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深闺 第72章 殿试（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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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院门打开，侄媳妇想看多久就看多久。”
僵持了好一会儿穆镇华手一挥，一改之前的态度，命人将院门打开。
院子外头看起来有些荒凉，院门也有些年头，门槛上有一层灰尘，一看这门没怎么打开过。
可院门一打开看到的场景完全不一样。
“侄媳妇，来，我带你见见这些在穆家伺候过的老人，免得你觉得我搞了什么事。”
“知道你新官上任，想着表现一下，不过这个庄子姓穆，我也姓穆，你说说我能坑自己人吗？”
“伺候过我哥的老人，我哥亲口说要让他们老有所依，正好你看看，我让庄子里好些小年轻给这些老人养老，帮他们种地，供他们吃的喝的……”
崔知意在院子里走了一圈，看到老人们像是被照顾得很好。
“侄媳妇还没看够吗？庄子里事儿多，我也挺忙的，不像你这样清闲，若是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
看了一圈，崔知意停下来望向穆镇华，出声打断：“镇华叔急什么，我看有两位老人身体很不好，找赤脚大夫过来看看，免得出事。”
“还有，把给他们养老的小年轻都喊过来，正好问他们一些事儿。”
穆镇华脸上一沉，直直盯着崔知意。
崔知意丝毫不露怯，她也算是大张旗鼓过来，受穆家主母之命，哪怕庄头是穆家人也不需要怕。
“镇华叔有什么意见吗？这些老人住在庄子里，都是些无亲无故的人，那些小年轻就算是认了亲，到底是没有血缘，谁知道会不会尽心，我就是问他们几句，这也不行吗？”
面对质问穆镇华脸色有些难看，却碍于身份不得不让人去请人过来。
“你去把人叫过来，就说少夫人要问他们一些关于院中老人的事情。”
这一等又是好些时候，中途穆镇华两次说有要事要办，都被她拦下。
有些人已经等得不耐烦，崔知意却丝毫不急。
管他什么时候来，若是拖着不来，穆镇华也走不了。
看着崔知意铁了心要追问到底，穆镇华又遣人催一催。
没见过不关心收成的主子，偏偏关心这些除了吃除了浪费粮食的老家伙们。
为了应付，他让人赶快从别的地方进入院子，整理好之后才装作姗姗来迟。
谁知这丫头片子关心点跟别人不一样，还找人过来问。
他让人不用那么早过来，就想让她等得受不了离开，她倒好，慢悠悠等着就是不挪步。
又过了一段时间一群人才来到。
“少夫人恕罪，实在是地里有太多活儿，耽误了时辰。”
崔知意看着几位年轻人，面色黝黑是常干农活的汉子，但是身材高大，都是极有力气且吃得好的主儿。
尤其是跟院子里的老人相比，老人干瘦干瘦，这些人却又壮又大又黑。
“听说你们都好吃好喝给院里的老人养老，这一看你们一个个辛辛苦苦劳作的都身强体壮，反倒是不用干活有人伺候的老人们身上没有三两肉，这倒是奇了怪了，谁能给我解释解释这是什么道理？”
问题一出大家都安静了。
看着大家伙正在眼神交流，崔知意指着其中一位年轻人：“我问你，你负责养老的老人分到多少亩田地，一天能吃多少？身体情况如何？”
“好好想清楚怎么回答，若是被我查出是胡说八道，谁也保不住你。”
气氛有些微妙，本来觉得来了一个十来岁的丫头片子，又是养在深闺，来了最多就走个过场。
至于养在庄子的老人们，只是些面子问题，没人会在意这些没有价值的老人。
眼看气氛僵持，穆镇华摆摆手，沉着脸来到崔知意面前。
“侄媳妇你没下过地不知道种地有多辛苦，实话跟你说，这几个月地里都忙，他们一个人就要忙着几亩地，回来时就累得躺着不能动，所以这些老人都跟大伙儿吃的一样，他们老了，牙口不好，胃也不好，每日吃的少，这才瘦了些。”
“你要怪就怪我，谁让地里活儿那么多，我们人手又不够，在有些事情上疏忽了，你看这样好不好，接下来我们尽量调整，保证不会再有这些疏忽。”
