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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吉祥物成精了 第51章 天谴血灾

    石碑雕刻太子题写的“文溯阁”,字迹苍劲有力,气势磅礴,颇有大家风范。

    汉白玉碑体通透无瑕,乍看上去没什么异样,但在阳光照耀下极为刺目,折射出赤橙七彩虹芒,恍如光怪陆离的海市蜃楼。

    吉祥眼力比常人敏锐数倍,她一眼看去险些失明,忍住头重脚轻的眩晕感,额头靠在裴砚舟后背缓解不适。

    裴砚舟感觉到她身体颤栗,不顾旁人眼光将她揽入怀中。

    然而此刻没人留意他们。

    祁隆心潮澎湃揭开石碑,论资质他不是皇子中最出众的,但他习得一手好书法,太傅与父皇都赞不绝口。

    他正等着山长给予肯定,忽觉眼前发黑,抬头看到天边燕雀乌泱泱飞扑下来,狠绝之势像要将他拆骨分食。

    祁隆还在自满百鸟朝凤的祥瑞喜兆,突如其来的危险让他大惊失色,心里猛然掀起惊涛骇浪,双腿颤抖着寸步难行,脚底也像被钉死在地上。

    “保护太子!”司南絮身疾如风将祁隆拽离,就在下一刻,尖锐嘶鸣的燕雀密密麻麻朝石碑冲撞。

    它们像受到灭顶刺激,不顾死活疯狂啄击撕挠碑面,撞到泣血的雀鸟尸体一层层摔落在地上,飞扑而来的燕雀仍在前赴后继撞击。

    郭巍的奉承话已到嘴边又咽回去,他和罗志远瞠目结舌看着这一幕,被赶来营救的侍卫们撞倒在地上。

    “山长,小心!”裴砚舟一手抱住吉祥,一手搀起恩师躲避燕雀袭击。

    众人何时见过这等奇异天相,直呼怪哉。

    学子们恐慌抱头逃窜到角落里,夫子和堂长互相帮扶踉跄退离。太子躲到司南絮身后不敢抬头,随行官员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盘旋在半空的燕雀尖叫嘶喊,平日看起来温顺的瑞鸟,此刻狰狞凶狠如食人鹰鹫。

    侍卫们挥剑狂乱砍杀,漫天飘散血雨,触目猩红。

    裴砚舟将山长扶到路边坐下,飞快扯开锦袍将吉祥护在怀里:“莫怕,有我在。”

    他隔着衣衫轻抚她后颈,掌心那股暖意熨贴肌骨,融化了心底的冰冷。吉祥小脸埋进他胸膛,侧耳覆上白如雪的里衣,呼吸着淡雅幽香缓过气来。

    “大人……”她闭着眼轻叹一声,脸颊慢慢恢复了血色,双手不由自主环住他腰身。

    这个扭捏的书呆子,还是被她抱入怀了。

    吉祥头脑晕沉跟自己打趣,稳住杂乱不堪的心绪,放松感受此刻宁静。

    裴砚舟宽阔的臂膀为她遮挡血雨,隔绝了耳边惊心嘶鸣,逐渐想起眩光刺伤眼睛的情景。

    石碑折射出彩虹般的锐芒,她从未见过那样强烈的光束,难道雀鸟和她一样,眼睛受到刺激才会反常袭击?

    裴砚舟凛然回头直视司南絮,他杵在原地护着太子像是无暇施法。但诡异的是,那群燕雀都像疯魔一般,撞得血肉模糊也不后退。

    那座石碑到底有何玄机,竟使燕雀发狂宁死冲撞?

    全天下的雀鸟仿佛都奔着石碑袭来,侍卫们刀剑再快也杀不完。

    不知过了多久,石碑被燕雀撞得裂纹丛生,轰隆一声,整块碑面碎成灰屑骤然坍塌。

    扑棱棱,燕雀完成使命展翅飞回晴空,猩红血雨随阴霾散去,阳光重又照亮四方。

    学子们踩着满地雀鸟尸体爬起来,搀扶夫子和堂长察看伤势,郭巍和罗志远惊魂未定,趴在地上都不知该如何收场。

    怦嗵,怦嗵,吉祥的心跳声趋于平稳。

    她试探地眨了眨眼,那片七彩虹芒被雪白覆盖,渐渐看清了眼前整洁的里衣。

    裴砚舟纹丝不动任由她抱着,别看他身形清瘦,腰虽窄却有劲儿,掐都掐不动。

    吉祥悄然抬头看他微滚的喉结,俏脸腾地涨红,蜷起手指头不好意思掐他了。要不是裴砚舟及时护住她,说不定眼睛都要瞎了,怎能趁人发善心占便宜呢。

    不过他身上暖暖的好舒服,愿意给她抱就多抱会儿吧。

    裴砚舟察觉到她的小动作,默念律法无视心中悸动,平静看着飞灰缭绕的石碑。

    碑面完全粉碎,碑体却屹立不倒,这般巧技世间有几人能做到?

