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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夫君白天审案,我在夜里杀人 第40章 信息

    翌日。

    谢择弈一大清早便出了门。

    驾马迎风,直奔望京城西。

    到达西草学堂时,天光明亮,熹微的晨光透过云层打了下来,洒在人身上,还是浸着一股冬日凉意。

    学堂中,衣衫朴素的少年人已在学堂中念书。

    谢择弈寻了西草学堂的老夫子,出示了大理寺的令牌,坦言自己乃是为调查陈高朗之死而来。

    老夫子带他来到书房,找到了学堂的名册。

    名册中,除了一些学生的学龄,还留有部分特殊记录。西草学堂非官办学堂,位于城西,这城西不比城东繁华,而学堂又靠近外郭,与那些官学相比,说是草庐也不为过。

    但毕竟地处望京,西草学堂又办学多年。

    加之,如今天下寒士之首段珩,官居右丞相,与出身百年大士族的张家人,共掌尚书事,已是位极人臣。

    天子仁德,素来不以出身论高低。故而,小小西草学堂,偶尔也能出几个颇为上进的寒门学子。

    老夫子办学至今,也学着官学那边,对每年的学子,严谨地登记在册。

    谢择弈听着白发苍苍的老人,感慨良多地说着乱七八糟的话,并未打断他。

    他的双眼,盯着手中摊开的名册看。

    名册上,清晰有记。

    ——陈高朗,年十七。

    于顺,年十七。

    两人夜半弄水。

    于顺——失足、淹死于涓渠。

    寥寥数字,记了当年一件简单的事情。

    老夫子感叹陈高朗死于非命,闲闲碎碎地说起了多年前的诸多旧事,有些对于谢择弈而言似乎算是线索,不过大部分都是老人家的自言自语,与案子毫无关联。

    谢择弈想,许是因为,他只同老夫子说了,自己是大理寺来的,并没有告诉他,自己是大理寺少卿。

    面对这些寻常百姓,动不动就将官职摆出来,只会让他们变得谨言慎行,反而会有意无意漏掉某些重要的线索,谢择弈对此,深以为然。

    从老夫子口中,可以知道,多年前那个中秋夜,淹死在涓渠中的人叫做于顺。

    于顺和陈高朗是同乡。

    都是京畿阳禹县来的。

    所以两人私下往来甚密。

    在众人眼中,他们俩是关系密切的至交好友。

    “于顺也很可惜,当时城西在办中秋诗会,望京才子,高门士族捞月抛玉,附近好多学堂的学生都去看了,这件事也热闹了一阵儿……”

    “其实人们对于顺有误解,所有人都觉得,他是贪图水里的宝玉,才丢了性命,实是诽谤啊!”

    老夫子说到这里,有些义愤填膺。

    气都险些顺不过来。

    谢择弈忙道:“先生慢慢说。”

    老夫子长叹了一口气,徐徐道:“当年所说的分明是,对月饮酒,风流倜傥的士族子弟,才高有八斗,若是能捞得宝玉,便有幸可得才气一斗,那些下水的读书人,哪里是为了一块谁知道值钱不值钱的玉呢?不过是想沾些士族才气罢了!”

    谢择弈若有所思地听着。

    后又待了半刻,他才辞别了西草学堂的老夫子。

    寒门与世家,在朝中,尤为针锋相对。

    但归根究底,寒门子弟对士族子弟的看法,大概不外乎两种。

    第一种——恨其酸腐世家,何不食肉糜矣!

    第二种——恨只恨自己,没能出身高门士族。

    谢择弈想,多年前,淹死在涓渠里的于顺,或许也怀揣着一个梦想,那便是有朝一日,变得与柳元良那般,风光无限,为无数学子所仰慕。

    ——

    京畿。

    阳禹县。

    谢择弈过了一道拱桥,在熙熙攘攘的街边,寻了一处茶摊,坐了下来。

    茶摊的招牌很是老旧。

    几张桌子的桌脚,都有新木修补的痕迹。

    不过,生意尚可。

    时下入冬,茶摊卖的都是热茶温酒,还有冒着热气的小点心,一对中年夫妇正四下忙活着。

    谢择弈点了一份热毛尖。

    粗布麻衣的摊主很快提着茶壶上来。

    对谢择弈这种看上去就不缺钱,又没有市侩气的年轻男子,摊主尤为热情,一面倒茶一面寒暄:“客官您不像是我们县里的人呀,是京城里来的吗?”

