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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权策 第一百二十六章 毁棋

    偏殿内,凝着久久不散的肃杀之气,太医们跪了一地,骤然间鸦雀无声。

    李和璋面目阴沉,一身明皇的蟒袍此刻穿在身上都不显丝毫艳色,愈发衬的他阴郁冰寒。

    皇后站在一边,也是气的浑身发抖,脸色崩裂,堪堪由映红扶着才能喘气,更不敢上前同李和璋说一句话。

    李和璋闭上眼睛握了握拳,许久才慢慢松开,缓缓的睁眼朝被几个内监牢牢钳制住的司子瑜看去,幽深的瞳孔一缩,骤然就变得无比凌厉。

    真正的帝王之威,司子瑜或许还没体会过,他嘴被塞住,只能怒睁着眼睛奋力摇头。

    他是被陷害的!!

    李和璋走到司子瑜面前,泰山般沉重的声音凛下,“看来,晋楚三殿下确实对这桩联姻的亲事甚不满意,竟用如此卑劣下作的手段打朕的脸来推脱,既如此,朕答应你就是!”

    “……”

    “呜!!”司子瑜抵抗着,怒然撞开左右牵制他的内监,李和璋皱了皱眉,庆公公便意会到了圣意,摆摆手制止了左右内监,任由司子瑜脱了缰。

    司子瑜一把扯下塞嘴的布,狰狞道:“圣上竟不分青红皂白,就敢让人绑了我!明明是你们大梁有人陷害我,难道你们都看不出来吗!”

    李和璋:“三殿下,再搬弄是非,丢的也是你们晋楚的脸!请回吧!”

    “圣上!”司子瑜怒气反笑,指着地上的太医道:“我明明是被人下了药,你们都是庸医吗!”

    破坏两国联姻的罪名可以担在大梁任何人头上,但是决不能落在他司子瑜头上。否则回了晋楚,纵然有母妃护着他,父皇和朝臣也会迁怒于他,日后他在晋楚朝中还如何立足!司子瑜不敢深想,胸口起起伏伏,望着殿中一应人等,迫切的需要找出一条生路。

    “圣上,请你的太医再诊,我在你们大梁皇宫被人下了药,难道还要安这些莫须有的罪名给我吗?”

    若不是李和璋一一问过所有太医,还真被司子瑜给说动了,他沉道:“三殿下酒后失德,倒是怪我大梁刻意栽赃陷害了,若不然,让你们晋楚随行的医师也来诊上一诊!”

    司子瑜愕然,当时就哽住了,药后的症状他在清楚不过,是他下在陈锦宁酒中的秘药,怎么会……

    是陈锦宁那个小贱人陷害他!

    这药是诊不出来了,好一个哑巴亏,他竟然栽在了两个小贱人手里。

    “三殿下怎么又不说话了?”李和璋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既然理亏于人,还望三殿下早日离京,事情的原委朕已经国书送往贵国了。”

    司子瑜的脸绷着,环顾了一圈殿中,最后咬牙道:“敢问圣上,绥宁公主怎么不在殿中。”

    李和璋锐利的目光射过去,“你还有脸提绥宁公主?”

    “我可是亲眼看着绥宁公主醉酒进来,这才好心前来问候一句,就被人打晕在殿中了,醒来便受此冤屈,圣上问我绥宁公主为何在?”司子瑜闷哼,“她难道不该在这殿中吗?”

    陈锦宁的行踪李和璋是不清楚的,皇后纵观全局,抬了抬声道:“三殿下说什么胡话呢,阿宁一直在天和殿,事发前也正在殿中用膳,怎么会在这偏殿醒酒?”

    司子瑜一口老血涌上心头,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好啊,你们大梁人联合起来耍我!”

    李和璋:“放肆!”

    这一声带着不容置喙的阴戾,司子瑜躯体一震,嗓子跟被刀片割住一般,一股子铁锈般的血腥味渗上来,沿着舌根浸满口腔,他抬头后怕的盯着李和璋,抖了抖唇一时说不出话。

    殿中其他人更是瞬间噤若寒蝉,连低声啜泣的荣妃都悄悄熄了声,跪在一边娇弱的抹泪。

    李和璋被这场闹剧冲昏了,头又隐隐作痛起来,他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庆公公便立刻让人把司子瑜带出去。

    司子瑜满脸不甘,可下一刻嘴就被塞上,瞪大着眼睛被从侧门抬了出去。

    皇后瞧出了李和璋的不适,欲上前安抚两句,人刚到跟前,就注意到李和璋的目光投向着林芷兰,再一想,李和璋怕是许久没这么近的看过林芷兰了。

    “贵妃受惊了,正好,让太医也给你诊诊,别再吓出什么病才好。”

    李和璋说着就让太医朝林芷兰过去了,林芷兰方才在殿中被司子瑜戏弄,早就吓得脸色苍白,此刻由宫女搀扶着,才堪堪能坐住,唇上更是毫无血色,一副随时都能晕过去的模样。

    尽管她不受待见,可也是大梁的贵妃娘娘,今日在众目睽睽之下受了晋楚三殿下的屈辱,若是李和璋怪罪下来,她可是一点儿都担不住。

    况且,她并不想引起李和璋的注意。

    眼看着太医准备就绪,林芷兰心更慌了,她从午后到现在都未服弱症的药,近来又吃的多,若是被太医诊出来她身子大好,那还怎么瞒得住。

    “娘娘,劳请伸手。”

