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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吉祥物成精了 第77章 尔虞我诈

    卢知州和梁仓司来势汹汹。

    他们身后带着两队精壮侍卫,要是说不过裴砚舟,就将人拿下押入大牢,看他还敢不敢猖狂造次。

    小小一个县令,还反了天不成。

    朝阳笼罩的议事厅里端坐着一位俊朗贵公子,他面如冠玉身如修竹,晨光在他脸庞镀上浅柔金芒。

    卢知州何时见过这般风流人物,杵在门口竟有片刻愣怔。昔日的第一宠臣风采卓绝,难怪皇上对他信赖有加。

    梁仓司在他面前相形见绌,都说裴无常巧舌如簧,若是揪住自己指使张三的把柄不放,反将一军又如何收场?

    裴砚舟听到门外脚步声,放下茶盏悠然起身,双手高举过头顶,躬身拜了个长揖礼。

    他恭敬有余又不失风骨,不卑不亢地谦逊示好:“卢知州,梁仓司,请二位大人海涵宽宥,饶恕下官鲁莽冒犯之罪。”

    这唱的是哪出戏呀,京城刺头裴无常不是来找茬的,反倒是来俯首认罪?

    卢知州和梁仓司始料未及,那股狠劲儿憋在喉咙里,发泄不出又咽不回去,噎得自己挺难受。

    裴砚舟身边只有钟朔一个随从,但与那群侍卫刚对上眼,就像虎入羊群胜负已分,倾轧而来的威势无人能敌。

    先礼后兵尚留余地,何况裴砚舟放低自己的位置,卢知州也没有劈头问罪的道理。

    他挺直身板从裴砚舟面前走过,端足架势坐在主位上,耷拉的眼角满腹狐疑来回扫视。

    梁仓司看到裴砚舟温润笑脸就瘆得慌。

    小白脸年纪轻轻平步青云,当然不能仅靠一张嘴。刚来渭水就收拾掉他的心腹张三,他花重金请来的杀手至今都没见影。

    这小子太邪性,说不定真是鬼差来着。

    “裴县令……”卢知州嗓子憋得慌,那口老痰卡住喉咙吐不出来,“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新官上任把火烧到梁仓司身上了,渭水百姓对衙门怨声载道,你居心不良意欲何为,咳咳……”

    梁仓司捧来痰盂伺候他,卢知州吐出浊痰好容易才喘过气,怒视裴砚舟要他给个解释。

    裴砚舟从容应对:“卢大人属实误会下官了,从始至终都是张三污蔑梁仓司,下官早已对渭水百姓讲明原委。”

    “救济粮送去受灾村子,村民们跪谢二位大人哺育之恩。下官也曾亲笔致信禀明此事,难道那封信至今没送到卢大人手里?”

    他在张三的罪状书里留了退路,虽说感谢信是随口胡诌的,但见俩老贼心虚的反应,就知道府衙内部混乱无序。

    卢知州明知理亏在先,才会顺着台阶送去五百石粮食,他故作大度一语带过。

    “既然是误会,本官也就不追究了,裴县令专程造访所为何事啊?”

    “不知卢大人可曾听说,泰春堂沈东家独子沈栀被挟持一案……”裴砚舟有条不紊地说起案件经过,隐去其中内情以及绑匪勒索的八千石粮食。

    卢知州抚着胡子敷衍点头,他哪能不知道,要不是担心沈东家受裴砚舟指使,他还能把送上门的好处往外推吗?

    他不晓得劫质案还有一波三折,暂且保持沉默,等裴砚舟道明来意。

    “沈东家很遗憾没能见到卢大人,他回渭水找到下官,透露沈家有意捐出八万两黄金。实不相瞒,下官追踪绑匪已有眉目,不出几日就有望救回少东家。”

    裴砚舟说到这里停顿了下,卢知州和梁仓司急得伸长脖子,恨不能当场问出来,八万两黄金你打算怎么分呢?

    裴砚舟拱手上前两步,压低声音,“下官承蒙二位大人照拂,谨记提携之恩怎敢居功。赏金本就是沈东家捐出来的,理应由卢大人全权支派造福于民。”

    “好,造福于民,裴县令说得甚好。”卢知州暗自冷笑,鼎鼎大名的裴无常也不过如此。

    人在他屋檐下怎能不低头?这么有眼力见儿,难怪皇帝都曾把他宠上天了。

    如今被裴砚舟这样讨好,他觉得自己就是襄州的土皇帝。

    “劫质案稍有不慎将闹出人命,卢大人不如再做斟酌。”梁仓司还没完全打消戒备,虽说八万两黄金任谁都无法拒绝,但万一这又是个圈套呢?