眼看崔知意不说，穆镇华继续说道：“我说侄媳妇，大家伙是真的忙，你去看看庄子周围的田地，大家伙忙得都快冒烟了，你就别折腾这些人，我来给你交代，你说你想怎么办吧？”
满脸正义的表情，一副为了所有人好的做派，话说的好像她是来闹事。
崔知意视线落在那些汉子身上，最后回到穆镇华脸上。
“镇华叔，只是问一些问题，他们回答了不就好了，明明是他们连基本的问题都回答不出来，一个个跟哑巴一样不说话才耽误时间，怎么在你口中成了我的不是？”
一直沉默的奶娘乘机呵斥道：“主子问话不答乃大不敬，这要是在穆家，扣月钱都是轻的，各位领着穆家的月钱，住在穆家的庄子，如今问些问题都不回答，看来庄子里有些规矩该好好教教。”
说完奶娘指着刚才崔知意问话的年轻人，冷声道：“你叫什么名字？少夫人问话都敢不说，连主子都不敬的人又怎会敬重那些荣养老人，我看你就是为了坑人家的几亩地，表面上说孝敬老人，实则把心思都打到主家的田产上，获取不义之财，这种觊觎主家田产的人就该送官。”
获取不义之财……觊觎主家田产……送官？
砰的一声，被问的年轻人吓得猛地一跪。
“少夫人，小的不敢，您就是给小的十个胆子，小的也不敢觊觎主家田产，是……”
“放肆！”
穆镇华当下呵斥，直把年轻人要说的话硬生生打断。
没等穆镇华说什么，崔知意先开口。
“镇华叔这是在什么？从我要进这个院子开始你就一直阻拦，现在我问几句话你还屡屡打断，怎么……这庄子里是有我不能知道的秘密？”
“当然不是，只是……”
“没有只是，我敬您是长辈不计较您之前多次打断，可您也别不把我当回事儿，母亲既然让我打理庄子，我答应了就不能敷衍了事，如今不过是问一些事儿您就三番四次不配合，我希望您安静些，若是太忙，您可以去忙您的，我问我的。”
崔知意说完不去看穆镇华的脸色，转头对跪下的年轻人说：“好好想想怎么说，这是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若是还敢隐瞒，直接报案，到时候查出谁占了地，贪了财，就别怪我没给你们机会。”
“……”
——
“找人合谋，把穆家送来荣养的老人丢进破院子，昧下穆家的田产，镇华叔，父亲母亲信任您才把庄子交给你管，你就是这样管的？”
穆镇华阴沉着脸望着她，明明掩饰得很好，那些老人根本不会说，没想到被一个丫头片子揭穿。
揭穿又怎样，他不是下人，是穆家人，就是弄了点穆家的钱财又不能闹到官府。
他丢得起这个人，穆家却丢不起这个脸。
“侄媳妇，这件事是我的错，你看这样好不好，这个月我就让一切恢复原状，那些老人我会好好安排，反正人家是下人，他们连活儿都不会干了，给他们口饭给他们住就已经算不错了，我才是姓穆，咱们才是一家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别被人看笑话，你说是不是？”
毫不在意的语气，毫不悔改的态度，饶是好脾气的崔知意也生了气。
“镇华叔既知自己姓穆就更该谨言慎行，穆家能拥有如今的名声靠的就是府里每个人的努力，父亲母亲尚且厚待这些伺候多年的老人，您倒好，连人家这点东西都要昧下，这要是传出去别人还不知道怎么说父亲母亲。”
穆镇华被一个晚辈训了，愈发没了耐心：“侄媳妇不用这般吓我，我不是吓大的，不过是一些老人，我给他们一口饭吃，给他们地方住，又不是把他们赶走去要饭，便是说出去也不会有什么。”
说完穆镇华直接起身道：“侄媳妇，你不就是想要那些老人过得好一点吗？顺便给庄子里的其他人看看你对下人好，你的目的达成了，那些老人以后生活会很好，下人们也知道你心善，到这里就差不多了。”
“我还有事，就不跟你继续扯，若是你还有闲工夫可以继续在庄子里溜达溜达，发现问题再跟我提，我一定整改。”
话落穆镇华懒得再搭理，转身离开。
小丫头的面子可以不给，可他那位厉害嫂子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那个嫂子不知道为什么让这么一个人过来管理。
本末倒置，该管的不管，不该管的乱管。