    林芷兰弱弱看了李和璋一眼,忽然就跪下了,太医一愣,也跟着跪下了。

    李和璋皱了皱眉,却未开口。

    林芷兰重重叩首,带着羸弱的哭腔道:“妾身受此奇耻大辱,伤了这副半死不活的身体是小,害的圣上动怒伤身却是大大的罪过,妾身罪无可恕,请圣上责罚。”

    李和璋眉心蹙着,“一个两个都巴不得将这丢人现眼的事闹得人尽皆知,朕颜面尽失你们才满意。”

    林芷兰颤抖着,不知又触了李和璋那块逆鳞,将头埋的更低,“圣上……”

    “往日都不见你出来走动,既然受不了风,就乖乖在未央宫待着,偏偏来凑什么热闹。”李和璋冰冷道:“又偏偏在这殿里遇到司子瑜,惹出一堆事给朕添堵!”

    林芷兰委屈,偏殿是女眷的歇处,分明就是司子瑜冒失,她们又有什么过错。

    任由眼泪滴在手背上,林芷兰暗暗咬唇,她一定要离开这里!

    本来李和璋的怒火已经下去了不少,被林芷兰这么一作,又欻欻上来了,荣妃暗骂一声“蠢货”,却只能继续装着委屈模样,李和璋果然没有厚此薄彼,立刻就注意到了荣妃。

    感受到直射过来的目光,荣妃用帕子挡了挡脸颊,紧接着就听到李和璋说:“来人,给荣妃也瞧瞧。”

    荣妃松开帕子,白嫩的脸颊此刻红肿了一大片,实在惹人心疼,她深知今夜的好戏已经败场,不宜再惹出风波,便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等着李和璋怒气冲冲的走了,紧绷的身子才松下来。

    皇后沉着脸色,“送两位娘娘回宫。”

    待殿中人物都走完了,荣妃才缓缓起身,林芷兰未有动作,一抬眼就看荣妃的裙摆飘动过来,哑着嗓子道:“看我笑话?”

    荣妃愤愤的扔下四个字扬长而去,“愚不可及。”

    天和殿外,闻绍黑沉着脸,皇城司尽管得知了消息,却也不能擅自入偏殿,更何况有公玉夷莫名其妙的拦着,他对偏殿内的情况更是一无所知。

    正在他焦急万分之际,看到荣妃在宫女的搀扶下缓缓出来,顿时抬步过去,在荣妃上轿前拦住她,“荣妃娘娘且慢。”

    像是料到了会在此处碰到闻绍,荣妃面带讥讽的笑了笑,“副使拦错人了吧,你关心的人还没出来呢。”

    闻绍出口的话一顿,看向荣妃的眼睛,他深知眼前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了在后宫内占据一席之地,为人心狠手辣不择手段。

    若非自己和兰儿的事不小心被他知晓,闻绍断瞧不上荣妃这样的人,更不用说与她合作了,眼下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娘娘就没想过,接下来怎么办吗?”

    荣妃唇角上扬,红唇在夜色下如鬼魅一般,阴声道:“闻公子,这是本宫需要考虑考虑事吗?我不过是想恶心恶心坤宁宫,给皇后娘娘添堵罢了,哪比得上你,一开始就是冲着圣上与陈相君臣不和去的。”

    闻绍脸色一凉,“娘娘这是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吗?”

    “闻公子别记岔了,是你找我帮忙的,”荣妃摸了摸自己受伤的脸,“也是你不择手段想用陈锦宁的亲事为自己雪恨铺路,我不过是一时善心帮了你们这对奸夫淫妇一把而已,如今眼看事情不成了,我们自然也就不熟了。”

    闻绍:“娘娘想过河拆桥,就不怕我鱼死网破吗?”

    荣妃突然一凌,“你也敢!抛开你的身世不说,就你和林芷兰那些龌龊事,我但凡说出去都够你死千百次了!我奉劝你,最好识相点。”

    荣妃说完,冷哼一声便上了轿,宫女这才招手叫来人起轿,留下闻绍在原地站了许久。

    荣妃知道的太多了,可他却不能用合理的理由将其除掉。

    今夜司子瑜这么一闹,非旦没将陈相毁掉,反倒帮他在朝中造了势。司子瑜不日便会被遣送回晋楚,而陈锦宁也不用远嫁联姻,圣上面上亏欠于陈相,更不会刁难宰相府。

    公玉夷貌似也对他起了疑心,无风不起浪,荣妃能知道的事情,保不准公玉夷也能知道。闻绍握了握拳,他不能再犹豫不决了,越迟一日,变数也就跟着多了。

    “娘娘,副使大人会不会对娘娘心存怨恨了?”

    宫女如烟同如风一样,都是荣妃的信任之人,她道:“好好的一盘棋能毁成如今这副局面,就怕这群蠢货怕了、退了,不逼他一把,我们又怎么逆风翻盘呢。”

    如烟不知怎么,心中却充满了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