    他不清楚裴砚舟与沈旭庭的交情,卢知州也不信裴砚舟有算计他的胆量。

    “裴县令,你尽快侦破此案,本官定当不负所望造福于民,也不会亏待渭水县衙。”

    老贼眯起鼠目笑得别有深意,裴砚舟心领神会躬身听命,温顺姿态已是最有诚意的奉承。

    卢知州心情大悦,拍着他的肩膀连声夸好。

    梁仓司心有疑虑也不便多言,裴砚舟从头至尾没提粮食的事,且甘愿送上那笔赏金,卢知州又怎会拒之门外?

    裴砚舟忍着恶心笑脸相迎,直到郭巍掉进茅坑才得以解脱。

    侍卫们手舞足蹈描述郭巍落难的情景。

    卢知州心情更好了,看吧,谁给他找麻烦都没有好下场,看那老东西还敢不敢逞能。

    “裴县令,你先喝茶,晌午留下来一起用饭。”卢知州步履轻松赶去看郭巍的笑话,梁仓司还不放心,跟去劝他慎重。

    他们压根没听说京中流言,都不清楚郭巍和裴砚舟有何关系。像他们这样的小角色,即使有相同的销赃渠道,也远远够不到乔睿行。

    郭巍被侍卫抬回驿馆洗掉几层皮,仍觉得浑身恶臭无比。卢知州请来的大夫都被他撵走了,一个人趴在榻上沉思不语。

    那厢裴砚舟被奉为座上宾,卢知州盛情款待,吉祥自打来到岭南吃上最丰盛的一顿饭菜。

    但她想到这是搜刮民脂得来的,食如嚼蜡没甚滋味,她等不及了,她想炸开粮仓。

    暗流汹涌亟待爆发时,郭巍终于下定决心。

    他要彻查襄州粮仓,手执钦差令牌迫使府衙交出公粮账册。

    卢知州人都傻了,怎么掉进茅坑人就转性了?该不会是死鬼刘县令附身吧!

    梁仓司如临大敌,要知道公粮账册就是个幌子,表面账目与实际存粮相差上万石,瞎子都能看出有猫腻。

    两人急得火烧屁股,哪敢打开粮仓暴露自己的罪行。但若是拒不从命,郭巍较起真来强行开仓,他们到底是认罪还是造反?

    卢知州恳求郭巍多留两天让他们整理账本,郭巍恐有变数,只答应留半天时间。

    梁仓司连动刀的心都有了,但郭巍早有防备,声称昨夜派人往京城送去家书,将在襄州核查公粮。

    话外之音是他若有个好歹,卢知州就是谋害钦差的凶犯。

    朝廷救济粮在冬月前送达各地粮仓,年年如是。

    哪怕卢知州及时清掉往年余粮,粮仓里至少还有今年存粮,最快也要等到明年开春才能出手。

    因此朝廷巡抚决心要查,那是一查一个准。

    有些地方官员在年前放粮,粮仓里所剩余粮不多,而且去向分明查过便知。

    但若巡抚与官员同流合污,那吃亏的就是老百姓,最后通常是不了了之。

    郭巍原本打算睁只眼闭只眼,但他得知乔睿行也曾参与贩卖公粮,就动起了挖出对手老底的念头。

    再加上自己性命受到威胁,他怎能坐以待毙任人宰割。

    郭巍动起真格的也有几分魄力,卢知州哪是他的对手,三两句败下阵来。

    梁仓司上任多年没放过一粒救济粮,现在就像有人拿刀子割自己的肉一样。

    “怎么办?难道只能把到手的粮食白扔出去?”

    卢知州听他唠叨就心烦:“你只会问我怎么办,你那脑子都喂狗了吗?”

    两人半斤八两,谁也不比谁精明,但眼下倒是有人可用。

    卢知州不顾反对叫来裴砚舟:“裴县令,你可知朝廷派来巡抚核查公粮?不巧的是,本官还没来得及发放,万一被误会私吞就难办了。”

    其实有什么难办的,有心放粮现在也来得及,说白了就是吞进去的舍不得吐出来。

    裴砚舟知道他还没来得及销赃,佯作讶异反问:“除了襄州粮仓,卢大人竟没有另寻他处存放余粮?”

