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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野神明 番外:栖野神明-14

    37.

    她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数不清的失望之后,周栖野再也没有勇气伸手去触碰。

    陈遂意望着他,周栖野却僵在原地一动不动,脑子里完全一团浆糊。

    “你不是想我了吗?”

    陈遂意在说话。

    而周栖野没法开口。

    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摇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像个傻子一样,什么话也讲不出口。

    “现在我在你面前,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她步步追问。

    而他只想后退——

    后退,然后头痛渐生。

    那种入骨的刺痛几乎快要将他吞噬。

    周栖野,你是宁愿沉湎在这一刻虚假的幸福中?

    还是情愿狠心离开回到痛苦的真相里?

    不知道。

    脑子里两个声音在打架,周栖野痛苦得嘶吼,答案却无从获得。

    他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选。

    周栖野的沉默让陈遂意不再向前。

    她站在原地,身子慢慢靠在椅背上,整个人显得有点疲惫。

    周栖野不说话,陈遂意也不再开口。

    两个人无声的僵持让呼吸也显得多余。

    不知道过了多久,过了多久,这样的僵持才被杨妈打破。

    杨妈佝偻着腰,头发白了一圈,步伐显得有些沉重。

    但是推开门时,她笑了起来,视线略过周栖野,接着温柔地落在陈遂意的身上。

    杨妈对着陈遂意说话的那一刻,周栖野真的没忍住。

    难以置信地往后退,撞上半掩着的门,呼吸急促到他几乎没办法喘气,一双眼瞬间变得通红无比。

    “小姐,李医生来了,在客厅等您。”

    38.

    周栖野疯狂回忆见到她时的细节。

    陈遂意的唇色很淡,看起来摇摇欲坠。

    她走得不快,但每一步都很坚定,绝不回头。

    还有……

    周栖野清楚地看见,她左手食指上,那枚浅浅的银色。

    他兀地低头,一错不错地望着自己的戒指,形状渐渐与刚刚那一眼重合。

    它们那么相像。

    周栖野没有撒谎。

    孤零零的情侣戒指找到了它的另一半。

    陈遂意真的回来了。

    39.

    他想过很多个与她重逢的场景。

    会喜极而泣吗?

    会哑口无言吗?

    还是会狠狠地给她一个拥抱,迫不及待地告诉她曾经没有来得及说出口的喜欢?

    他幻想过很多次。

    然而,过往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让他不再期待。

    陈遂意回不来了。

    他逼着自己接受这个现实,残忍扼杀自己所有幻想。

    可是如今,奇迹来得猝不及防。

    周栖野根本来不及反应。

    以至于陈遂意重新回到他面前时,周栖野宣之于口的第一句话居然是怨恨。

    “陈遂意,我恨你。”

    她推门而进,他脱口而出。

    因为他的话,陈遂意很明显地愣了一下。

    她的呆愣让周栖野后悔。

    可是话已出口,覆水难收。

    于是他只能红着眼与她对视,不肯低头,也不肯再说一句什么来缓和气氛。

    先低头的是陈遂意。

    她向他走来,借着姿势的优势,揉了揉他的头发,柔下声音回他:“嗯,都怪我。”

    一拳打到棉花上,大抵如此。

    周栖野分不清,此刻自己翻腾的情绪,到底是什么。

    他只知道,她越风轻云淡,他越难控制自己。

    所以,昂着头与她对视的周栖野,咬着牙质问她:“你怎么不问,我恨你什么?”

    她温和地笑着,顺应他的意思往下问:“那你恨我什么?”

    她凭什么可以这样?

    一声不吭地走,随随便便地回。

    来与走,全由她决定。

    她决定,从不把他纳入考虑。

    周栖野永远只能被迫承受。

    被迫承受她死去时的痛苦与绝望,被迫承受她活过来时的惊喜与幸福。

    凭什么?

    到底凭什么?

    “我恨你,闭口不谈,不愿意和我提及真正的你自己。”

    “我恨你,不辞而别,甚至没有给我一个告别的机会。”

    “我恨你,决然赴死……”

    说到最后,周栖野的愤怒已然泣不成声。

    他哭着把藏了很久的话问出口。

    周栖野问陈遂意。

    “你坐上那辆车的时候,你决定去死的时候,你到底,到底,有没有一瞬间曾想起过我?”

    40.

    怎么会没有呢?

    陈遂意回答得如此理所当然。

    “那你就没有因此而留念过吗?”

    她毫不掩饰,以至于周栖野更加绝望。

    所以对她来说,他可有可无,没有任何值得她留下的意义,对吗?

    “我有。”

    至始至终,崩溃的是周栖野,陈遂意一如既往的冷静。

    她每一句回答,都逼得周栖野走向声嘶力竭。

    “那你为什么,非要上那辆车?陈遂意,为什么,为什么……”

    原来眼泪没有干涸。

    在她面前,周栖野还是轻而易举地痛哭出声。

    坚强都是假的。

    周栖野比谁都脆弱。

    他在哭,而她在沉默地望着。

    过了好久,直到周栖野的情绪终于发泄,肩头不再剧烈地颤抖,陈遂意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对他说:“我以为我会没事的。”

    “你以为?你以为?”周栖野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情又因为她的一句话被击溃,“陈遂意,你为什么非要用自己的命去赌?你不是神灯吗?你不是小神明吗?你不是那么聪明,你不是无所不能吗?你明明有更好的办法,你为什么,非要用自己的命去赌,为什么……”

    他越说,陈遂意越沉默。

    她低着头,看向他手腕那串佛珠。

    良久,她才开口,语气淡淡的,几句话概括了所有的痛。

    “我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周栖野,那年我才十八岁。”

    她的嘴里出现了那么熟悉的话。

    那一瞬间,在泪眼朦胧中,他仿佛看见了十六岁的周栖野对着陈遂意扬眉。

    “那年,我十八岁。有一些东西,我放弃不了。放弃不了,所以我必须去扞卫。”

    所以,明知专门冲着她去的又怎样?明知是局又怎样?

    十六岁的周栖野早就替十八岁的陈遂意给出了答案。

    他心领神会,却不敢相信。

    当下,周栖野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起《面纱》最后一页潦草的笔迹,想起那时的自己找到关于陈遂意的正确答案。

    而此时此刻,陈遂意宣布,他是对的。

    猜到的答案再正确不过。

    少女明媚又张扬的眼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然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忧伤。

    她说。

    “周栖野,我不是神,我是人。”

    “所以,对不起。这已经是我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