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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吉祥物成精了 第72章 奇异陋习

    吉祥有意识克服晕血的毛病,但猝不及防撞见女子血流满面,仍难抵抗强烈的眩晕感。

    她被裴砚舟捞进怀里时,哭喊救命的女子重重跌倒在地上。

    巷弄里追来十几名街坊,无论男女手里挥舞着桃树枝,目眦欲裂瞪着那女子,如视仇敌愤恨叫骂。

    “驱邪打生,打你何不把孩生!神明庇佑,明年不生还将你打!”

    吉祥在裴砚舟怀里被吵得头痛,急得咬疼舌尖,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追打女子的街坊都是普通百姓,平时路过县衙都不敢抬头,此刻却无视裴砚舟,青天白日就敢置人于死地。

    吉祥看到他们往女子身上拍打桃树枝,忍无可忍大声呵斥:“都给我住手!县令大人在此,你们还想当街杀人不成!”

    众人被她吼得手一哆嗦,老妪和老汉吓得收回手,有个壮汉却不以为然,高举棍棒猛击女子后脑勺。

    “放肆!”裴砚舟怒指那人冷声厉叱,“你与这女子何仇何怨,竟敢当着本官的面滥用私刑!”

    官衙门口棒杀良民,裴砚舟在京城也没见过如此荒唐的狂徒。

    他一身官威震得众人胆寒,老妪和老汉丢下桃树枝,揣起双手窃窃私语。

    “他就是新来的县太爷?听说比捕头张三还要厉害,是个惹不起的大人物!”

    “原来他这么年轻呀,不知道现在成家没有,他媳妇能不能生?”

    吉祥听不下去:“闭嘴!休要胡言乱语,县令大人岂是你们能非议的!”

    她走上前扶起浑身是伤的女子,察觉那壮汉试图靠近她们,拧眉怒视:“站住!还不快放下棍子,你想被本座关进大牢吗?”

    壮汉偏不放手,朝那女子努嘴道:“你问她生不生?邪祟要是没打跑,今儿咱们就白忙活了。”

    “她生不生关你屁事!”吉祥觉得这些人有古怪,就像非要打到女子回应不可。

    “生,我生……”受伤女子意识模糊点下头,嘴角流下粘稠淤血,滴溅在吉祥手背上。

    吉祥忍住不适扶稳她,正要追问这话是何意,人群里挤出来个瘦弱男子,手里拎着装满花生红枣的篮子,兴高采烈地抓几把分给众人。

    “多谢大伙帮忙打跑我媳妇腹中邪祟,明年我家准能得个大胖小子。”

    吉祥耳边仿佛有万马奔腾,敢情他是受伤女子的丈夫,拜托街坊来暴打他媳妇?

    “大人,我这就把他们都抓进去!”

    裴砚舟却面露迟疑,他想起了书上记载的岭南民俗,只是不知该怎么跟吉祥解释。

    壮汉听说吉祥要抓人,杵着棍子捧腹大笑。

    “小丫头,你外地来的听不懂吧?咱们打他娘子可不犯法,谁叫那婆娘进门两年都没怀上孩子。今儿帮她打掉邪祟是好事情,来年他家就能抱上儿子了。”

    “呸,再敢胡扯,本座撕了你的嘴!”吉祥在大理寺门口见惯世面,她就没见过这么离谱的事,横眉竖眼指着那些人。

    “谁不服气给我站出来,本座手痒也做回好事!”

    众人仓惶后退,这姑娘看起来好凶啊,她仗着有县太爷撑腰,说不定真敢打人。

    “吉县计,你先送伤者上车去诊治。”裴砚舟叫来钟朔抓住手拿棍棒叫嚣的壮汉,耐心地跟众人讲道理。

    “本官尊重渭水当地的习俗,但凡事都应该合乎律法,绝不纵容伤人取乐的陋习。因此伤人者应按律处置,以儆效尤。”

    钟朔抓住那名壮汉塞给身边差役,众人惊讶失声又不敢乱来,唯恐自己也被抓进去。

    其中有个老妪是那壮汉的母亲,拉着儿子对钟朔又踢又打:“生不出孩子的女人都挨过打!整个渭水县成千上万人,你们抓得过来吗?快放了我儿子……”

    “能抓一个是一个!”吉祥扯开那老妪,“你再敢胡闹,本座连你也抓进去。”

    女子丈夫生怕喜事变坏事,忙不迭上前作揖讨饶:“县太爷,吉县计,求二位大人放过他吧。我媳妇来年若生不出孩子,我也不再请人打她了,都是街坊邻里的,衙门这样做有伤民心啊。”

    “呵,原来你是主谋。”吉祥二话不说把他也丢给差役,“生不出孩子你不怪自己,怪你媳妇是什么道理?最该挨打的就是你啊!”

