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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巷 整顿.

    毒素不停地侵蚀着唐沐瑾的双眼,并伴随着阵阵灼烧感,没有了灵力的维持,伤口便又开始流血了,很快就染红了床榻,她额上全是豆大的冷汗。

    一旁的文莲手忙脚乱地帮她擦拭着身上的伤口,眼泪也止不住往下掉:“公主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她打开李妍为她们准备的医药箱,按照临走前李妍教她的办法为唐沐瑾处理伤口,她不敢声张,也不敢请军医,毕竟军中的人还没有完全信服唐沐瑾,只是忌惮她公主的身份,若是她受伤的消息传出去,必定会引起骚乱。

    不知过了多久,天亮了,在帐外肖统领来报:“启禀将军,已经天亮了,是否即可启程?”

    文莲瞬间慌了神,唐沐瑾如今陷入昏迷,不可能现在出发。

    “将军?”帐外肖统领见里面没有动静,便又问一声。

    文莲擦了擦手,镇定地走出帐外,行了一礼然后说道:“肖统领,将军昨夜一整夜都在营外巡查,天刚泛光才回来,此刻还在休息,将军还说昨夜她巡查时发现前方的丰河刚结冰,冰层太薄了,若此时过河怕冰面坍塌,所以要全军在此休整一日,等冰面厚一些再过河。”

    肖统领想了下,然后说:“既是这样,那属下这就传令下去,让全军休整。”

    “啊对了,将军还说,此山中有山妖出没,不要擅自离开营地。”文莲补充道。

    肖统领抱拳作揖:“是,劳烦文娘子禀告将军,前线有消息传来,需与将军商讨。”

    文莲点头示意:“好,将军醒了我便告知她。”

    肖统领刚准备走,就听到帐内砰的一声,好像是打翻了水盆的声音,他疑惑地问:“将军是不是醒了?”

    文莲赶紧拦在帐前,说道:“没有,将军许是睡迷糊了不小心碰到的,肖统领先忙吧。”

    肖统领点点头便走了。

    看到他走后,文莲这才松了一口气,赶紧进帐,发现唐沐瑾摔倒在地上。

    她连忙扶起地上的唐沐瑾,紧张地问道:“公主你怎么样了?来,我扶你回床上。”她抬眼对上唐沐瑾的眼睛时,被吓了一跳:“啊!公主,你的眼睛......怎么会这样?”

    唐沐瑾的双眼被毒气灼伤,眼周泛红,而眼睛泛着诡异的白,上面血丝密布,可怖至极。

    她淡淡地回答:“别怕,我很快就会好的,不过你得暂时冒充一下我了。”

    文莲紧张得不知所措:“什么?我......我不行的,公主别开玩笑了,我我我......我不敢!”她连忙摆手。

    唐沐瑾握住她的手,苍白的唇勉强勾起一抹笑:“别怕,你一定可以的,我相信你......噗......咳咳”

    一口乌血被唐沐瑾吐出,吓得文莲脸都白了,连忙捂住:“啊!公主,你别吓我啊。”

    “去外面守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咳咳......”唐沐瑾一只手撑在床边,如一座在风雨中摇摇欲坠的危楼,似乎随便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

    文莲出去后,唐沐瑾吃力地盘腿而坐,喊出贤者帮忙找疗伤之法。

    贤者从她体内出来,绕着她走了一圈,然后语气沉重道:“那毒气是用苍冥火淬炼出来的,苍冥火本就是地狱邪火,淬炼出来的毒气也不简单,有很强的粘附性,一旦进入体内,就会粘附在你的经脉血管上很难清除,如今这毒气已经顺着你的经脉蔓延全身,想要逼出此毒,你怕是要吃些苦头了。”

    唐沐瑾淡淡道:“无碍,我必须在明天天亮之前逼出此毒,否则会耽误大事。”

    “你没听我说这毒有粘附性很难清除吗,怎么可能一日之内就能清除干净?”贤者依偎在她身边躺下,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

    “咳咳咳......我知道你有办法,我真的没有时间耗下去,我等得起可云州百姓等不起,求你帮帮我。”唐沐瑾努力地压制着体内乱窜的毒素,让自己保持清醒。

    贤者从她身边站起来,不悦地摇晃着尾巴,说道:“可强行用灵力逼出毒素会伤你心脉,就算恢复了视力,短时间内你也无法带兵杀敌。”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你帮我逼出毒素就行,其他的交给我就好。”唐沐瑾说了太多话,有些喘不上气,音调忽上忽下的。

    贤者舔了舔自己的爪子,淡漠道:“好,既然你已决定,那我便帮你。”

    说完,轻盈地一跃,跳到唐沐瑾怀里,然后眯了眯眸子,轻轻吹出一缕绿色的青烟,那缕青烟飘飘然地飞出去,钻进唐沐瑾眉心,随后沿着她的经脉游走,慢慢涤净她经脉血液当中的毒素。