小小年纪想要拉拢人心也不是这样干，一些没有任何价值且马上就要入土的老仆人，有什么好管的。
穆镇华一走奶娘上前。
“小姐就这样让他走了？他看起来可不像是会听话的人，怕是咱们一走又变成原来那样。”
眼看自家小姐拧起眉头，奶娘继续说道：“相由心生，这话虽不适用年轻人，但是对他这种阅历丰富且有一定年纪的人看面相就能知其本性。”
“人到中年经历半生起起落落，生活和阅历会摆在脸上，良善之人老了看起来会越发慈祥，性格暴戾之人三句话就口出恶语，自私狡猾之人即便生的一副好样貌，可观其言语眼神依旧会让人心生反感，此人便是如此。”
崔知意没说话，脑子里想的是那些无所依的老人。
人的出身很重要，为奴为婢几十年，到老了被人这样利用。
这些人以前也是有家人的，跟同为下人的其他人成亲，想着以后有个伴。
由于各种原因他们的另一半没了，晚年凄凉，靠着主家的一些恩惠能老有所养。
结果身为庄头的穆镇华连人家棺材本都要算计。
“桂嬷嬷人呢？”
“好像是跟她同期进入穆家的一位好友出了事，临时被喊走。”
听到这话崔知意认真想了一下，望向奶娘问道：“如果我要动穆镇华可以吗？”
奶娘：“会很麻烦，他当了那么多年庄头，在这一片是有些声望的，小姐你也看到了除了佃户，庄子里的所有人都听他的，这里面有很多人跟他沾亲带故，要不然就是他的跟班，眼下地里事多，动了他会影响收成，得不偿失。”
崔知意：“话虽如此，若是不动他就会增长他的声望，还会让我本来就没有的声望一降再降，以后我再想动他可就麻烦，另外这是我管的第一个庄子，这么灰溜溜离开，我还怎么管其他庄子？”
语气平静，态度却坚决。
奶娘有些意外：“小姐是想跟他对上？咱们没人又没帮手，不好办！”
庄头的人选非常重要，不能轻易换人，尤其是在庄子很忙的时候，若是动了庄头人家不乐意，直接捣乱，到时候损失不可估量。
穆母是个精明的人，不可能不知道穆镇华把庄子管成什么样，那就只能是没有合适的新庄头人选，怕一旦追究穆镇华会带来麻烦。
毕竟穆镇华是有本事的，自己搞了钱，却不会搞大，交给穆家的收入极好。
这就是穆镇华的精明之处，虽然明目张胆地贪，却让穆家赚大头，分寸掌握得刚好。
“奶娘放心，我知道分寸，其他事情我可以不管，照着往常的规矩，可那些老人的事绝对不能就这样过去。”
——
“少夫人你不能这样做？这些年我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算伺候老人有些不尽心，可我们也是好好伺候过的。”
崔知意直接把册子交给奶娘，奶娘接过开始宣读起来。
“赵富，五年前进入庄子……”
奶娘的声音不急不缓传出，说出他们拿了多少不义之财，说他们占用的免费地每年收成多少，又有多少用在老人身上，还说他们明明不符合条件，却欺瞒上头。
这些人都是穆镇华安排的，捏造身份占了地，虽说大头落在穆镇华手里，可冲着他们明明不符合条件用捏造身份来占地敛财这一点，就足以让穆家告官同时索赔。
这些人帮着穆镇华干的事儿可不止这些，赚得自然也不止这些。
其他方面如何敛财跟她没关系，属于私人行为，管不了太多。
已经调查过他们如今的家底，索赔的钱财完全有能力支付。
没有人愿意把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再吐出来，除非需要付出更大代价。
她就是让他们清楚自己犯了多大的事，大到穆镇华也保不住他们
随着奶娘停下，下首众人知道这一次是真的惹上事儿了。
光是捏造身份和敛财这两点就足够他们进一次牢。
人家连证据都查清楚了，便是穆镇华过来也帮不了他们。
“少夫人，您就饶了小的们这一回，小的日后定不会再做这等事儿。”
“少夫人，小的愿将功补过，求您再给一个机会。”
看着一张张年轻且带着黝黑的脸庞，她并不想把全部的账算在他们身上。
“我给你们一个将功补过机会，做得好了之前的事不追究，若是做不好……”
庄子人手不够，老人没人照顾，处置了这些人会带来更多麻烦。
她手里是一个人也没有，也就一个奶娘，崔家更不用说，家就那么点大，下人才几个。
