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书看 > 农家喜宝 > 第93章 李修离家

农家喜宝 第93章 李修离家

    赵三郎还有二娃决定明日返回书院,跟去年的计划一样,转至县城的青城书院念书。

    如今赵三郎已经考中秀才,明年乡试便可以考取举人,若是中了,那真是喜大普奔,赵家自此就可以更换门楣,变成书香门第,没中也能为后三年做个铺垫。

    赵三郎要试一下明年的春闱,到时去府州还比较方便些。

    按照大朝国的地区行政等级划分,县上面为城,城上为府州,乡试都是在州府的。

    喜宝自经历了这两场灾祸后,也变得成熟了很多,对事情的看法更是变得务实了起来,但是她没想到的是:李修也要走了。

    这件事情李伯也想了好几天,终于趁着一日,李修与喜宝在长生轩中磨药时,提了出来。

    他反复斟酌,才温和的叫李修至面前,仔细地打量着他。

    面前的少年褪去了以往的青涩,却还是翩翩佳公子的样子,虽然衣着朴素,但怎么看怎么都不像乡野中的皮猴子。

    他衣冠整齐,头发板板正正的梳成一个高马尾,额间的碎发挡不住清明又温和的双眼,与喜宝在一起时一身蓬勃的少年气。

    李伯叹了口气,他不知道这样的决定是好还是坏。

    “祖父?怎么了?”

    李修见祖父不说话,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清亮的眸子里盛满了关切。

    喜宝原本在磨药粉,竖着小耳朵听这边的动静,闻言直恨自己的手不够快,“夯吃夯吃”把药碾子滚出残影,师父叫她必须磨完这一袋药材才能起身,眼见磨得差不多了,喜宝快速放下手中的活儿,跑了过来看她师父到底怎么回事儿。

    李伯有些欣慰的看着朝他“噔噔噔”跑过来的小不点儿,与喜宝多年的相处,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他早就把喜宝当做了自己的亲孙女。

    李修就更不用说了,他亲眼看着李修从畏缩害羞,不敢与人交际的样子,变成了现在大方开朗,彬彬有礼的少年,这一切都归结于喜宝与赵家的真心对待,李伯慈爱的看着这两个孩子,不管他有多么不想承认,他已经老了。

    喜宝有些担心的探探李伯的脑门,又给他把脉,然后皱着眉头说:“师父!都说了多少次了!不能熬夜看话本,你就是不听!”

    李伯一听,就有些心虚,他确实晚上熬夜来着......

    喜宝嘟噜着脸,不满的看着她师父。若是偶尔熬夜,然后补觉也没什么,可师父是通宵,不到鸡鸣不休息,昼伏夜出,有违阴阳之道,不利于养生。

    “还不是你给祖父买的话本,够他不眠不休看一年的了。”李修笑道。

    喜宝闻言一顿,就有些不好意思,确实是她给师父买的.....

    她低头,嘴里小声嘟囔:“那...那也不能这样看啊.....”

    饭好吃难道还非得撑破肚皮吗?

    李修原本就是玩笑之语,见喜宝有些自责的样子,连忙哄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是我说错了,是祖父的错。”

    李伯:“......”

    喜宝这才抬起头来。

    自喜宝挣钱之后,隔三差五就买一些稀奇古怪的话本子给祖父解闷,他有时也会看几本,竟也十分上瘾,什么神魔志怪,才子佳人,穿越时空的话本,都应有尽有,祖父看的不亦乐乎,近乎废寝忘食。

    话本子可不便宜,喜宝每次都十几本十几本的淘换,可谓对祖父孝顺至极。

    “人生在世几十年,快活一年是一年,为师一把年纪了,又不用早起干活,每日睡到大天光,就算熬夜也不会有什么的,乖徒不要大惊小怪的,莫要叫你李叔知道。”

    知道了又得给他把书房锁起来。

    李伯被喜宝带跑偏了,回想起自己要说什么来,正色道:“先不说这个,今日叫你们前来是有要是要相商。”

    “如今修儿已经考上了秀才,以后要走仕途,乖徒的长生轩也有了门路。”

    “为师在想,你们二人要不要换一个地方,去进修一下学识?”