    裴砚舟正琢磨石碑玄妙之处,人群中不知是谁哀叹一声“天谴”,众人像被当头棒喝,慌乱不安地看向祁隆。

    对啊,怎么想都透着古怪,就像上天看不惯太子题字,派遣燕雀来警告世人。

    天赐祥瑞变成天谴血灾,众星捧月的太子若是真龙天子,又怎会受到上天诅咒?

    原先胆颤心惊的祁隆听到有人质疑他,像被戳断脊梁骨跳起来叱骂。

    “妖言惑众,其心可诛!孤乃父皇钦选的太子,岂能任凭邪魔歪道蒙羞?定是有人暗中作祟……”

    话音未落,祁隆死死瞪着眼前石碑,脖子像被看不见的鬼手掐住,喉咙里滋滋窜出嘶哑低泣,“救、救命……”

    他面无血色往后退,腿脚软成麻花瘫坐下去,被司南絮一把提起来。

    “太子受惊尊体欠安,来人,护送殿下回宫,封锁文溯阁!”

    “且慢!”裴砚舟肃穆审视缓慢飘散的灰烟,隐现模糊身影,“石碑里有人!”

    什么?粉碎的石碑里还能藏人?

    吉祥脑袋立马不晕了,她听到裴砚舟心跳加快,从他怀里挣出来踮脚看去。笼罩在文溯阁半空的飞灰散去,一人高的碑体清晰呈现在众人眼前。

    山长看不清来回张望,扶住他的堂长目瞪口呆双手发抖。书院学子们全都震惊失色,有人甚至当场尿了裤子。

    纵使郭巍和罗志远见惯命案现场,他们也没见过如此恐怖的尸体,眼珠子发直都转不动了。

    虽不是鲜血淋漓的场面,吉祥却看得头皮发麻,双手捂住唇才没有惊呼出声。

    裴砚舟合拢衣襟走到吉祥身边,近看石碑里的惨绝景象,眉心不禁蹙起。

    头发倒梳悬吊在石碑里的女子,已不能称之为人。

    她身穿正红织金翟纹宫服,像个牵线木偶手脚被系在碑体四周。眼眶血红,青面獠牙,双耳布满金黄绒毛,耳尖长达尺余。她血唇张开到占据半张脸,嘴里塞满仿佛还在蠕动的蛆虫。

    众人陆续跪地呕吐,吓到失声痛哭。

    “有鬼啊,恶鬼现形,必有灾殃……”

    司南絮掐住祁隆人中急救,当他悠然转醒看清碑中女尸,翻个白眼直接昏厥。

    “快送太子回宫!”司南絮叫来随从送走祁隆,回头怒视裴砚舟嫌他多事。

    “看什么看,狐假虎威的狗腿子!”吉祥朝他扬了扬拳头,“本座还没跟你算旧账呢,竟敢当众挑衅我们大人?”

    “你们?吉祥,你还在执迷不悟!”司南絮对她爱而不得怒气上涌,眉头灵窍微光浮动。裴砚舟的轮廓在他眼前变得迷离,逐渐与记忆里的青衫书生重叠在一起。

    “原来是他?”司南絮讶然失笑,有意思,越来越有趣了。

    前世他命丧于初月的璞灵阵法,临死前手刃救走初月的卑贱书生。

    他得不到的女人,谁也不配得到。

    未料纠缠到今生的不止是他,那书生抢先一步夺取初月玉髓,将她的人强留身边。

    司南絮激动得热血沸腾,很好,那就亲手再杀他一回。

    裴砚舟,你千万要等到死于我手之时。

    司南絮敛去诡笑,冷着脸呵斥山长,“今日之事,尔等不许对外透露一个字,更不得诋毁太子声誉,否则皆以祸乱朝纲惩处!”

    山长听到学子喊有人死了,愤然反驳:“文溯阁落成大典闹出人命,太子岂能只顾自己声誉不管百姓死活?死者姓甚名谁,因何死在书院,又怎会被藏尸石碑,难道不该报官彻查清楚吗?”

    “承谦……”山长双手摸索着想去找裴砚舟,又怕将他推到风口浪尖,转而改口,“都察院郭大人还在吗?方才老夫听他盛赞太子仁德,书院出了命案,郭大人视而不见又是何故?”