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打算把事情闹大，也没精力因为这一个庄子的事情折腾太久。
崔知意很快就把事情处理完，结果是谁也没处罚，只是留着证据用于警告这些人做好该做的事儿。
老人的事儿，田产的事儿，至于这些人如何跟穆镇华交代，她不会管。
处理好这件事崔知意又在庄子里待了两天用于观察，两天之后去往下一个庄子。
崔知意就这样忙了好些日子，时间也来到4月初的殿试。
殿试这一天崔知意在其中一个庄子上，崔瑾经过楚晏特殊调教后第一次走进皇宫。
巍巍宫墙，一位位带刀侍卫静立在各个位置，来往的宫人身着规定服饰，做着规定的打扮，踩着同样的步伐走在皇宫。
崔瑾等一众学子在宫人的带领下前往太和殿。
太和殿是皇宫中最重要也是最庄严宫殿之一，皇家举办重要仪式和宫宴基本上都是在这个地方。
在这里可以摆放几百张桌子，数百学子就这样带进太和殿，坐在安排好的位子上。
从进了宫门开始崔瑾就没敢乱看，一路跟着进来，生怕走错一步犯了宫规。
坐在前排位置的崔瑾正襟危坐，周围全是考官，上头还坐着九五至尊，宫殿两旁还站立两排侍卫，一个个身穿铁甲，压迫力十足，别说乱看了，就是抬头都不敢。
在庄严的宫殿里，当今圣上开口说出殿试的考题。
考题一出，太和殿里就迫不及待传出翻动纸张的声音，研磨的声音。
十年寒窗苦读走到太和殿，他们的才华就没有差的，有的只是见识和阅历的差距，以及对圣心的了解。
他们的才华已经不需要再证明，这一次考得是谁写的文章谁写的策论能被圣上赏识。
当今圣上爱民如子，所出考题皆是为民之策。
比起写锦绣文章歌颂圣上功德，当今圣上更需要有远见有执行力的能人。
这些是楚晏告诉他的，说殿试之时不妨大胆一点，太过中庸是不会出彩的。
时间一点点过去，所有人都在为自己的前程做出最后努力。
能走到这里就意味着还有争抢的机会，这次机会是最重要的，圣上亲自阅卷，亲自决定名次。
殿试最终成绩才叫金榜，决定他们的入朝为官的起点。
每个人都在奋笔疾书，直至最后收笔。
随着时间流逝，所有人收笔，看着宫人小心翼翼把他们的卷子封存。
今日考试，封存，明日开封，阅卷。
崔瑾跟着所有学子离开皇宫，一出皇宫就回头看这高高的宫门，然后在夕阳的照耀下一步步回家。
走到如今这地步已经尽力，能取得何种成绩就看明天了。
四月二日，考生的卷子开封，十来位阅卷官开始阅卷。
一张张卷子被打开，被留下或是放置一旁。
随着时间的流逝最后大家都觉得写得好的卷子递到御桌前。
当今圣上一张张翻阅，似乎是看到感兴趣的卷子，有张卷子看了许久才看下一张。
有的卷子很快看完，有的卷子看了许久。
“这一届考生相当不错，爱卿们看看这几张，写的极好，可以说不分上下，爱卿们都看看，看看哪三份排前三。”
五张卷子被宫人送到阅卷管手里，一番看下来不少人脸上都带着纠结。
一甲只有三人：状元、榜眼、探花。
能进入一甲可不单单是成绩身份的问题，最重要的一甲三人能分配到最好的位置。
这五张写的都很优秀，可其中两人哪怕写得再出彩也只能屈居二甲。
这不是差一个两个名次的距离，差的是为官起点和以后仕途升迁的速度。
因为五张卷子，阅卷官们开始各抒己见，分开站队。
遗憾的是所有人没能讨论出一个结果，最后望向圣上。
“皇上，这第一名该是江南宣城的唐之贺，第二名岭南刘恩，只是这第三名的人选实在是难选，洛阳偃师的郭骞，长安的崔瑾，还有江陵的江玦，这三人谁掉出一甲之外都不合适。”
所有人都知道一甲和二甲的区别，这是一道巨大的鸿沟。
御桌前当今圣上看着面前三份卷子，一样难以抉择。
科举的规矩从来没有变过，一甲只能有三名。
“皇上，若不然宣这三人进宫再比一场。”
安静中有人出声，引来所有人深思。
所有人都不说话，最终当今圣上开了口。
“宣他们三人进宫，再考一场。”
圣上口谕一出，宫人当即出宫。
正在崔家的崔瑾听到皇宫来人之后，第一时间是慌的。
尤其是听到宣他进宫之后。
殿试之后一旦确定名次就会让所有学子进宫，会宣榜，然后礼部会准备状元游街。
说是状元游街，其实是所有人进士跟在状元郎身后一起游街。
如今名次未定，却让他进宫，宫人还不说让他进宫做什么。