    “诶?”喜宝疑惑,“师父,我怎么进修呀?”书院里又不收女子,这她是清楚的。

    “京城有女子学堂,里面不仅仅教琴棋书画,还有四书五经,男子学的东西,女子也都可以学,只是价格高昂,不过以你现在的财力,应当不算什么问题。”

    虽然长生轩的香皂只卖了半年,但是就这仅仅半年的收入,足以叫喜宝进去了。

    喜宝有些心动,但摇了摇头道:“我跟着师父,也一样可以学呀。”

    李伯瞪眼:“为师年纪大了,叫为师消停点吧。”

    他嘴上这样说,其实心里甚美很是受用,还是他乖徒有眼光,只不过......喜宝应该走出这个小村子,走出广安县,到更大更远的地方去看看才是,以乖徒的能力心性,必能有一番收获。

    见喜宝在认真思考此事,他又给李修道:

    “如今你已经过了院试,司马家那边来了书信,你外舅公问你愿不愿去司马家学堂念书。”

    “祖父年纪大了,教导你已是力不从心,但你外舅公是当朝帝师,随意点拨,便是你的造化。”

    “帝师”对于大朝国的文人们来讲,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出于对君主制的崇拜,“帝师”这一职业带来的崇高含义相当于文人们的“文曲星”。

    李修有些不愿意去,他刚从李府里面脱离出来,现在又要进入一个大家族,与司马家的底蕴比起来,李家就像一只蝼蚁,可想而知,司马家的水会更深,暗潮涌动,甚至杀人于无形。

    再者说,他不想与喜宝分开。

    司马家在汝南一带,离广陵甚远,离京城也甚远,这两年与赵家人一起生活,李修早已把不老山当做了自己的家,赵家的人当做自己的亲戚,若是分开,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他舍不得祖父、爹、还有喜宝。

    “你外舅公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了你,你此番前去.....算是尽尽孝,对你以后也有好处。”

    李伯是深思熟虑过的,司马家虽说分为好几派,但是作为司马家的表公子,司马家的浑水应当泼不到李修身上。

    司马家学堂里面的夫子有当代大儒,现任国子监的祭酒,朝里的文官休沐回家,也要在学堂中坐班当夫子。

    李修的外舅父卸任后,更是留在学堂里,给族里的孩子们启蒙,指点课业。

    这师资力量,就算是把天下的书院加起来,都是比不得的,故而司马家的孩子大多都能考中进士,在朝中有个一官半职。

    无数权贵想把自己家的孩子送进司马家,都求告无门,只能求而退其次,送入国子监,而国子监中的祭酒又是司马家的人,有名有姓的家族,大多都被司马家的人教过。

    所以说,司马家占了大朝国文官的半壁江山,不是玩笑话。

    最主要的是,司马家的名头,要比李家的好听太多了。

    李修自己也知道这一点,但是他还是不想去,他认为就算不靠司马家,他也能考上进士,只不过是时间的长短罢了。

    这次的流民与秦举人之事给两个孩子留下了深刻的记忆,他们都想改变这个世道,贪官还未抓到,靖安再无动静,他们想破局,就得先以身入局。

    在此之前,李修是淡漠的,他不像喜宝,目标明确,敢想敢做,他好像始终没找到自己想要做什么。

    见喜宝这样积极向上,这样为人考虑,又充满同理心,他是不理解的,若换做是别人一直往家里捡人救人,他会觉得是多管闲事,可若是喜宝,他只觉得天真善良。

    之前的李修觉得读书就是读书,做官就是做官,仿佛是因为无聊才做这些东西,大家都在做,那他做一下也未尝不可。

    可自流民拦车事件与秦家事件后,他只想拥有不任人宰割的能力,可以叫家人,喜宝,都能快乐平安,叫这个世间清明。

    他在那一刻才真正的理解喜宝的心情。

    喜宝不管怎么厉害,都无法进入朝廷核心官场,所以她拒绝靖安当女官,她想凭借其他的路来救更多人,而他则可以叫朝廷多一位清明的好官,从而造福一方百姓。

    李伯有些疲惫,平心而论,他是不希望李修进入官场的,在乡野间做个安乐的富家翁,又有何不可呢?

