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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权策 第一百二十七章 计成

    偏殿的大戏一夜之间起又落,宫中自然装作一番风平浪静,可皇城内却早已议论翻了天。

    “你说,今夜该有多少人睡不着觉了。”

    公玉夷才忙完手上的事,捧着一盏浓茶提神,似笑非笑的对面前的陈疚说道着。

    茶有些苦,陈疚抿了一口便搁置在了手边,闻言只抬起头道:“少睡一晚,多睡一晚,又有什么要紧的。”

    公玉夷又笑,伴随着陈疚低低的闷咳。

    “最近怎么老是咳,你不是说自己好多了吗?”

    陈疚压下嗓子里的重痒,勉强道:“无碍。”

    他话虽是这样说,可公玉夷脸上忽明忽暗,将信将疑。

    “闻绍呢?”陈疚忽然问。

    公玉夷道:“班房呢,回来后就将自己关在里面,谁知道想什么呢。”

    陈疚:“还能想什么,他计划的无非就两件事而已。”

    第一,如何对付陈相。第二,如何带林芷兰远走高飞。

    可惜了,这两件事,他终究一样都办不好。

    公玉夷知陈疚心中所想,只道:“今夜也不算全无所获,至少解决了阿宁联姻一事。”

    阿宁不用嫁给司子瑜这等无品无德的人了。

    公玉夷兀自说了半天,不见陈疚吭声,他不由得上手推了推,“你想什么呢?”

    陈疚眯了眯眼,沉声:“盯着些闻绍,小心他狗急跳墙。”

    公玉夷点点头,“我心里有数,同闻绍相处这么多年,他是个聪明人,应当不会。”

    “万一呢?”陈疚说:“还有个荣妃呢。”

    听到这,公玉夷也沉了沉眸。

    ——

    司子瑜当晚被禁在宫中,连同他带来的随从一起,可次日朝上,诸臣还是因为此事掀起了腥风血雨,奏请的人如麦茬一般一浪盖过一浪,不仅是以陈相为首的文臣,更有一众武臣,在朝上吵的比文臣还凶。

    “圣上,我大梁人才济济,泱泱国土,怎能忍下这口屈辱,何至于用一个公主来换取短暂的安定!”

    “若是晋楚真心实意,我大梁自也愿结这两国之好,可依臣下所见,晋楚非旦不是真心求娶绥宁公主,还有意挑衅我大梁朝之威严,圣上!万不能让他们以为我们好欺负!”

    “臣附议。”

    “……”

    片刻下来,朝堂之上多数人已不愿将陈锦宁嫁到晋楚去,更有甚者,将司子瑜骂了个底朝天。

    陈相自始至终一言不发,满目愁容的站在最前面,有人主动与他搭话,他也只是叹气,让人瞧了不免替他哀伤。

    “陈相,你倒是说句话啊。”

    陈相看了周围人一眼,依旧是长长叹了口气,继而面向李和璋,痛声道:“圣上,臣惶恐,阿宁是我疼爱着长大的,作为父亲,心自然偏向孩子,此事,臣不便多说。”

    李和璋拄着眉心,被下面吵的头大。

    陈相说完,李和璋垂着的眉眼微峻,依旧是没有作声。

    其实他心下早已明白,这局必然有陈相的功劳,但事已至此,司子瑜为人不周,确确实实狠狠打了他身为帝王的脸,不容姑息。

    “陈相,你真的是……”一向交好的同僚看不下去,对着陈相恨铁不成钢道:“都这个时候了,绥宁公主代表的不仅是你的爱女了,更是我们整个大梁的颜面,你却还是一退再退,应该劝说圣上早做决定才对啊。”

    陈相对着同僚一拜,“若今日我不是陈相,我大可以死谏言,拒了这桩婚事。”

    同僚双眼一亮,拍手道:“这不就对了。”

    千等万等,终于等到陈相表明立场,方才还争论不休的众臣瞬间齐心,对李和璋谏言,“圣上,联姻一事已然不妥,还望圣上决断。”

    李和璋心口突跳,虽是意料之中的结果,可眼前的一幕,还是让他分外不爽,仿佛这整个朝堂,真以他陈相为尊了。

    眼看李和璋面色渐沉,可忽而之间,又恢复威严之态,轻轻的摆了摆手道:“朕心下已有决断,联姻一事,就此作罢,这段日子,也委屈陈相了。”

    众臣齐声:“圣上英明。”

    出了天和殿,陈相缓慢的走在阶上,深沉老练的提了提嘴角,午时的日光正好,多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

    不过还没高兴片刻,身后就传来清晰的脚步声,伴随着金吾卫独有的剑柄敲击腰佩的沉重。

    “叨扰陈相。”

    陈相回过头,姚玉泽面庞冷然的站在身后,他笑了笑,“姚将军。”