带着一腔不解崔瑾跟着宫人前往皇宫，来到宫门前正好和其他两人碰面。
崔瑾、郭骞、江玦三人碰面时是一样的表情，当看到不止自己一个人时顿时松了一口气，看彼此的眼神里都带着激动。
那眼神激动得都不用说话，只看眼神就知道对方要说什么。
僵持了好一会儿穆镇华手一挥，一改之前的态度，命人将院门打开。
院子外头看起来有些荒凉，院门也有些年头，门槛上有一层灰尘，一看这门没怎么打开过。
可院门一打开看到的场景完全不一样。
“侄媳妇，来，我带你见见这些在穆家伺候过的老人，免得你觉得我搞了什么事。”
“知道你新官上任，想着表现一下，不过这个庄子姓穆，我也姓穆，你说说我能坑自己人吗？”
“伺候过我哥的老人，我哥亲口说要让他们老有所依，正好你看看，我让庄子里好些小年轻给这些老人养老，帮他们种地，供他们吃的喝的……”
崔知意在院子里走了一圈，看到老人们像是被照顾得很好。
“侄媳妇还没看够吗？庄子里事儿多，我也挺忙的，不像你这样清闲，若是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
看了一圈，崔知意停下来望向穆镇华，出声打断：“镇华叔急什么，我看有两位老人身体很不好，找赤脚大夫过来看看，免得出事。”
“还有，把给他们养老的小年轻都喊过来，正好问他们一些事儿。”
穆镇华脸上一沉，直直盯着崔知意。
崔知意丝毫不露怯，她也算是大张旗鼓过来，受穆家主母之命，哪怕庄头是穆家人也不需要怕。
“镇华叔有什么意见吗？这些老人住在庄子里，都是些无亲无故的人，那些小年轻就算是认了亲，到底是没有血缘，谁知道会不会尽心，我就是问他们几句，这也不行吗？”
面对质问穆镇华脸色有些难看，却碍于身份不得不让人去请人过来。
“你去把人叫过来，就说少夫人要问他们一些关于院中老人的事情。”
这一等又是好些时候，中途穆镇华两次说有要事要办，都被她拦下。
有些人已经等得不耐烦，崔知意却丝毫不急。
管他什么时候来，若是拖着不来，穆镇华也走不了。
看着崔知意铁了心要追问到底，穆镇华又遣人催一催。
没见过不关心收成的主子，偏偏关心这些除了吃除了浪费粮食的老家伙们。
为了应付，他让人赶快从别的地方进入院子，整理好之后才装作姗姗来迟。
谁知这丫头片子关心点跟别人不一样，还找人过来问。
他让人不用那么早过来，就想让她等得受不了离开，她倒好，慢悠悠等着就是不挪步。
又过了一段时间一群人才来到。
“少夫人恕罪，实在是地里有太多活儿，耽误了时辰。”
崔知意看着几位年轻人，面色黝黑是常干农活的汉子，但是身材高大，都是极有力气且吃得好的主儿。
尤其是跟院子里的老人相比，老人干瘦干瘦，这些人却又壮又大又黑。
“听说你们都好吃好喝给院里的老人养老，这一看你们一个个辛辛苦苦劳作的都身强体壮，反倒是不用干活有人伺候的老人们身上没有三两肉，这倒是奇了怪了，谁能给我解释解释这是什么道理？”
问题一出大家都安静了。
看着大家伙正在眼神交流，崔知意指着其中一位年轻人：“我问你，你负责养老的老人分到多少亩田地，一天能吃多少？身体情况如何？”
“好好想清楚怎么回答，若是被我查出是胡说八道，谁也保不住你。”
气氛有些微妙，本来觉得来了一个十来岁的丫头片子，又是养在深闺，来了最多就走个过场。
至于养在庄子的老人们，只是些面子问题，没人会在意这些没有价值的老人。
眼看气氛僵持，穆镇华摆摆手，沉着脸来到崔知意面前。
“侄媳妇你没下过地不知道种地有多辛苦，实话跟你说，这几个月地里都忙，他们一个人就要忙着几亩地，回来时就累得躺着不能动，所以这些老人都跟大伙儿吃的一样，他们老了，牙口不好，胃也不好，每日吃的少，这才瘦了些。”
“你要怪就怪我，谁让地里活儿那么多，我们人手又不够，在有些事情上疏忽了，你看这样好不好，接下来我们尽量调整，保证不会再有这些疏忽。”
眼看崔知意不说，穆镇华继续说道：“我说侄媳妇，大家伙是真的忙，你去看看庄子周围的田地，大家伙忙得都快冒烟了，你就别折腾这些人，我来给你交代，你说你想怎么办吧？”
满脸正义的表情，一副为了所有人好的做派，话说的好像她是来闹事。
崔知意视线落在那些汉子身上，最后回到穆镇华脸上。