    县太爷铁了心整治陋习,谁求情就把谁抓进大牢,众人敢怒不敢言灰溜溜逃跑了。

    这么一顿折腾,吉祥想起沈东家就快到了,她催裴砚舟去接贵客,自己送那女子去诊治。

    当地人深信不疑的习俗,仅靠官威是压不住的,未免延误治疗,裴砚舟匆忙提醒吉祥。

    “拍喜受伤的女子医馆不收,大夫都怕婆家人来找麻烦,你带她去看瑶医吧。”

    裴砚舟心里明白,他这样做只能震慑一时,而且还要挨百姓骂。但就像吉祥说的那样,能救一个是一个。

    “钟朔,你送她们,我去接沈东家。”

    钟朔赶车去山里找瑶医,那受伤女子半道醒过一次,哭着要回婆家,死活不肯去医馆。

    吉祥安慰她去看瑶医,她又小声叮嘱,找岳阿婆。

    女子说完这句再次昏迷,吉祥挑开马车窗帘,找樵夫打听岳阿婆家住何处。

    顺着樵夫给她指的路,半晌找到住在山脚下的那户人家。

    岳阿婆不是吉祥想象中的老妪,她坐在院子里挑拣药材,看侧颜肤色白净,背影纤瘦窈窕,应该还没上年纪。

    “请问,您是岳阿婆吗?”吉祥隔着院外篱笆询问,看她停下动作又道,“我车上有个女子,她被人拍喜打伤了,您能帮她上药包扎吗?”

    岳阿婆放下筛筐抬起头,吉祥看到她脸上贯穿右眼的骇人伤疤,不禁倒吸口气。

    看她肤色身形是位貌美妇人,就因脸上这道伤变得丑陋可怖,叫人忍不住猜想她经历过哪些遭遇。

    “抬进来吧。”岳阿婆起身拍去布裙上的碎药屑,拖着行动不便的左脚,一瘸一拐撩起竹帘走进屋。

    吉祥回过神,叫钟朔帮她将那女子抬进院中,隔着竹帘听到屋里婆娘说笑声,怕她们见到外男不自在,自己背起女子进了屋。

    婆娘们看到有人身受重伤,立马止住笑上前来帮忙,七手八脚将女子平放在竹榻上。

    “可怜见的,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啊?看样子很年轻,也像我眼力不济摔倒的吗?”

    “哎哟,她该不会像岳阿婆那样,采药时不小心跌落山崖了吧?”

    吉祥还没来得及开口,岳阿婆手里捧着瓶瓶罐罐走过来,平淡目光扫过头破血流的女子,声音冷得像冰面下的潭水。

    “她和英娘一样,都是被街坊们打伤的,你们闲着无事烧些热水送过来。”

    闻言,婆娘们都闭上嘴,同情地看了眼那女子,赶紧跑出去烧水了。

    “你是她什么人?”岳阿婆坐在竹榻边,头也不回为那女子擦拭伤口。

    吉祥后知后觉应了声:“我是渭水县衙新来的县计,我叫吉祥,方才在路上碰见她被街坊追打,没忍住跟那些人理论一番。裴县令把她男人抓去大牢,我就带她来治伤了。”

    岳阿婆手一顿,拧开手里那瓶止血药粉,敷在女子额头的伤口处。

    “裴县令了不起,他刚来县衙就敢跟胥吏立规矩,我看渭水要变天了。”

    吉祥听她夸赞裴砚舟,与有荣焉:“那是自然,裴大人就是渭水的青天大老爷。”

    岳阿婆回眸看了眼神情骄傲的吉祥,微微扬起嘴角:“你喜欢他。”

    妇人平静的语气没有疑问,吉祥的笑容僵在脸上,羞赧摇头:“不是,我才不喜欢他呢,我们就是……公事公办的上下属关系。”

    她嘴上这么说,心脏却跳得很快。

    说实话,她越来越不懂自己的心思。她一天都离不开裴砚舟,但那是灵珠的缘故,又怎会喜欢上一个凡人?