    卢知州哑口无言,他都把粮仓当成自家库房,往年也没人来查啊。

    梁仓司听他这话上道,但不确定他是否诚意投靠。

    “朝廷每年冬月前运来粮食,发放到百姓手里何须另寻他处?今年不过是有事耽误了,大不了实话实说,明日开仓放粮便是。”

    卢知州听出这是有意试探,裴砚舟若有此意巴不得开仓,那就不可能跟他们一条心了。

    裴砚舟唇边微弯,年少俊颜显现老成做派。

    “话虽如此,但巡抚大人有令在先,二位大人照做也是屈居下乘,还有畏罪自赎之嫌。难保那位巡抚心中起疑,回京再找你们秋后算账。”

    “不愧是做过京官的,懂的门道就是多。”卢知州心里最坏的打算,就是赔光今年这笔买卖,不料郭巍还有可能留后招。

    梁仓司没了主意:“裴县令,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裴砚舟目光凉薄透出幽寒杀气:“对方咄咄逼人,吾等何苦忍让,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裴砚舟比划着手起刀落,俩老贼都被他镇住了。

    看来裴无常被朝廷伤透了心啊,他这辈子回不去京城,审时度势,决意与他们同享富贵。

    到底是脑子活络的聪明人。

    “裴县令所言有理,这确实是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卢知州打起歪主意,梁仓司也目露凶光。

    裴砚舟绷紧脸庞,反省自己是否用力过猛,若是真说动他们了,他还得想办法去救郭巍。

    犹豫多时,卢知州摇头:“郭巍这人动不得,听说他岳丈是内阁高官,咱们惹不起他。”

    裴砚舟松口气,梁仓司又急了:“动不了他,那就只能开仓放粮了?”

    卢知州又把希望放到裴砚舟身上:“裴县令说的对,咱们不该把粮食放在一处,眼下只有半天时间,临时运走都不知该藏到何处。”

    梁仓司扼腕叹息:“八千多石粮食哪里能放得下,还不用担心被旁人发现?”

    两人想得头都快炸了,裴砚舟仿佛灵光一现。

    “下官记得平亭镇就在附近,半天时间出动所有侍卫应该能跑个来回。”

    “平亭镇?”卢知州想不出所以然,“本官都不知那里有闲置的粮仓,你才来多久怎么知道?”

    梁仓司警惕地盯着他,裴砚舟面不改色地解释:“下官前来襄州路上听船夫说,平亭有座闸坝,一年到头开不了几次。下官以为不会有人去闸坝巡察,突然想起这处而已。”

    “不过你说的平亭闸坝,倒真是够宽敞也隐蔽,郭巍再有能耐也想不到那地方,沿途都是山路也不怕被人发现。”

    卢知州越想越觉得合适,“粮仓附近找不到更便利的地方了,梁仓司,你快派人去一趟平亭闸坝,将那边的看守都撤回来,连夜把粮食运送过去,明日郭巍连根鸟毛都查不到。”

    “是,卢大人。”他嫉恨地瞪了眼裴砚舟,这小子刚来就深受信任,以后得势怕是要报复他暗杀之仇。

    梁仓司不甘被裴砚舟抢功劳,心神不宁地跑去交代差事。

    他还没走出衙门被一个姑娘叫住了,认出那是新上任的渭水县计,裴砚舟身边的相好。

    吉祥乖巧笑道:“明日交给巡抚大人过目的账册,麻烦您先拿给裴县令看一遍,若有错漏也好及时更正。”

    梁仓司又气又急:“这是卢大人的吩咐?”

    “对啊,您要是不信回去问一声嘛,这种话我还能骗您不成?”

    吉祥言之凿凿,梁仓司这下更慌了,裴砚舟的确有本事说服卢知州,那他这些年鞍前马后又算什么?

    “嗯,知道了,稍后派人送去。”绝不能把真正的账册交给裴砚舟,他若是没有半点用处,早晚会被卢知州丢弃。

    梁仓司心急如焚回到自己府上,钻进书房将贩卖公粮的账本都装进一个箱子,交给自己夫人保管。

    他派人将应付郭巍的假账本送给裴砚舟,随后马不停蹄赶去粮仓。

    吉祥守在院外听清他和夫人的对话,等梁仓司离开潜入府中。

    夜幕低垂,吉祥背来装满账册的竹篓上了马车。

    “大人,你可真是神算子,梁仓司做贼心虚给自己留后手呐,他夫人看都没看把箱子塞进床底下,账册全被我一窝端了。幸亏咱们没去搜查府衙,要不白费力气。”

    “小祥子,多亏有你。”裴砚舟接过竹篓帮她擦汗,翻看几本账册既震惊又愤怒。

    “这群硕鼠简直贼胆包天,本官绝不能放过他们!走,去平亭闸坝!”

    吉祥拍手叫好:“大人威武,鼠贼不肯开仓放粮,那就来个开闸放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