“镇华叔，只是问一些问题，他们回答了不就好了，明明是他们连基本的问题都回答不出来，一个个跟哑巴一样不说话才耽误时间，怎么在你口中成了我的不是？”
一直沉默的奶娘乘机呵斥道：“主子问话不答乃大不敬，这要是在穆家，扣月钱都是轻的，各位领着穆家的月钱，住在穆家的庄子，如今问些问题都不回答，看来庄子里有些规矩该好好教教。”
说完奶娘指着刚才崔知意问话的年轻人，冷声道：“你叫什么名字？少夫人问话都敢不说，连主子都不敬的人又怎会敬重那些荣养老人，我看你就是为了坑人家的几亩地，表面上说孝敬老人，实则把心思都打到主家的田产上，获取不义之财，这种觊觎主家田产的人就该送官。”
获取不义之财……觊觎主家田产……送官？
砰的一声，被问的年轻人吓得猛地一跪。
“少夫人，小的不敢，您就是给小的十个胆子，小的也不敢觊觎主家田产，是……”
“放肆！”
穆镇华当下呵斥，直把年轻人要说的话硬生生打断。
没等穆镇华说什么，崔知意先开口。
“镇华叔这是在什么？从我要进这个院子开始你就一直阻拦，现在我问几句话你还屡屡打断，怎么……这庄子里是有我不能知道的秘密？”
“当然不是，只是……”
“没有只是，我敬您是长辈不计较您之前多次打断，可您也别不把我当回事儿，母亲既然让我打理庄子，我答应了就不能敷衍了事，如今不过是问一些事儿您就三番四次不配合，我希望您安静些，若是太忙，您可以去忙您的，我问我的。”
崔知意说完不去看穆镇华的脸色，转头对跪下的年轻人说：“好好想想怎么说，这是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若是还敢隐瞒，直接报案，到时候查出谁占了地，贪了财，就别怪我没给你们机会。”
“……”
——
“找人合谋，把穆家送来荣养的老人丢进破院子，昧下穆家的田产，镇华叔，父亲母亲信任您才把庄子交给你管，你就是这样管的？”
穆镇华阴沉着脸望着她，明明掩饰得很好，那些老人根本不会说，没想到被一个丫头片子揭穿。
揭穿又怎样，他不是下人，是穆家人，就是弄了点穆家的钱财又不能闹到官府。
他丢得起这个人，穆家却丢不起这个脸。
“侄媳妇，这件事是我的错，你看这样好不好，这个月我就让一切恢复原状，那些老人我会好好安排，反正人家是下人，他们连活儿都不会干了，给他们口饭给他们住就已经算不错了，我才是姓穆，咱们才是一家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别被人看笑话，你说是不是？”
毫不在意的语气，毫不悔改的态度，饶是好脾气的崔知意也生了气。
“镇华叔既知自己姓穆就更该谨言慎行，穆家能拥有如今的名声靠的就是府里每个人的努力，父亲母亲尚且厚待这些伺候多年的老人，您倒好，连人家这点东西都要昧下，这要是传出去别人还不知道怎么说父亲母亲。”
穆镇华被一个晚辈训了，愈发没了耐心：“侄媳妇不用这般吓我，我不是吓大的，不过是一些老人，我给他们一口饭吃，给他们地方住，又不是把他们赶走去要饭，便是说出去也不会有什么。”
说完穆镇华直接起身道：“侄媳妇，你不就是想要那些老人过得好一点吗？顺便给庄子里的其他人看看你对下人好，你的目的达成了，那些老人以后生活会很好，下人们也知道你心善，到这里就差不多了。”
“我还有事，就不跟你继续扯，若是你还有闲工夫可以继续在庄子里溜达溜达，发现问题再跟我提，我一定整改。”
话落穆镇华懒得再搭理，转身离开。
小丫头的面子可以不给，可他那位厉害嫂子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那个嫂子不知道为什么让这么一个人过来管理。
本末倒置，该管的不管，不该管的乱管。
小小年纪想要拉拢人心也不是这样干，一些没有任何价值且马上就要入土的老仆人，有什么好管的。
穆镇华一走奶娘上前。
“小姐就这样让他走了？他看起来可不像是会听话的人，怕是咱们一走又变成原来那样。”
眼看自家小姐拧起眉头，奶娘继续说道：“相由心生，这话虽不适用年轻人，但是对他这种阅历丰富且有一定年纪的人看面相就能知其本性。”