    这个世间的坏事,就像无尽的风暴,不会因为他不喜欢就停止肆虐,也不会因为他“想”就悄然散去。

    人就像一片孤舟,漂浮在无边无际的海洋上,身不由己地被巨浪推着向前,不知道身在何处,也不明了将驶向何方。

    若要达成目的,那必定要有坚定地信念为血肉,至死方休的勇气为骨架,可修儿如今有了以往渴望的温情与陪伴,叫他再次割舍一切,回到孑然一身的境地,确实有些过于残忍。

    两人都沉默,而喜宝自李伯说起司马家的事情就一直安安静静的听着,一句话都没有插嘴。

    一时间,长生轩里的氛围凝滞,只有萦绕在鼻尖的浓浓药香,提醒他们身处何处,有些叫人喘不过气来。

    “小修哥哥,”喜宝清脆的声音打破屋里冻结般的氛围:“你去吧。”

    此话一出,两人蓦的望着她。

    她有些怕李修觉得自己无情,有些小心翼翼的赔着笑,学着平日里李修哄她的样子哄道:“我知道小修哥哥最是才华横溢,博学多才了。”

    “可若是留在山上,小修哥哥就不知道外面变成什么样子了,等我们出去的时候,会吃亏的。”

    “娘说了,耳闻不如目见,不经一事,不长一智。你先出去看看,为我探探路,咱们京城相见。”

    “我向你保证,你在哪里,长生轩的铺子就开到哪里。”

    “我会陪着你的。”喜宝有些强忍心酸的笑道。

    她当然舍不得自己的小伙伴离开自己出去了,而且李修寄人篱下,孤身前往,肯定会受委屈。

    但是司马家的学堂又是极好的,若是考中举人,那么小修哥哥可以直接去京城的国子监了。

    “师...师父不是说我可以去京城的女子书院吗?你好好念书......\"她的声音开始颤抖。

    最后没忍住,一撇嘴,一串硕大的泪珠就跟着落了下来,她用两只手捂着眼睛,仿佛这样别人就看不见她哭了一样,但是两行鼻涕却毫无征兆的滴了下来,显得十分滑稽。

    \"等我去京城,到时你在国子监......我在书院,咱们又可以一起玩儿哩。”她瓮声瓮气, 抽抽噎噎的说完,便开始闭上嘴,怕哭声跑出来。

    李修沉默,他也不嫌脏,从怀里掏出帕子给喜宝揩鼻涕。

    然后面色郑重地对着李伯道:“劳祖父与外舅公回一道信,我不日出发。”

    ..................手动分割线.......................

    李修出发的那日,是个晴朗的艳阳天,秋季下了好几场雨,树木花草都显得鲜活了起来,不再是一片枯槁的黄色。

    李修骑着习风,显得英姿飒爽,身后跟着佩剑的几个护卫,阿峰在一旁护送,十分有世家公子出巡的派头。

    但是公子却磨蹭了许久也没能走了。

    “你到了,千千万万要给我写信呀。”喜宝泫然欲泣,紧紧地抓住李修的缰绳不放。

    “你要好好吃饭,千万别忘记我呀。”喜宝红了鼻头。

    “包袱里我给你放了东西。”喜宝眼眶湿润了。

    她抽抽鼻子,接着问:“你过年还回来吗?”

    “若是他们对你不好,你就回来吧,呜呜呜呜。”

    李修耐心地一句一句的回应,他也很舍不得,看着喜宝哭,他比谁都难受,就像有人往他心里撒了一把钉子,扎的他难受。

    “时候不早了,该出发了。”阿峰面无表情的道,不然太阳下山后,他们到不了落脚的地方。

    喜宝泪眼朦胧的瞪了阿峰一眼,扭头又对着李修道:“若是碰到劫道的,就把阿峰叔丢给他们。”

    阿峰气笑,狠狠地撸了两把喜宝的脑袋:“真是白疼你一顿。”

    等他们走时,已经磨蹭的快至晌午,李伯望着李修的背影,内心一阵惆怅。

    想起孙子要面对他那个不苟言笑的大伯哥,李伯就不禁打了个冷战。

    他还记得大伯哥拿着两指宽十斤重的铁戒尺,笑眯眯的追着他威胁道:“若是对我妹妹不好,老子弄死你个***”的样子,丝毫没有什么如今帝师的儒雅风范。

    不过对小辈,大伯哥应该不止于此......吧。

    他在心里暗自为孙子祈求天尊保佑。

    “喜宝,人都走远了,咱们回家吧?”李伯望着旁边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的小人儿道。

    “不。”

    “反正就在门口,叫她待会儿吧。”赵二郎同情的道。

    秋风中,只留一个伤心的小人儿,背影萧瑟的立在那里,时不时用袖子擦擦眼睛。

    过了很久很久,小人儿才耷拉着脑袋,慢慢的拖着步子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