    姚玉泽见了礼,作出请的动作,陈相抬步,两人便一起朝宫门方向走去。

    路上姚玉泽主动关切道:“绥宁公主可还好,经此一事,想必受了不小的惊吓。”

    陈相觉得姚玉泽的关心来的莫名其妙,可还是客气的答道:“是受了不小的惊,不过阿宁自小坚韧,这点打击于她而言不算什么,劳姚将军关心。”

    姚玉泽笑了一声,“陈相的女儿,确实巾帼不让须眉,就连她身边的侍女,都是有胆有识之人。”

    陈相眉心微凝,直接道:“姚将军指的是玲珑吧?她自小在相府长大,这次是专门挑出来陪阿宁远嫁的,自然马虎不得。”

    姚玉泽瞥了陈相一眼,继续道:“不瞒陈相,我昨夜听过司子瑜另一番辩解,说是绥宁公主与侍女玲珑前脚进了偏殿,后脚玲珑一人惊慌离开,怎么后来两人又出现在大殿里了呢?”

    “司子瑜的话,姚将军也信?”陈相眼角的褶皱一深,便背过手停了脚步,“本相以为,姚将军是能辨是非之人。”

    姚玉泽后却一步,“是我失言,陈相慢走。”

    凭一己之力,能坐到今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三言两语的试探,在陈相面前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

    姚玉泽望着离开的背影,不仅深思起来,或许陈相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将爱女远嫁,司子瑜这种人,他多瞧一眼就堵得慌,更何况阅人无数的当朝元老呢。

    假意答应,实则周旋,才是陈相的目的。

    司子瑜犯错,到底是陷阱还是巧合已经不重要了,连圣上都选择息事宁人,所有人便权当此事没发生过就好。

    可如此一来,大梁和晋楚以及平景的关系走向,又会有多少变化呢。

    姚玉泽深知居安思危的道理,宫中近日来变动不断,他更不敢掉以轻心,总觉得背后有人在操控密谋着一切。

    司子瑜和晋楚使臣都被禁足在使馆,夜色方一落幕,李和璋便派人连夜送他们离京,一路上更是派兵护送,直至离开大梁境内。

    得知消息的司子瑜免不了又要大闹一场,好在随从及时拦住他,“殿下,前方已然是死路,此时回头还有挽救的办法。”

    司子瑜脸色铁青,“还有什么办法?就这样回去,父皇能饶了我?”

    随从丙丁道:“殿下还有娘娘在呢,娘娘定能护住殿下的。”

    司子瑜咽不下这口恶气,偷鸡不成蚀把米,此时看到出主意的丙丁,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抡起来就是一巴掌,丙丁被扇倒在地。

    “废物,都是你出的馊主意!”

    “殿下别生气。”

    “这要是在晋楚,我早就要了你的贱命!”

    司子瑜走到院中,从前来传话的公公手中怒然抽过出境文书,愤怒道:“告诉大梁皇帝,等我回到晋楚禀明受冤实情,定让父皇找你们讨要说法!”

    传话的公公轻蔑的拂了拂身,丢下一句“三殿下请自便”,于是带着人潇潇洒洒的走了。

    司子瑜发了疯般的将气都撒在了一干随从身上。

    司子瑜前脚刚走,相府就得到了消息,陈锦宁激动的差点流泪,抱着乔冉半天不松开,勒的乔冉喘不上气。

    “阿宁阿宁,先松松,”乔冉也是喜笑颜开,这趟水总算没有白跑,“从今日起,我们阿宁又能无忧无虑的在屋里绣花逗鸟了。”

    陈锦宁擦了擦眼角,脸上不由得挂着笑,“乔姐姐,我心里这块石头,总算是落地了。”

    乔冉拉着她转了个圈,调侃道:“舒坦了吧。”

    陈锦宁噗嗤一笑,“舒坦了。”

    “既然阿宁你的事情解决了,那我也放心了,今晚我就不陪你了好不好。”

    陈锦宁一听乔冉要离开,愁容还没上脸,她又急忙反应过来,“乔姐姐是要去找哥哥吗?你们有事情要谈吗?什么事情啊?你们……”

    乔冉愣了愣,眼睛都瞪大了,连忙否认,“不是。”

    “不是吗?”陈锦宁盯着乔冉,“乔姐姐说谎。”

    “……”

    乔冉不得不佩服,女人的第六感真是准的可怕,她嘿嘿一笑,“我们谈的都是正经事。”

    陈锦宁想到别处,脸不由得红了红,“那我可不敢再留着乔姐姐了,代我谢谢哥哥,最近风波未过,我也不便出门。”

    “你就乖乖在家待着,”乔冉叮嘱,“什么事情都不要出门。”

    陈锦宁点点头,“嗯”了一声。

    乔冉交代好,便出了相府,她没有走正门,从后院墙角利落一翻,顷刻间便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