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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是云间明 第93章 事不宜迟

    虽说是要谨言慎行,但此事,我却不能坐视不管。

    母后是敲山震虎,我则直捣黄龙。

    过了一日,我令人去请柳绿。

    “谢谢柳姑娘。”屏退左右,我向她致谢。

    柳绿又羞愧又惶恐,索性直了脖子,硬生生地回道:“世子妃不必指桑骂槐。是我告诉皇后娘娘的。若世子妃要罚,奴婢并无怨言。”

    怪不得母后用她,果然是个厉害的。

    还是个敢于担责的,值得高看。

    .

    我不在意地笑了,轻声说道:“我为何要罚你?多亏你提醒,才没有铸成大错。”

    我态度诚恳,接着说了,“若是你今日不说,我一直不知,早晚也会有人在母后那里胡诌,那样一来,倒让我和母后之间生了嫌隙。

    只是,以后你若发现不妥,我更乐意……你直接告诉我。

    毕竟世子府,你我荣辱与共。

    就算我一时不能妥当处置,也最好先让子言做主。”

    .

    一味听取告密,自己辛苦不说,也是纵容属下不走正途。

    全盘否定也是不妥,又不是要装聋作哑。

    一开始,就需明确喜恶,树立公开和私言的标准。

    不轻信告密者,不偏私被告人,久而久之,周围自成一股正气。

    .

    柳绿不再抵触,跪下磕头。

    “谢世子妃饶过。柳绿知错,愿意留在世子府,尽心服侍,再不多嘴。”

    柳绿是否自此心悦诚服暂且不知,母后那里却不可就此放下。

    母后担心自己唯一的男丁没错,我和她本就同气连枝,都视子言为珍宝。

    如何让她知道我的心意,也知我此举并无大碍,真正能够放心,才是正理。

    想了好几日,仍没有万全之策。

    但解决此事宜早不宜晚,决定冒险一试。

    我问子言:“你可信我?”

    “自然。你我夫妻同心,你要为夫做甚,只管吩咐。”

    我在子言耳边低语,只说要如此行事,不说理由。

    子言并未多问,他只当我想在母后面前露一手。

    好吧,由得你这么想。

    .

    又到进宫给母后请安的日子了。

    我特意让子言与我一同换上母后喜欢的明黄吉服。

    左掌的伤疤早已浅淡,我却找出母后那年在东湖家宴之上所赐的首饰戴上。

    远远看见母后在御花园里赏花,子言在前疾走数步,我紧跟其后,他回过头正欲说话,没留心脚下,一个踉跄侧跌出去,意外地撞上了站在一旁端了茶盏的宫娥。

    众人齐声惊呼。

    说时迟,那时快,我一个凌波大挪移闪至子言身前,单手托住他,扶他站稳。

    另一只手稳稳接住跌落下来的茶盏,递给惊慌失措的宫娥。

    子言苦笑,“这是意外,我……”

    “知道。若是跌碎了茶盏,才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我在他耳边小声说。

    .

    “你看你。”母后又是担心又是吃惊,“这么大的人了,走路也不当心点。”

    “让母后为儿子担心了,是儿子的不是。”子言诚心认错。

    母后很不经意地扫了一眼我俩的服饰,目光最后落到我的手上,手上戴着的正是她当年的心意。

    “有嫣然在,我不担心。”母后显然心悦,指了指不远外的八角亭。

    他母子二人进了亭子坐下,有一句没一句地唠着家常。

    我坐在一旁,不说话,只听着就觉得很好。

    子玉的声音于远处响起:“知道哥哥嫂子今日要来,我也过来凑个热闹。”

    “过来坐,好久不见你,怪想念的。”我跑过去牵了她的手。

    子玉一来,御花园立时热闹起来。

    好生奇妙,不过多了一个子玉,连空气都轻快了许多。

    我想起子言那时也这样说过我的。

    原来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时候,真是不一样的。

    .