    裴砚舟伸手扶住山长,他心知这案子没人敢接,但他不解司南絮那示威的眼神。

    难道司南絮事先察觉有命案,抑或挖好陷阱等他跳进去?倘若司南絮是凶手,恐怕不会这么明目张胆。

    “大人,你沉住气别接招。”吉祥也算是了解裴砚舟,他就愿意查别人查不出的案子。说是逞强吧,人真有那实力,说他出风头想升官,却能脚踏实地解救无辜。

    “俩老头不是想跟你攀比吗?就让大伙瞧瞧他们有多怂包。”

    裴砚舟没兴趣看老对手出丑,他眼下更在意司南絮的举动。

    自从在宫门决裂,司南絮沉寂多日未见反击,此人心高气傲睚眦必报,况且觊觎吉祥已久,绝不会束手罢休。

    司南絮必定在等将他扳倒的机会,倘若与石碑命案有关,他该独善其身还是破釜沉舟?

    郭巍被山长点名没法装死,只能把罗志远推到他前面:“回山长,民间命案按律应由刑部审理,您不晓得罗尚书也在吧,罗尚书查案雷厉风行,此案交给他尽管放心。”

    罗志远推搡几下躲不过,暗恼老友不够义气,明摆着该去坑裴无常,却将棘手的案子甩给他。

    石碑命案已被众人视为天谴,无论最终能否破案,抓获的凶手又是何人,都将有损太子声誉激怒龙颜。

    出力不讨好就算了,万一查出与储君纷争有关,别说他头顶乌纱帽保不住,自己的脑袋都要搬家。

    “崇天书院乃皇家学府,文溯阁由工部与钦天监营造,涉事官员众多。”罗志远故作谨慎推敲,“比如司监正,听说文溯阁从选址到立碑,经由你卜算择期,匠人拿到舆图方才动工。”

    “如今石碑里藏有尸体,若以常人之力实难做到,可见凶手曾经参与营造,甚者身居高位,方能避人耳目施谋犯案。”

    司南絮不以为然地冷嗤:“营造舆图确由本官掌案,但本官亲赴书院不过数次,近来都在紫薇殿潜心修道,罗大人若不信尽可查证。”

    罗志远虚伪笑道:“假设而已,本官只是打个比方,司监正莫动气。”

    “照罗大人假设,工部官员乃至匠人岂不是更有嫌疑?”司南絮挥袖指向吓懵的师生,“还有时常出入书院的堂长和学子,他们熟知地势便于作案,每一个都有可能是凶手!”

    他这是要把所有人拉下水。

    学子们吓个半死身心受创,平白无故又摊上杀人嫌疑,当即借着为堂长鸣不平,口诛讨伐刑部官员不作为。

    都是饱读诗书的才子,未来的朝廷同僚,罗志远哪个也不敢得罪,唯恐落人话柄。

    不料司南絮语不惊人死不休:“对了,三皇子祁渊是修建文溯阁的监理,传闻他事无巨细亲力亲为,那座石碑也是他精心打造的。”

    “罗大人,本官也来打个比方,这算不算证据确凿?是否可以升堂提审嫌犯了?”

    好家伙,挖个天坑给他跳啊!

    罗志远唯恐搅入储君之争,这下子打死都不敢碰了,他面如腌菜,频频看向郭巍求助。

    事态明朗,裴砚舟心里有了思量。

    此案或涉及三皇子祁渊,也可能是司南絮祸水东引,削减天谴对太子的影响。

    司南絮摆明立场拥护太子,不至于在石碑动手脚自找麻烦,但他秉性狡诈无法断言。

    归根结底,仍需追查石碑命案的真凶。

    郭巍给罗志远递个眼色:“诸位稍安勿躁,儒家圣地竟有女子死于非命,此案必须要彻查到底!然观其尸体死因太过蹊跷,恐怕唯有裴廷尉才能查明真相。”

    罗志远顺台阶示弱:“吾辈不及裴大人独具慧眼,倘若延误案情难辞其咎,稳妥起见,还是交由大理寺审查吧。”

    书院师生不约而同看向裴砚舟,在他们心目中,俩老头的确比不上裴无常。

    好差事争到挤破头,烂摊子都丢给对手,凭什么啊。吉祥不服气想说道几句,那厢裴砚舟已经点头了。

    “结案之前,文溯阁将由大理寺接管,还请诸位师生回避。”

    山长担心裴砚舟揽祸上身,拉着他的手谆谆嘱咐。

    郭巍和罗志远跑得比驴还快,司南絮意味深长地凝望吉祥,眼底燃烧着狂热情愫。

    吉祥嫌晦气呸了声,转过身看尸体都不想看他。

    可那死者太可怕,她瞥一眼就呼吸急促,强作镇静往两边张望,瞅见山林里有道眼熟身影。

    咦,那不是送她弹弓的无名氏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