“人到中年经历半生起起落落，生活和阅历会摆在脸上，良善之人老了看起来会越发慈祥，性格暴戾之人三句话就口出恶语，自私狡猾之人即便生的一副好样貌，可观其言语眼神依旧会让人心生反感，此人便是如此。”
崔知意没说话，脑子里想的是那些无所依的老人。
人的出身很重要，为奴为婢几十年，到老了被人这样利用。
这些人以前也是有家人的，跟同为下人的其他人成亲，想着以后有个伴。
由于各种原因他们的另一半没了，晚年凄凉，靠着主家的一些恩惠能老有所养。
结果身为庄头的穆镇华连人家棺材本都要算计。
“桂嬷嬷人呢？”
“好像是跟她同期进入穆家的一位好友出了事，临时被喊走。”
听到这话崔知意认真想了一下，望向奶娘问道：“如果我要动穆镇华可以吗？”
奶娘：“会很麻烦，他当了那么多年庄头，在这一片是有些声望的，小姐你也看到了除了佃户，庄子里的所有人都听他的，这里面有很多人跟他沾亲带故，要不然就是他的跟班，眼下地里事多，动了他会影响收成，得不偿失。”
崔知意：“话虽如此，若是不动他就会增长他的声望，还会让我本来就没有的声望一降再降，以后我再想动他可就麻烦，另外这是我管的第一个庄子，这么灰溜溜离开，我还怎么管其他庄子？”
语气平静，态度却坚决。
奶娘有些意外：“小姐是想跟他对上？咱们没人又没帮手，不好办！”
庄头的人选非常重要，不能轻易换人，尤其是在庄子很忙的时候，若是动了庄头人家不乐意，直接捣乱，到时候损失不可估量。
穆母是个精明的人，不可能不知道穆镇华把庄子管成什么样，那就只能是没有合适的新庄头人选，怕一旦追究穆镇华会带来麻烦。
毕竟穆镇华是有本事的，自己搞了钱，却不会搞大，交给穆家的收入极好。
这就是穆镇华的精明之处，虽然明目张胆地贪，却让穆家赚大头，分寸掌握得刚好。
“奶娘放心，我知道分寸，其他事情我可以不管，照着往常的规矩，可那些老人的事绝对不能就这样过去。”
——
“少夫人你不能这样做？这些年我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算伺候老人有些不尽心，可我们也是好好伺候过的。”
崔知意直接把册子交给奶娘，奶娘接过开始宣读起来。
“赵富，五年前进入庄子……”
奶娘的声音不急不缓传出，说出他们拿了多少不义之财，说他们占用的免费地每年收成多少，又有多少用在老人身上，还说他们明明不符合条件，却欺瞒上头。
这些人都是穆镇华安排的，捏造身份占了地，虽说大头落在穆镇华手里，可冲着他们明明不符合条件用捏造身份来占地敛财这一点，就足以让穆家告官同时索赔。
这些人帮着穆镇华干的事儿可不止这些，赚得自然也不止这些。
其他方面如何敛财跟她没关系，属于私人行为，管不了太多。
已经调查过他们如今的家底，索赔的钱财完全有能力支付。
没有人愿意把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再吐出来，除非需要付出更大代价。
她就是让他们清楚自己犯了多大的事，大到穆镇华也保不住他们
随着奶娘停下，下首众人知道这一次是真的惹上事儿了。
光是捏造身份和敛财这两点就足够他们进一次牢。
人家连证据都查清楚了，便是穆镇华过来也帮不了他们。
“少夫人，您就饶了小的们这一回，小的日后定不会再做这等事儿。”
“少夫人，小的愿将功补过，求您再给一个机会。”
看着一张张年轻且带着黝黑的脸庞，她并不想把全部的账算在他们身上。
“我给你们一个将功补过机会，做得好了之前的事不追究，若是做不好……”
庄子人手不够，老人没人照顾，处置了这些人会带来更多麻烦。
她手里是一个人也没有，也就一个奶娘，崔家更不用说，家就那么点大，下人才几个。
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打算把事情闹大，也没精力因为这一个庄子的事情折腾太久。
崔知意很快就把事情处理完，结果是谁也没处罚，只是留着证据用于警告这些人做好该做的事儿。
老人的事儿，田产的事儿，至于这些人如何跟穆镇华交代，她不会管。
处理好这件事崔知意又在庄子里待了两天用于观察，两天之后去往下一个庄子。