    过了一晚上,毒素已经牢牢粘附在她的经脉当中,清除起来相当困难,也相当折磨人。灵力每往前游进一寸,她便能感受到一次蚀骨的痛,五官疼得皱在一起,眼睛周围的疼痛蔓延到整个脑子里,嗡嗡地疼,她恨不得立刻把这俩眼珠子挖出来,她死死咬牙坚持,贝齿咬破了嘴唇,嘴里一阵腥甜。

    她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到帐外巡逻的士兵走过的脚步一遍又一遍。最后,唐沐瑾哇地一口乌血吐出,将体内的毒素全数排尽,她也像被扯断线了的木偶,整个人瘫倒在床上。

    帐外的文莲一直全神贯注地盯着四周,绝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可耳朵还时刻注意帐内的情况,一听到有动静,立刻跑进去查看,看见晕倒的唐沐瑾,赶紧帮她躺好盖上被子,清理周围的血迹。

    当她帮唐沐瑾掀开衣服准备换药的时候,却发现她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剩下一道粉红的伤疤,她惊讶地合不拢嘴,手上的动作也顿了顿,但很快又回复平静,麻利地收拾好一切,然后换上唐沐瑾的衣服戴上面具,临走前不忘倒好水放在唐沐瑾能够得着也不会打翻的地方,随后便去找肖统领议事。

    太阳落下了又升起,明媚的阳光慢慢爬进唐沐瑾的帐里,落在唐沐瑾的眼睛上,她浓密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眼,原本是冬日里的暖阳,如今在唐沐瑾眼里无比的刺眼,刚碰到一点光线,又立即闭上了。

    她闭着眼睛坐起身,从乾坤袋里找出一条纱巾戴上遮住眼睛,又找出一顶帷帽戴上,换上文莲的衣服,强撑着身子走出大帐,脚踏出帐外的一刻,刺骨的寒风袭来,唐沐瑾打了个冷颤,下了一整夜的雪,阳光照在雪上,此刻四周无比的刺眼,她只能微眯着眼睛,慢慢地走在雪地里。

    她刚走没多远,便看到几个士兵带着些许柴火鬼鬼祟祟地朝营外走去,她好奇的跟上去,他们一直走到里营地几十米开外才停下来。

    唐沐瑾用了隐身咒,就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原来是他们捉了只出来觅食的野兔,此刻几人正烧火烤野兔吃。

    其中一个士兵似乎有些害怕,小声地说:“这要是被统领发现了,我们肯定又要挨军棍了,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你怕个屁啊,好不容易逮着只兔子开荤,少说扫兴的话昂,不然下次不带你了。”另一个在给兔子开膛破肚的士兵踹了他一脚。

    然后另一个正在引火的士兵一脸无所谓地说:“你这是头一回,害怕很正常,你也不用怕,肖统领此刻正跟将军谈事呢,没功夫搭理我们。”

    那个年纪较小的士兵突然问道:“欸,这个将军真的那么厉害吗?”

    “切,这是谁知道啊,我连她的脸都没见过呢。”那个正在处理兔子内脏的士兵说道。

    烧火的那个说:“听说是个大人物,欸,还记得之前闹疫病那次吗?听别人说好像就是她摆平的。”

    “真的假的,她一个小娘子有那么大本事啊?”处理内脏的那个将兔子的肠子扯出来放到一旁,好奇地问道:“该不会是瞎扯的吧?”

    烧火的那个一下就急了:“我堂哥是圣上身边的禁卫军,那次抓捕他也去了,亲眼看见的!”

    一激动,火星子就蹦到手背上了,吓得他一激灵,他赶紧蹭了蹭一旁的雪,却发现他们来的路上多了一串脚印,瞬间就警惕起来了。

    “有情况!”他立马抓起地上的剑,警惕地看着周围。

    另外两个也吓了一跳,赶紧从地上爬起来,三个人背靠背,仔细注意着周围一切风吹草动。

    “怎么回事?”那个处理兔子的士兵满手是血,紧张地问。

    烧火的那个指了指他们来时的路,说:“你看,我们只有三个人,而地上有四串脚印,多了一串。”

    唐沐瑾见状,便撤去隐身咒,直接现身,说:“你们好大的胆子,将军明明已经下令任何人不准私自出营,你们竟然还敢私自外出烤野兔。”

    他们见是文莲的装扮,便收起了剑,也没有方才那般紧张了,那个烧火的说:“军营里的伙食太差了,根本不够吃,我们只能自己找点野味吃了。”

    “据我所知,我们所带的军粮足够整个军队正常使用半年,我们行军不到半月,怎么可能会吃不饱,那些粮食又到哪去了?”唐沐瑾又问。

    他冷笑一声说:“你是跟着大人物身边服侍的,当然不会饿肚子,而我们,每日只能领到两个馒头一碗粥,怎么可能吃得饱。你来问我们粮食去哪了,不如去问问你的主子。”

    唐沐瑾眉头一紧,她一路上只顾着赶路,竟疏忽了。好啊,都欺负她是吧,等着瞧,她挨个收拾。

    “把东西拿上,跟我走。”唐沐瑾淡淡道。

    处理兔子的那个嚣张地说:“你不过是将军身边的侍女,凭什么听你的?”