    谢择弈随口说着:“我是外地来的,要去京里访亲,刚到县里,便听说京里在闹怪事。”

    语毕,修长的手指伸出。

    谢择弈多放了一锭银子在桌上。

    摊主咽了咽口水,随即乐呵呵地笑起来,麻溜地将银子揣进了自己怀里:“我们也不是很清楚,只晓得是城里在闹妖怪呢,半夜砍头的妖怪,说是死了四五个人咯!”

    “是吗?这么可怕,死了这么多人?”

    谢择弈略显惊讶。

    摊主挤眉弄眼:“对嘞,可能不止四五个,七八个了!”

    谢择弈不语。

    对于流言的传播,他向来也心知肚明。

    摊主又道:“有一个还是我们县里的人!”

    “哦?”

    “姓陈,早两年他老母才搬去内城!”

    “哦?”

    “陈家小子,也真是可怜,几年前,他们家就住在那边,就是那西边,他老娘变卖了不少家当,送他读书识字,这也没享几年福呢,就被妖怪害死了!”

    顺着谢择弈的好奇心,这位热心的摊主,绘声绘色地说了起来,尽管他连陈高朗的名字都没有说对,但仍然可以找到有用的线索。

    谢择弈很快,找到了陈高朗多年前住的地方。

    他自称于家的远亲,经商多年,有幸发达了,如今想来拜访一下于家人。

    周围的平头百姓们,很快围了上来,对着他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各说各话。

    “于顺?姓于的?好多年前就没有了!”

    “都是因为很久以前的事儿!”

    “他们家死了个儿子,听说还是个秀才呢。”

    “真的吗,是秀才吗?我怎么记得,都中举啦!”

    “没有没有,没有中举,就是个秀才!”

    “你们都记错了,也不是秀才,只是个学生!”

    “于顺那小子,和陈家小子走得很近呢。”

    “好像是喝多了酒,掉进水沟里淹死了。”

    “不是,是去河里洗澡然后淹死了!”

    “是啊,他那个年纪,怎能喝酒!”

    “于家小子,怎么会淹死?他不是很会水吗?”

    “对对!他很会水,常和朋友去河里捉鱼!”

    “于家小子死了之后,他爹娘也死了。”

    “说是他爹打死了他娘!”

    “真可怕呀。”

    “接连晦气,家破人亡呢。”

    “于家还有个小儿子,好像被远房亲戚接走了。”

    “陈家小子呢?”

    “陈家小子也死了。”

    “他们家前几年也搬走啦。”

    “哟,陈家小子好像也死了!”

    “瞧你这记性,昨天城里还来人了。”

    “是衙门的人,来查案的呢。”

    “听说京城里在闹妖怪呢。”

    ……

    有关于顺一家的事情,这些人说起来没完没了。

    情况也是众说纷纭。

    至于陈高朗之死,昨日便有人来查访过。

    这些人越说越热情,根本停不下来。

    总之,于顺一家因为当年的变故,已是家破人亡,他本就家境贫寒,但县里的秀才觉得于顺颇有灵气,其母便含辛茹苦,供养长子读书写字。

    而于顺的父亲,喜好酗酒。他并不同意妻子,要将儿子送去京城读书的打算,酒钱都不够,哪里舍得花这个冤枉钱呢?

    但在母亲的鼎力支持下,于顺最终,还是去了学堂学习,有朝一日,学有所成,反哺家中,这本是一条不错的路。

    可惜,于顺并未等来他的考试。

    他淹死在了涓渠之中。

    根据邻里们的说法,于顺自小会水。

    他是个水性极好的人,每每有假在家,都会帮母亲下河捞鱼,若是收获颇多,还能卖给邻里乡亲,补贴家用。

    于家失去寄予厚望的儿子之后,情况便急转直下,其父责怪其母,其母悲伤过度,重病不起。

    至于最后,到底是他父亲打死了他母亲?还是他母亲疯疯癫癫放了一把火,烧毁了全家的房子?

    谢择弈不得而知。

    寒风萧瑟。

    冬季的日光,冷冰冰的。

    谢择弈站在一座坟头土包前。

    面前,是一块将将腐烂的旧木牌。

    依稀可见木牌上,残留的一些墨痕。

    歪歪斜斜地写着一个“于”字。

    坟头土丘前,木牌下,几支插在土里的香早已燃烧殆尽,枯黄的草丛里,残留着斑驳的香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