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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月兰周澜 第46章 奏琴

    “起来吧!”月兰对紫雁淡淡地道:“我没有怪你,况且这件事,怪你也没有什么意思。我只是告诉你,夫人心中对我,和她面上对我,是不一样的。跟了我,也许会吃苦。而我还要告诉你一句,若你背叛了我一次,我不会像夫人一样手软。”

    紫雁并没起来,还是跪在地上:“奴婢晓得,可是奴婢思来想去,没有第二条路了,跟在姑娘身边,也许会吃苦,甚至会早死,可是奴婢原本就命如草芥,爹娘把我给卖了,换的银子,不过是给哥哥凑足娶嫂嫂的聘礼。回去不过再被他们卖了一回,再说,乡间女子,活的长命的又有几个?我一个本家姐姐,嫁过去三年没有生出儿子,就被婆家打骂,最后好容易怀了儿子,生产时候三天三夜没有生出来,婆家说,只要小的,不要大的。是活活的……”

    “停下!”月兰当然晓得乡间有些妇人日子过的苦,但听到紫雁这样说,还是忍不住让她停下。紫雁用手擦一下眼泪:“跟着姑娘,嫁个管事,最少,命是姑娘给的,遇到这种事,姑娘也会说……”

    “起来吧,我答应你。”月兰深吸一口气,对紫雁再次说出这句话,紫雁这才起来。月兰看着紫雁的神情,一句古诗突然浮现在脑中,做人莫做妇人身,百年悲苦皆由人。然而既然做了妇人,就要努力地,活出一个样子来。月兰在心中暗自发誓,命运它总是在戏耍自己,那么有一天,自己终会不让命运戏耍自己,而是踩着命运,让命运知道,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被它戏耍。

    这晚的谈话,月兰和紫雁都当没发生过,只是两人之间的默契更深了,红燕也觉察出来,月兰更为信任紫雁了,不过红燕并没有和紫雁争的意思,她的想法就是努力攒银子,等到能出府的时候,就拿着这笔银子,嫁个小生意人,平平静静地过完这一生。

    日子如常流淌,周家已经接到了尚主的旨意,而周澜在皇后面前恳求皇后成全他和月兰的消息也传遍京城。这让许多人起了好奇心,想知道樊家这个女子,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不过都被周家以月兰还在孝期,不能出门应酬给挡掉了。

    转眼就过了年,课业还在继续,秦先生当初约定的是要教一年,月兰和蕙兰的琴棋书画也在飞速地变的更好,起码蕙兰不会再飞快地往棋盘上丢棋子了。周老夫人让秦三回家乡去寻找月兰的堂叔,也很快传来消息,月兰的堂叔很高兴这门婚事能够继续。答应会在三月入京,以及秦三也和月兰的堂叔说过了,这门亲事,又经过了皇后娘娘的首肯,话中的意思,不要让月兰的堂叔多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月兰的堂叔当然分得清轻重缓急,连连点头。日子,仿佛就这样平静地过。

    而周夫人也终于从刘夫人那里得到了想要知道的一切,李氏已经再嫁,嫁的是个石匠,听说,已经有了喜。

    这消息让周夫人十分气恼,但很快周夫人就又有了主意,于是让人拿了银子去见刘夫人。

    刘夫人见了银子,又见了周夫人的信,差不多气笑了:“你们夫人,也真想的出来。”

    那送信的丫鬟并不晓得这信里说的什么,只是在旁站着。刘夫人想了想又笑了:“不过这事,还有几分能做。你回去吧,就和你们夫人说,今年五月见分晓。”

    李氏是七月再嫁的,就算当时有了喜,要生也要到五月了。既然周夫人的意思,是先拿十两银子给石匠,让他先出一张休书,让李氏回娘家,再让李氏来侯府,说自己本是继母,这定了亲,接女儿回家待嫁才是正经事,到时在李氏家中,周夫人有的是手段,让月兰嫁不成周澜。顶好月兰再被李氏弄死,那就是不得罪皇后娘娘的法子。

    原本刘夫人还觉得周夫人这主意有些异想天开,可再细一想,这主意也还有几分可行,毕竟只破费几两银子。再说那样没见过成锭银子的人家,是最好对付的。到时那石匠见有了儿子,又有了银子,麻溜出封休书是平常的。

    丫鬟把刘夫人的话给带回去,周夫人听完了,长舒一口气,现在就等着五月了。当然要紧的是,周老夫人那边不能有任何察觉。想着周夫人又问丫鬟:“可见过你秦婶子不成?”

    “不曾,不过秦三叔被老夫人遣回家乡,说要祭坟,总要等到四五月才回来。”这真是上天助自己,不过周夫人想想又问:“只是去祭祀吗?”