    忙叫喜妹端上食盒。

    “今日赶早做了两份我们河洛的牛肉煎饼,上次子玉吃过一次,说自己喜欢,给她备了一份。

    只道是一会儿叫人给她送过去,偏她自己来了。

    这一份是特地带来请母后尝尝的。

    若母后吃得惯,以后做了送进宫来。”

    “好,我尝尝。”母后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是我的牛肉饼太小家子气了吗?

    子玉年轻,对民间的餐饮多有好奇,许是她客气说喜欢,被我当了真,母后未必喜欢这样的家常。

    子言见我有几分不安,忙捏了捏我的手,自己先拿起一个牛肉饼,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

    嫁到南国的第一个冬天,说来就来了。

    府里开始准备炭火,准备冬衣。

    母后总叫人来叮嘱子言不必总待在书房,还说,有什么书要看的,陪着嫣然一起看,两个人暖暖和和的,互相照应着才好。

    甚至有一次故作不经意地说:“我老了,睡眠的时辰少了,倒是你们,不用起得太早。”

    我低眉垂手,偷瞧子言,不好回话。

    子言轻咳了几声,半哄半驳道:“母后,哪有早起?你睡不好,试试看嫣然的安眠香如何?”

    .

    大婚次日,除了嬷嬷们教导的礼仪规矩,我也曾用心请教过子言,以后进宫给母后请安,可有必须注意之处。

    子言煞有其事地想了好一会儿,才说:“你附耳过来,为夫只说与你一人听。”

    我当真走了过去,低头静等他的指点。

    不想,他一口亲了过来。

    被他故意捉弄,却无法生气,他一脸孩子气的看着我直乐,看得人心神荡漾。

    从此,再不提这话。

    但我也知道,但凡我有应对不当之处,自有子言帮腔。

    今日,他又刚刚好替我解围。

    他母子二人,怎么说都是对的。

    .

    子言坐在花窗下,手里拿的是本古籍。

    阳光一点点暗淡,使得他的身影有一圈淡淡的光影。

    他拿着书简的样子真帅,我还从未有见过比他更叫人心动的男子了。

    现在,他只属于我一个人。

    不由得想起了他写给自己,却给了我的信笺,终于知道,有的人,有的样子,会印在心里,再也拔不出来。

    拔不出来多好,心里沉甸甸的,走路带起的风都飘着幸福的味道。

    自那以后,我常常偷看子言在花窗下读书的样子。

    还总选在靠门的一侧,那个角度看到的他,才是最好看的。

    偶尔子言明知我在偷瞧,却故作不知。

    .

    月光洒在他的脸上,也洒在我的脸上。

    他用手轻轻地弹了弹我的手,示意我看窗外,月光透过黄风铃的样子。

    树下,有蝉鸣,“知了”的声音并不讨嫌,倒让一夜的青辉有了它的热闹。

    其实,我才是最热闹的。

    每每高兴,便要舞剑或者开怀大笑。

    不时有嬷嬷暗示我笑声不可太大之时,子言都断然喝止。

    他说:“我就是要世子府同过去不一样。”

    那么,我就是那个不一样了。

    子言总说:“嫣然的生机,就是世子府的阳光呢,谁也不许拘着她。”。

    我和嬷嬷们大约都是不够懂得子言为何将我比如阳光,但没关系,只要我是那个不一样就好。

    .

    黄风铃树下,是昨夜的风刮下来的黄色花瓣,上面,还有些许没有散去的露珠。

    真可惜,满满的一树花,都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

    我想起子言的画,“你都还没有画过黄风铃呢。你看,花都掉了。”

    他淘气地笑起来,牵着我的手出了屋子,来到书房,指着其中的一个小格子说:“你打开来看看吧。”

    满满一格子,画的全是黄风铃。

    长了新芽的、翠了新叶的、开了花的、枯了枝的……

    有光影的、被光挡了的……

    黑白的、带彩的……

    一枝的、一树的……

    枝枝叶叶花儿芽儿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