    人与石狮子不会有结果的。

    将来裴砚舟娶妻成家,她还是会像现在这样陪着他,但不会再碰他就是了。

    岳阿婆看她纠结的样子,温柔地笑了笑,一副过来人的宽容与体谅。

    她没受伤的半边脸清秀婉丽,年轻时准是个大美人,吉祥暗叹可惜。

    “吉县计,你也受伤了?”岳阿婆看到她手背流下的血迹,吉祥随即摇头:“不是我的血……”

    她抬起手没敢看,慌忙闭上眼睛平复眩晕。

    岳阿婆没说什么,走到靠墙的竹架前取下一支青瓷药瓶递给她:“这是清心丹,你觉得头晕就含两颗,试试吧。”

    吉祥爽快地掏出银子,岳阿婆说没几个钱,就当结缘。

    她好奇地接过来,倒出药丸含服立刻神清目明,看到手背上的血都不晕了。

    “好神奇啊,我这老毛病去泰春堂都没看好,您真是神医呀。”

    “吉县计说笑了,泰春堂的大夫医术比我高明,只是碰巧我做的药对你症而已。”

    “哦,我说的是京城泰春堂。沈东家亲自为我开的药方,我服过几副药不管用,也不好再找其他大夫了,免得给人家难堪不是。”

    岳阿婆怔了怔,仿佛被牵动了久远的记忆。

    “原来吉县计是从京城来的,那么,裴县令之前也是京官了?”

    “对啊。”吉祥和她聊得投缘,也不觉得那张脸可怖了,“裴大人啊,他真是了不起……”

    在吉祥看来,裴砚舟被贬官不是污点,那是他人生中的勋章。

    岳阿婆医术高超,一剂汤药下去,那女子就捡回了半条命。她身子刚能动弹,挣扎着爬起来要回婆家,吉祥怎么劝都劝不动。

    岳阿婆反过来劝吉祥:“你让她回去吧,英娘想回都回不去了。”

    吉祥这才知道,前不久有个拍喜受伤的女子死在了这里。

    她能救得了别人一时,终是无力改变他人一生。

    衙门那边还有事,吉祥付过诊费感激告辞。

    裴砚舟不负她期待,三言两语说服沈东家签契书,年后将大刀阔斧兴建药田。

    不仅如此,沈东家还当众宣布,凡是灾民去衙门留个名,都可以来泰春堂义诊。

    泰春堂本就是百年老字号,沈东家回馈乡民更是声名大噪,当地百姓都夸他是大善人。

    祭祖那天,沈东家请裴砚舟作见证,前往沈氏祠堂拜过祖宗,将父亲传给他的金药钵,又传给了自己的儿子。

    骨血延续家族根基,传承衣钵的意义在于仁医之道,不敢忘本,不负良知,世代为医惠济于民。

    祠堂不许女子擅入,吉祥看在药田的份上笑若春风,候在外头与沈夫人客气寒暄。

    她听到乡民问沈夫人,少东家定的哪门亲事,这才晓得沈家有个规矩,先成家后立业,娶妻生子方能接手医馆。

    由于沈家三代单传,沈东家如今又定居在京城,少东家成亲后无暇回乡,便赶在年前回老家祠堂拜祭。

    日后他留在京中养育子嗣打理家业,下次回来就是宗亲见到重孙之时。

    沈家双喜临门,沈旭庭在酒楼宴请裴砚舟和药商同行,为儿子铺好了锦绣前程。

    少东家沈栀年甫弱冠,看上去稍显青涩,言谈举止已初见家主风范。

    他在席间给各位长辈敬酒,敬到裴砚舟的时候,吉祥看着他俩就想笑。

    沈栀故作老成,在裴砚舟面前却像差着辈分。可裴砚舟也没比他大几岁,在他那年纪都入朝为官了。

    宴席散场,沈东家父子恭送裴砚舟回县衙,那一路裴砚舟没上马车,陪着吉祥边走边聊。

    “小祥子,你方才在席间为何嘲笑本官?”

    “哪有,你冤枉我!”吉祥想起沈栀敬酒时,裴砚舟丢给她的那个白眼,眼角弯弯笑起来。

    “都说大人有大量,你怎么这么小心眼?我就觉得你在少东家面前像个长辈,他要是不叫你大人,叫你声叔不好笑吗?”

    裴砚舟想象那画面不由莞尔,伸手摸了摸她头顶:“你呀,成天胡思乱想,不过这回想出个好主意,村民改种药材至少能吃上饭了。”

    吉祥伸个懒腰:“论功行赏等明儿再说,就算天上下金元宝,也等我睡醒了再去捡。”

    县衙经过修缮能住人了,吉祥从客栈搬过来也不用两头奔波。

    她回到自己屋里刚歇下,听见钟朔闯进裴砚舟那屋像有急事催他出门。

    吉祥好奇得睡不着了,追到公堂看到高勇惊慌来报。

    “裴大人,大事不好,泰春堂少东家被绑匪劫质,勒索沈家八万两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