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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是云间明 第94章 风雨如梦

    这就是他的宝藏。

    没想到书房里还别有洞天。

    我兴奋地一个一个拉开旁边的小格子,雪花纷扬中的我、蔷薇花下的我、走着的我、跑着的我……各式各样的我。

    还有一个小格子,画的竟然全是雪景。

    真没想到,子言只不过就见了一次下雪,竟然画了这么多。

    有好几张画里,天地间白茫茫一片,雪地上,总有两个人,穿红着白,或是并肩站着,或是牵手走着,或者四目含情,带笑而立……

    .

    我继续拉开格子,寻找新的宝藏。

    正中的一个格子打开来,却只有薄薄的几页纸,一看不是书画,正要关格子,突然心中一动,只觉得第一页上的字十分眼熟。

    我犹豫着看向子言,他微微点了点头。

    我从格子里取出了三页信纸。

    “大哥的信?”我吃惊不已,迫不及待地读了起来。

    .

    放下信纸,我恍然大悟。

    这就是大哥说得“还有”。

    那一日,他果然卖了关子。

    他给子言写了一封短信。

    不过两页,读来读去只读出一句话,要他周子言,任何时候,都不要辜负了千万里奔赴的我。

    二哥也写了一封信。

    一页纸上只有一句话:请务必善待我的小妹。

    .

    三张薄薄的纸,在心里重过千斤。

    心潮起伏,久久无法平静。

    眼泪在眼眶着打转。

    子言上前一步,抱紧我。

    “我会对你好的,一直都对你好。”

    “嗯。”

    眨眼间,泪水打湿了他的肩头。

    良久,我抬了头,岔开话题,指着一壁墙的格子说:“画了这么多?”

    “你不在的时候,处理完公务,我都在想你和画画呢。”他说。

    “我不在的时候,你都干了啥?”他问。

    温暖的双手让人觉得分外心安。

    我将脸颊贴在他的胸前,轻轻柔柔地告诉他:“在想你。想得心都疼了。”

    .

    岁月欢喜,且乐且行,一眨眼就是一年。

    三百六十五个日子,和过去的十七年都不同。

    从没有和一个人这么亲近,早上粘在一起,晚上还粘在一起。

    若是哪一日回来晚了,心里就空落落的。

    他在,纵然我看不见他,心里也满满当当。

    想起从前,我笑喜妹和雷子。

    今朝,自己也成了被取笑之人。

    .

    我离开了河洛,离开了爹娘,离开了兄长,离开了小伙伴。

    但喜妹雷子在、师父师娘在。

    最重要的是,子言在。

    他在哪儿,哪儿就有心安。

    周子言,他给了我一个全新的世界。

    他的安静带着怡然自得,我的热闹写满轻松愉快。

    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在一个崭新的世界里,自由,欢快。

    .

    每十来日,喜妹就会兴冲冲拿进来娘亲的书信。

    好多时候,信里说的事,早已从子言那里听说过了。

    每十来日,都要呼朋唤友,和子言在云间赏花吟唱。

    架势大,不过是子玉和修玥常捧场,偶尔带了灵予、灵姝等人来。

    几人玩笑说:“沾了嫣然的光了。若没有你,世子哪里肯让我们来搅扰。”

    子言从不分说。

    夫妻二人,齐了心,每每挤出时间,亲自打理。

    花儿更艳,心儿更美了。

    .

    每十来日,还要和子言去看看母后和子玉,陪她们坐坐,听她们唠叨。

    知道子言一岁时的顽皮,三岁时的爱物儿,七岁时震惊朝野的“岁赋论”,十二岁时舌战多国使臣……

    凡与他有关往事,都令我津津乐道。

    .

    子言不在的时候,我一小半的时间都在师父师娘那儿。

    今儿去浣花溪听戏,明儿去琴台路吃老妈蹄花,后儿,坐在鹤鸣茶楼品茗……

    子言空出时间来,去青城山和师父比脚力,去仙女湖划船赏日落,去涪县访古探幽……

    我在南国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滑走,如蜜里调油,是再没有的好。

    .

