,这些人有些是过于贪心,有些是生了异心,还有些是失了良心,这都是他们的罪,只是被闻绍揭于人前,顺理成章的处置了而已。”

    公玉夷神色一凝,同门多年,他真的是小瞧了闻绍,还不如陈疚一个常年离京的人看的清楚,不由得钦佩道:“好深的心计。”

    陈疚默然,他是有几分懂闻绍的,某种程度上,他们是同一类人,能够隐藏爪牙,潜心在黑暗里蛰伏等待,紧紧盯着每一个时机。

    公玉夷:“可惜,他再厉害也没能抓到陈相的错处。”

    乔冉接道:“正是因为没有抓到错,所以他要想方设法的让陈相犯错。”

    今夜未央宫的春后情语他们三都听见了,闻绍若是孤身一人,那他或许还有十年、二十年的时间去慢慢筹划,他可以等,但林芷兰等不到了,宫中岁月磋磨,她守着凄凉的未央宫,还能坚持几年?

    所以闻绍得带着林芷兰走。

    借林芷兰之口让姜府息事宁人,另一边撺掇李和璋将和亲人选定为陈锦宁,陈锦宁可是陈相独女,那是宰相爷夫妇的心尖肉,不管陈相遵不遵从圣意,都是死路。

    陈相若是不同意女儿和亲,便是抗旨不遵,当着天下人的面驳逆李和璋的面子,君臣之间必生嫌隙。若是陈相同意了,女儿嫁给司子瑜这等畜牲,不出两年或许就香消玉殒了,宰相夫妇丧女,同样会恨上李和璋,君臣同样不和,朝纲不稳便是社稷之哀。

    所以这才是闻绍他们真正的盘算。

    敢将陈府玩弄于鼓掌,陈疚回身坐下,平静的神态下却已是杀伐冷冽的内里,自坐回来后也是许久不说话,乔冉撇过脸去看他,还是那般清风霁月的玉人,让人瞧不出不开心,不说话的原因可能是心下正发愁呢吧。

    乔冉没去打扰他,和公玉夷低声说了几句话,公玉夷突然给乔冉抛出一个难题,“乔乔姑娘不防再猜猜,帮助闻绍和林贵妃在圣上耳边谏言的好心人是谁呢?”

    这还真是把乔冉给难住了,闻绍皇城司事务繁忙,也没有太多机会在李和璋耳边灌水,至于林芷兰更不可能,李和璋从来不去她宫里。

    所以还有一个人,能亲近李和璋,又能用巧语说服他,让李和璋觉得和亲之人唯陈锦宁不可。

    乔冉咬了咬手指,斟酌道:“我心里,还真有一个人。”

    公玉夷一笑,“谁?”

    “荣妃娘娘。”

    人就是这么奇怪,心里一旦留下怀疑的种子,什么坏事第一个便能想到她。

    荣妃现在已经被乔冉归为了奸细一类,能不费吹灰之力让李和璋同陈相产生隔阂,她怕是比谁都乐意看见。

    公玉夷夸了乔冉一句“聪明”。快天亮了乔冉才回了坤宁宫,陈锦宁还睡着,幸好她离开前点了安神香,不然怕是中途要醒来的。

    第二日乔冉还在太医院碰见了闻绍,他依旧表情冷淡,眉心带着几分戾气,跟别人欠了他八辈子钱一样,乔冉情不自禁的想起他干的那些龌龊事,站在原地好一阵尴尬。

    闻绍来领了几副风寒的药便走了,她折回去又向太医拿了几样安神的药,只说:“绥宁公主总是睡不好,劳烦开几副。”

    值午班的太医一边称药一边嘟囔,“近日宫里是怎么了,贵人们都睡不安稳。”

    乔冉多嘴问道:“是吗,还有其他人也来开安神药吗?”

    太医抬头看了她一眼,“有啊,荣妃娘娘,贵妃娘娘,多了去了。”

    “贵妃娘娘本就体弱断不得药,荣妃娘娘竟然也病了,坤宁宫也没收到信呢。”

    太医:“不是什么大问题,想来各宫娘娘都不想打扰皇后罢了,玲珑姑娘你瞧,学徒抓了一早上的药还在桌上放着呢,都是两位娘娘的。”

    乔冉往一边桌上瞧去,贵妃和荣妃的分开放着,看药材确实都是治疗风寒睡眠的,她虽然不懂医术,却认得药材,略微懂一些药理,都是前世跟着组织瞎学的,关键时刻也能保命。

    她没在两人的药里瞧出什么问题,领了药便回了坤宁宫,见陈锦宁不在,问了宫女才知道都去前宫坐着了,说是各宫都来给绥宁公主送礼,诸位娘娘今个都到坤宁宫了,甚至连许久不出面的贵妃娘娘也扛着病体来了。

    乔冉放下药冷笑一声,“好一副群魔乱舞。”

    她自得去好好看看,免的阿宁受了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