    丫鬟笑了:“夫人,我们做丫鬟的,自然只能打听到这么多了。”

    也是,周夫人没有再问,横竖都要等四五月呢,那就等吧。

    月兰蕙兰是不晓得周夫人和周老夫人的暗中斗法的,对她们来说,这段日子是轻松而又充实的。随着她们琴棋书画的精进,秦先生对她们的要求也开始降低,偶尔也会笑,这让蕙兰大为惊讶,悄悄地对月兰道:“姐姐,你瞧,秦先生竟会笑。”

    “这有什么稀奇,先生也是个女子。”月兰手里捧着一本琴谱,想着该怎么打谱才好,蕙兰的心却不在画上,用手托着下巴:“你说,先生年轻时候是什么样子?”

    “先生也没有多老,还不到四十吧?”月兰用手调了调弦,打算弹奏起来。

    “哎,我等到了先生这个年纪,定不会……”蕙兰话没说完就见秦先生走进来,蕙兰急忙坐正身子。

    “既然已经学的差不多了,就该巩固,而不是坐在这里谈笑。”秦先生一贯严肃的脸还是那样严肃。

    蕙兰一双大眼望着秦先生,努力地想着秦先生年轻时候的样子,不自觉地就问出来:“先生少年时候,是什么样子?”

    方才她们两的话,秦先生已经听到了,所以才进来打断二人对话,此刻被蕙兰这么一问,秦先生再难摆出严肃样子。月兰心里暗叫不好,秦先生不会又要拿戒尺吧?

    不等月兰开口为蕙兰求情,秦先生已经道:“那都是许多年前的事儿,你们此刻只会为衣服首饰的样子烦恼,等到以后,经过了许多事,就会知道,这样的烦恼,不过是最小的事儿。”

    “先生,先生……”蕙兰还想再问,月兰已经打断蕙兰的话:“多谢先生教诲,弟子又学会了一首琴曲,请先生赐教。”

    说着月兰在琴前坐好,稍微拨了拨弦,就弹奏起来,蕙兰面上还带有一丝调皮的笑,渐渐地沉浸在琴音之中,这琴音,似乎是在诉说,从少年时候的跳脱,渐渐地到了婚后,那时慢慢沉稳,接着就是中年丧偶,然后是长久的孤寂,接着……

    蹦地一声,月兰在弹一个变音的时候,琴弦突然断了。虽然琴音断了,但秦先生还沉浸在思绪之中,良久才对月兰微笑道:“不错,不错,你才学了没几个月,就有如此造诣。非常好。”

    “弟子不过是听到惠妹妹的话,想到人这一生,机遇难定,这才突然有所感,又看到琴谱上有这么一首曲子,于是随之奏出,并非……”月兰还想解释,秦先生已经对月兰摆手:“你如此年纪,能有这样造诣,实属难得,只是还有几句话,我想和你说哦。”

    月兰恭敬地:“先生请讲。”

    “我晓得你和周姑娘不同,你年少父母双亡,投奔侯府,虽则侯府对你很好,你却步步小心,谨守本分。”秦先生的话让蕙兰惊讶地瞪着月兰,似乎从来没有想过,月兰会得到这样的评价。

    月兰心中猛地一跳,看向秦先生,秦先生的神情和平常没有一点不同,依旧看着月兰:“可你才十六岁,这个年纪,本是花开正好的年龄,若压抑太久,对你,并不好。这也是我不愿意你太沉迷于琴的原因。你是一个太为他人着想的人了。偶尔,也该想想自己。”

    想想自己?月兰的心狂跳起来,但很快月兰就平静下来,对秦先生行礼下去:“先生教诲,学生本该句句听从,只是先生有句话错了。”月兰站起身:“对先生来说,那是为他人着想,对月兰来说,看到……”

    月兰还想继续说下去,秦先生已经笑了,这笑是月兰从来没有在秦先生脸上看到的,这笑有些莫名,这笑里面,说不赞成月兰的话,似乎不对,但要说赞成,似乎也不对。蕙兰已经呆在那里,不晓得该说什么。

    秦先生做个手势,让月兰坐下:“我和你说这话,是因为你将为侯府主母,为侯府主母,须要记得,没有自己,怎能撑起侯府?”

    没有自己,怎能撑起侯府?月兰觉得自己有些想明白了,可又觉得,自己也许想错了。秦先生已经把手一挥:“好了,今儿就到这吧。樊姑娘,你要记住,有些时候,你自己好了,别人才会好。”

    蕙兰还在愣神,秦先生的话,似乎意思有那么一些不同,可是其中有些什么不同,自己也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