    除了些许生活习惯不同带来的烦恼,也很快调整过来。

    我总是休息得很早。

    子言总在我入睡之后许久才钻进被窝,渐渐地我也习惯了,先美美地打上一个盹,再等着和他温存。

    我总是醒得很早。

    从前在鸡鸣之前已经完成第一轮练功,现在,却不敢轻易早早起身了。

    子言的瞌睡太浅,稍有动静就会醒来,而一旦醒来就不易再入睡了。

    他却说自己而今已经睡得很好了。

    也是,因为总爱折腾,人一劳累,睡眠胜过从前。

    但仍 易惊醒。

    知道和他总劳心有关。

    因而,不得不调了安眠香,但如此一来,却也影响了我的早起。

    .

    手上脚上的铁沙袋自然也不能经常带上了,那东西又硬又重,子言稍不留神就磕碰到。

    练功的时间也不再一成不变,不断随着他的作息调整。

    罢了,比起我得到的快乐而言,这些小小的不如意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

    一早,给他寄上腰扣,他“啊”了一声。

    细细审视,恍然大悟,原来,腰扣紧了,得往外移一格了。

    子言长肉了。

    不觉看着他乐。

    他不胜感慨,“多少御厨都没做到的,倒让你个小女子做到了。”

    是啊,府里的饮食一向清淡,我来了,多了荤腥。

    他每每早早放碗,见我还津津有味地吃着,一开始还能忍,到后来,总是有些好奇地又夹上一筷子牛肉、羊肉、鸡肉……

    而且,常常外出。

    而且,夜里,又总是顽皮。

    久而久之,吃得肉比从前多了许多。

    .

    眉宇间的笑意多了起来,同去给母后请安,他总是抑不住地一边说笑一边瞧我。

    有一次,母后忍不住叹气:“你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我深感不安,他却毫不在意,反而在母后面前大大咧咧地说:“多谢母后,儿臣改日又来。”

    事后也提醒他,他反笑我多事,“谁让你那么好看呢,没看够啊。在母亲那里有什么需要收敛的,她难道不知我对你的喜欢?”

    拿他没了法子,再去母后那里请安,有时会故意找个借口离开一会儿,等他母子二人专心唠唠家常。

    .

    一年之后,喜妹和雷子的婚事摆上案头。

    他俩的小院就安置在世子府不远,方便彼此照应。

    三月,春分刚过,桃花率先打开了花苞,樱花也不甘示弱,此起彼伏地绽放,锦官城内外锦香气弥漫,好不舒爽。

    世子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卯时,喜妹早已梳洗整齐。

    头上是小巧精致的八宝花冠,耳后是细长的金色流苏,流苏的一旁,坠了两颗通透的绿玉。

    亲自为她穿了一直心心念念的大红锦衣,再将云霞五彩的帔肩儿披上,一忽儿,看着娇羞可人的喜妹,竟红了眼。

    倒是喜妹一如往昔,粉粉的小脸上那张一直没合上的樱桃小嘴开口说道:“小姐,我的好小姐,你的喜妹就要嫁给你的雷子啦。”

    他们都是我的吗?

    当然。

    这么多年,我们情同手足。

    他们陪着我长大,陪着我出嫁,今昔,是我,陪着他们成家。

    .

    辰时,锣鼓声响。

    雷子穿了喜庆的华服,骑了高大的白马,从世子府外左侧的街巷走了出来。

    这一日的雷子格外英武,古铜色的肌肤泛着光芒,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马儿还没走到世子府的大门,他人就下飞身下了马,小跑着过来,憨笑着从我手里接过盖了红头巾的喜妹。

    那一刻,有了难得一见的腼腆,众人一阵哄堂大笑。

    笑声里,鞭炮声起,两个人牵了手,款款从世子府的右侧向他们的小院走去。

    不过十余丈的距离,他俩走得又稳当又甜蜜,看得一众人齐声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