崔知意就这样忙了好些日子，时间也来到4月初的殿试。
殿试这一天崔知意在其中一个庄子上，崔瑾经过楚晏特殊调教后第一次走进皇宫。
巍巍宫墙，一位位带刀侍卫静立在各个位置，来往的宫人身着规定服饰，做着规定的打扮，踩着同样的步伐走在皇宫。
崔瑾等一众学子在宫人的带领下前往太和殿。
太和殿是皇宫中最重要也是最庄严宫殿之一，皇家举办重要仪式和宫宴基本上都是在这个地方。
在这里可以摆放几百张桌子，数百学子就这样带进太和殿，坐在安排好的位子上。
从进了宫门开始崔瑾就没敢乱看，一路跟着进来，生怕走错一步犯了宫规。
坐在前排位置的崔瑾正襟危坐，周围全是考官，上头还坐着九五至尊，宫殿两旁还站立两排侍卫，一个个身穿铁甲，压迫力十足，别说乱看了，就是抬头都不敢。
在庄严的宫殿里，当今圣上开口说出殿试的考题。
考题一出，太和殿里就迫不及待传出翻动纸张的声音，研磨的声音。
十年寒窗苦读走到太和殿，他们的才华就没有差的，有的只是见识和阅历的差距，以及对圣心的了解。
他们的才华已经不需要再证明，这一次考得是谁写的文章谁写的策论能被圣上赏识。
当今圣上爱民如子，所出考题皆是为民之策。
比起写锦绣文章歌颂圣上功德，当今圣上更需要有远见有执行力的能人。
这些是楚晏告诉他的，说殿试之时不妨大胆一点，太过中庸是不会出彩的。
时间一点点过去，所有人都在为自己的前程做出最后努力。
能走到这里就意味着还有争抢的机会，这次机会是最重要的，圣上亲自阅卷，亲自决定名次。
殿试最终成绩才叫金榜，决定他们的入朝为官的起点。
每个人都在奋笔疾书，直至最后收笔。
随着时间流逝，所有人收笔，看着宫人小心翼翼把他们的卷子封存。
今日考试，封存，明日开封，阅卷。
崔瑾跟着所有学子离开皇宫，一出皇宫就回头看这高高的宫门，然后在夕阳的照耀下一步步回家。
走到如今这地步已经尽力，能取得何种成绩就看明天了。
四月二日，考生的卷子开封，十来位阅卷官开始阅卷。
一张张卷子被打开，被留下或是放置一旁。
随着时间的流逝最后大家都觉得写得好的卷子递到御桌前。
当今圣上一张张翻阅，似乎是看到感兴趣的卷子，有张卷子看了许久才看下一张。
有的卷子很快看完，有的卷子看了许久。
“这一届考生相当不错，爱卿们看看这几张，写的极好，可以说不分上下，爱卿们都看看，看看哪三份排前三。”
五张卷子被宫人送到阅卷管手里，一番看下来不少人脸上都带着纠结。
一甲只有三人：状元、榜眼、探花。
能进入一甲可不单单是成绩身份的问题，最重要的一甲三人能分配到最好的位置。
这五张写的都很优秀，可其中两人哪怕写得再出彩也只能屈居二甲。
这不是差一个两个名次的距离，差的是为官起点和以后仕途升迁的速度。
因为五张卷子，阅卷官们开始各抒己见，分开站队。
遗憾的是所有人没能讨论出一个结果，最后望向圣上。
“皇上，这第一名该是江南宣城的唐之贺，第二名岭南刘恩，只是这第三名的人选实在是难选，洛阳偃师的郭骞，长安的崔瑾，还有江陵的江玦，这三人谁掉出一甲之外都不合适。”
所有人都知道一甲和二甲的区别，这是一道巨大的鸿沟。
御桌前当今圣上看着面前三份卷子，一样难以抉择。
科举的规矩从来没有变过，一甲只能有三名。
“皇上，若不然宣这三人进宫再比一场。”
安静中有人出声，引来所有人深思。
所有人都不说话，最终当今圣上开了口。
“宣他们三人进宫，再考一场。”
圣上口谕一出，宫人当即出宫。
正在崔家的崔瑾听到皇宫来人之后，第一时间是慌的。
尤其是听到宣他进宫之后。
殿试之后一旦确定名次就会让所有学子进宫，会宣榜，然后礼部会准备状元游街。
说是状元游街，其实是所有人进士跟在状元郎身后一起游街。
如今名次未定，却让他进宫，宫人还不说让他进宫做什么。
带着一腔不解崔瑾跟着宫人前往皇宫，来到宫门前正好和其他两人碰面。
崔瑾、郭骞、江玦三人碰面时是一样的表情，当看到不止自己一个人时顿时松了一口气，看彼此的眼神里都带着激动。
那眼神激动得都不用说话，只看眼神就知道对方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