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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男失格 第95章 广播室里忆吹箫

    “这样写字很不安全呀!”阿姨担心道。

    “是呀,那司机先是按喇叭,接着走近了,就瞪我们几眼,吓得我们直往田间溜,阡陌纵横,是我们四散逃跑的通道。等汽车过后,我们就捡起石子,向汽车的斗子上扔过去。”他记得有一次汽车还没有过去,他就弯腰捡石子,被司机发现,停了下来,狠狠地瞪了他几眼,吓得他背部都缩成了一堆,那司机几乎要打开车门下来揍他了,后面他再也不敢捡石子砸汽车了。

    “化学老师的才华,绝不会是在沙子马路上涂鸦呀?”

    “那当然呀,如果时光倒回七八成十年前,你来到我的家乡,当然,也算是你们的家乡哈,如果以乡镇为标准作为老乡的话。马路边的土房子,土围墙上,往往写有像人那么高的红色的或白色的大字,比如‘人民教育为人民’、‘人民教育人民办’,‘基本普及九年制义务教育、基本扫除青少年文盲’等等,横平竖直,雄浑有力,这就是标准的美术宋体字,让人过路难忘。不消说,这就是我们化学老师的作品。”

    “都是讲你们的教育的!”阿姨评论道。

    “也不是啊,这是本行工作,其它的宣传工作乡政府也会叫他做,比如要征兵了,就写‘一人参军,全村光荣’,天干物燥了,就写‘放火烧山,牢底坐穿’,至于‘只生一个好,国家来养老’之类的,我们是从小看到大的。”

    “这大字不是人人都能写的,我们党校就没有这样的老师,他们要写,都是请学校旁边村里的民办老师来写,他们虽然学历不高,搞这些却是大学生比不上的。”乌拉说话也不离本行。

    “是啊,我们初一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欧阳克老师也很会写大字,他连民办老师都不是,是一个代课老师。不过,根据老师的评论,说是欧阳的字略显臃肿,比较土肥圆,李的字潇洒刚劲,比较干脆利落,我们是看不太出来的。现在想来,美术字都是有固定的笔法,怎么也会‘字如其人’呢?真是搞不懂。所以啊,学校内部的宣传大字,像教室外面的‘勤奋’、‘自强’之类的,就由欧阳执笔,外面的,乡政府安排的,一般就由李动手。”他对欧阳老师也是尊重的,但其他老师的说法他也不好反驳,也许说得也有道理。

    “有些东西是天生的,练不来的。这李化学肯定是天生风流,所以,搞外面这些花花绿绿的东西,都会用心去弄,不然,怎么能随便勾引到女孩子,还有少妇主动送上门呢?”阿姨的表情,不知道是羡慕,还是鄙视。

    “阿姨的说法有可能是对的。他除了长得天生倜傥,会上一堂好课,写一手好字之外,吹拉弹唱也很有研究哦。”他的脑中马上浮现出化学老师指挥演唱和与校长合奏乐器的情景。

    “这是不是有点夸张啦,教授!你们这个闭塞的乡下,怎么能出这样一个很不乡下的美貌才子?你可不要信口胡诌呀!”乌拉想不通,其实,他也想不通。

    “闭塞嘛,相对于城市来,可以这么说,但相对于我的老家来说,也算是大地方呢,有水库,有电力,还烧煤,还有高音大喇叭,不算闭塞啊。不过,我初一的时候,只有水库和烧煤,其它的东西是后来才有啊。所以,我也有时想不通。他是怎么炼成这么一朵黄尘中的奇葩的。

    你们不知道,我一上初一,外面的一切都是新鲜的。最新鲜的就是化学老师这股清流,他正是那几堵黄土墙下的一道耀眼的阳光。那时候,他还不是化学老师,而是语文老师,不是我们班的,我们的是欧阳克老师,他是隔壁班的。

    一开学,教师节就到了。教师节过了不久,国庆又来了。我记不得是哪个节日了,只记得隔壁班突然传来了嘹亮的歌声,开头几天是混乱的,模糊的,但后来逐渐整齐了,清晰了,更嘹亮了。再后来,课后他们也不急着回家了。

    于是,我们看到他们教室的黑板上用粉笔写了几个大字:

    《学习雷锋好榜样》

    下面写了一行行的小字,‘学习雷锋好榜样’多次出现,这些汉字的上面,还有阿拉伯数字,数字的头上,或者脚下,不时还会出现几个大点。

    化学老师有时拿着教鞭,在数字下缓缓地向右移动,有时放下教鞭,举着双手在空中一抖一放,抖抖放放,一抓一收,抓抓收收,好像跟学生们的歌声有点关联似的。女学生们都扎上了红丝带,男生们扎得只有红领巾,但他们的嘴唇都红得不像嘴唇,像过年后家家户户放在餐桌最中央的用来待客却永远不动筷子或者只在上空划过筷子的涂上了红曲的肥猪肉,随着歌声开开合合。但欧阳老师不喜欢,他说,这是鸡屁股,不伦不类。”

    “什么鸡屁股?这是口红!大城市时兴得很,少见多怪。”阿姨嗔道。

    “是啊,后来我们才知道。当时以为就是涂的红曲呢,也许,真是红曲呢,那时,有口红吗?我真不知道。

    他们站成几排,摇头晃脑的,这排唱完那排唱,一唱一和真好听,像秋风吹过稻浪,我们在窗外都听呆了。‘学习雷锋好榜样,忠于革命忠于党,爱憎分明不忘本,立场坚定斗志强’,歌声琅琅上口,气势昂扬,我们在走廊上都学会了。”

    “这叫偷偷学艺!”乌拉笑道。

    “但有些东西是学不到的,比如吹箫。”

    “吹箫?化学老师会吹箫?笑死了,呵呵。”阿姨笑得前仰后合,拍着大腿。

    “真的,我们乡下都叫箫子,其实,是普通话的‘笛子’。校长擅长拉二胡,主任好像会拉二胡,也会吹箫,小小的广播室里,经常传来奇怪的声音,是自然界所没有的,我们都忍不住翘首以盼,盯着那二楼之上的小阁楼,那里有一扇小小的门,小小的窗,房虽小,传出的声音却非同凡响。初三时,那里放的是《渴望》和《好人一生平安》,通过屋面上的高音喇叭放出来的,一遍又一遍,天天放着。初一时,没有电,就是他们二人的吹拉弹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