    唐沐瑾掏出令牌,亮到他们面前说:“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我是谁?”

    他们看到那块龙纹令牌之后,吓得立马跪在地上求饶:“将军饶命,小的有眼无珠,冲撞了您,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们吧。”

    “重复的话我不想说第二遍。”说完,唐沐瑾就径自往回走。

    那三个士兵赶紧拿上东西跟上去,一路上胆战心惊。

    回到营地,文莲见唐沐瑾从外面回来,就知道她已经痊愈了,喜出望外地摘掉脸上的面具,甜甜地喊道:“将军你回来了!”

    她小跑着上前迎唐沐瑾,唐沐瑾在她耳边说:“让他们集合,我有事说。”说完,径自回了帐内。

    文莲立刻吩咐下去,不一会儿,所有人都集好了。

    唐沐瑾站在高台,神情严肃,看着面前整齐肃列着的战士们。

    “徐志成、赵庆刚、魏忠海”唐沐瑾一一念出私自外出烤野兔的三个士兵的名字:“站到前面来。”

    那三个人面面相觑,然后站到了全军面前。

    “把你们刚才在营外跟我说的话,当着所有人的面再说一遍。”唐沐瑾的声音不大,但却能让所有人都听清楚

    徐志成先开了口,把刚才在营外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他原本以为唐沐瑾会立刻军法处置他们,谁知,唐沐瑾却说:“大家都听到了吗?陈校尉、肖统领?”她看向校尉和统领。

    陈校尉和肖统领瞬间就冒冷汗了,大气不敢出。

    “文莲,拿鞭子来。”唐沐瑾吩咐道。

    文莲将鞭子取来,唐沐瑾牟足了气,高声道:“身为主帅,不能及时体察军情,我有罪。身为主帅,不能管好手底下的人,以致将士们受苦了,我有罪。所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今日在此,自罚三十鞭!”

    说完话,唐沐瑾又感觉喘不上气,忍不住咳了两声,然后将鞭子递给肖统领。

    肖统领一下子就跪在地上了,不敢接鞭子:“公主严重了,这一切都是属下的失职,属下怎么能......”

    “肖统领,在这,没有什么公主,只有将军,行刑。”唐沐瑾严肃地说。

    肖统领最后接过鞭子,也没敢使劲,唐沐瑾忍不住提醒:“肖统领,使点劲儿。”肖统领没办法,只好按着她说的做。

    那鞭子一下一下划破空气,落在唐沐瑾身上,她的背后被抽得皮开肉绽的,鲜红的血液渗透衣服,在雪地里显得格外刺眼,底下的人都看傻了,一旁的李灏也看傻眼了,没想到她玩真的。

    三十鞭打完,她踉跄了一下,然后说:“身为将领,阳奉阴违,克扣军粮,以致军心涣散,按军令,杖责三十,行刑!”

    杖责完底下管事的将领们,就轮到那仨小伙子了:“身为士兵,私自离营,违反军令,杖责三十,行刑!”

    整顿完军吏后,唐沐瑾语重心长地说:“将士们,我知道,我不是靠自己本事坐上这个将军的位置,你们不服气很正常,但是,圣上也不是三岁的娃娃,圣上是明君,体恤爱民,他的决定不是我李沐瑾一个人就能左右得了的,圣上既然允许我做这将军,说明我有这个能力,请大家相信我,相信圣上。

    另外,说句不好听的,你们作为士兵,史书上寥寥几笔就能概括了你们的一生,没有人会记得你们在战场上杀了多少敌人,也没有人会记得你们有没有认真地为国家效力、有没有违反军令,更不会没有人会记得你们姓甚名谁,但是,生而为人,要对得起天、对得起地、更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做任何事情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今日你们为了饱腹而私自离营,我没资格怪你们,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私自离营的行为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我一早就告诉过你们,这山中有山妖出没,你们要是遇到山妖丢了性命,我怎么跟圣上交代,我怎么跟你们的家人交代,说句难听的,你们擅自离营要是破坏了阵法,就是要几万兄弟给你们陪葬啊,这个责任谁担着?我也只有一颗人头,我也只有一条命,我担不起这个责任啊兄弟们。

    此次军粮出现问题,是我的失职,我在这给大家赔罪,同时我也给大家保证,像克扣军粮这种事情再也不会发生,请大家给我一个机会,一个履行承诺的机会!”

    她的声音虽然不是很洪亮,但一字一句都砸进了所有人的心里,就连李灏也听得认真,她似乎有某种魔力,吸引着他们。李灏不禁暗自感叹,她这招驭心术用得真好,不仅整顿了军吏,还俘获了人心,她要是成为自己的敌人,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