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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吉祥物成精了 第113章 追根寻底

    科举舞弊是朝廷要案,裴砚舟从贡院调来的进士考卷,每一份她都亲眼辨认过。

    真是个不得了的秘密,意外身亡的念真法师,摇身一变成为新晋进士?

    吉祥当着旁人的面忍得辛苦,如今得到裴砚舟的肯定,心里那个念头再也藏不住了。

    “念真法师冒籍顶替他人科考,一不小心考上了进士,最后被那人杀害灭口了?”

    可谁有那本事收买得道高僧,出家人也无法对银钱免俗吗?

    裴砚舟对这幅字迹也有印象:“虽说此人不在榜首,但也是名列前茅的进士出身。”

    他追查泄题考官的时候,连带着摸清了那些进士的底细。

    这会儿倒是派上用场,毫不费力找到收买死者的嫌犯,礼部膳司局副使陆丰之子陆誉。

    所谓膳司副使,逢年过节为皇帝准备祭品,平时统管御厨研制珍馐佳肴,说白了就是给皇宫买菜的。

    这种无足轻重的官职,通常都是家底富足自己掏银子买来的,混上官衔给祖宗长脸为后人铺路。

    明面花心思讨好上峰,私下想法子笼络御厨,否则掌勺的撂挑子使点坏,怪罪下来他吃不了兜着走。

    这种不受待见的小京官,为了给儿子谋个好前程,收买他人冒籍顶替,动机也很充分。

    可他怎就把念真法师拉下水了,卸磨杀驴还把人给害了?

    “姓陆的要是有这本事,他也不用围着膳房灶台打转了。”吉祥不信陆丰有这能耐,“也许是他儿子陆誉下的手?”

    裴砚舟将署名陆誉的考卷放在经文旁边,对比念真法师刻意伪装的笔迹。

    “念真法师笔锋飘逸行云流水,心境开阔无拘自在,反观陆誉这份考卷,他有意收敛字迹稍显拘谨,但他执笔腕力由左偏重至右较轻,再则落笔习惯回锋勾挑,都能看出两者笔迹相同。”

    吉祥没有这么细致的判断,但她有种直觉:“我看到禅房里那幅经文,就想起了这张进士考卷,横撇竖捺分明就是一个人写的嘛。”

    裴砚舟幽静眼眸深不可测:“考官一旦被定罪,进士名次统统作废,将由皇上下旨择日重考。陆家父子机关算尽终成空,还有可能背上一条人命,眼下最难熬的就是他们。”

    “如果念真法师真是他们杀的,早知道还要重考,悔不该提前动手啊,如今去哪儿再找个有才华的替考。”

    吉祥转念一想,“陆誉既然是京城人氏,熟悉他的同窗为何不知被人顶替?难道念真法师还照他的模样捏了张面具,这也太敬业了!”

    “话说回来,念真法师图什么呢?他在寺里讲经受人追捧不好吗,当今太后都是他的头号拥趸!”

    “有些事是否值得,只有当事人明白。”裴砚舟收起考卷与经文,“念真已死,但他把真相留在了陆家,也许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吉祥也觉得这案子查起来轻松,翌日一早就拽着裴砚舟赶去陆家。

    翰林侍读锒铛入狱,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名落孙山的贡生一蹶不振,每晚灌几壶烧刀子都难以浇愁,如行尸走肉落魄度日,惊闻风云突变奋发图强,秉烛夜读备战重考。

    新晋进士还沉浸于琼林宴的风光,走马观花相看京城贵女,不料一夜之间就变天了,光明仕途乌云密布,如花美眷全跑没影了。

    张灯结彩的陆府也不例外,门口那对红灯笼喜气洋洋,门房脸上却是愁云惨雾,路过的还以为家里办丧事了。

    可不是么,府里上下哀嚎一片,比办丧事还要伤心,陆副使食难下咽哀叹时运不济,陆夫人以泪洗面抱怨命运不公。

    家里独子好不容易蟾宫折桂,祖宗面前都报过喜了,亲朋街坊也都送过喜饼,整条街上鸣炮奏乐热闹非凡,谁不羡慕陆家飞黄腾达。

    陆誉读书多年榜上有名,仅次于状元、榜眼、探花的二甲进士出身,初入官场至少能做到七品官,比他爹苦熬半辈子都强。

    日后找机会花些银钱打点,说不定将来官运亨通,陆夫人有生之年还能封上诰命呢。

    这下子全完了,两代人的希望全部落空,有亲戚劝他们莫伤心看开些,之前都能考上,重来一次还能考得更好哩。

    可谁懂啊,陆誉过去屡屡落榜,高中进士算是祖坟冒青烟了,重考哪还有这种好事儿!

    陆丰越想越难过,心里郁闷告病在家,没想到祸不单行,新上任的裴府尹刚把翰林侍读抓进去,又来他府上找晦气了。

    听到门房来报,陆丰心惊胆颤双腿直打哆嗦,差点跌下椅子瘫坐到地上。

    “考官泄题,关我家誉儿什么事儿啊,裴府尹来兴师问罪,咱们有理都说不清了。”

    陆夫人眼泪唰地掉下来,悲愤交加要把人堵外头:“欺人太甚,我豁出这条命,也不能叫他诋毁誉儿。”

    “站住!”陆丰慌忙叫人把她拦住,颤巍巍扶着椅子站起来,“那可是裴无常啊,谁能拦得住他……”

    地狱里的恶鬼都能被他揪出来鞭笞,凡间俗人谁敢跟鬼差过不去。

    裴砚舟和吉祥候在院外,等来泪眼婆娑的老两口,他们吓得面无血色,走两步路腿肚子都发抖,生怕鬼差将自己儿子抓走。

    裴砚舟步入厅堂还没坐稳,陆丰给他敬茶怕得都快跪下了。

    “裴大人,卑职与翰林院陈侍读素无往来,我家誉儿也从没见过他,还请大人明察,莫要牵连无辜……”

    吉祥嗔目怒视:“是否无辜裴大人自有定论,何时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

    陆丰被训得心胆俱寒,坏菜了,该不会陈侍读在牢里乱咬一通,真把他儿子冤枉了吧。

    吉祥看他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愈发不信此人有本事收买念真法师,再瞧他背后哭到翻白眼的陆夫人,怕是连夹带顶替都分不清楚。

    裴砚舟施施然唱起红脸:“陆副使,实不相瞒,陈侍读在府衙已经认罪,本官如实禀报静待皇上处置。不过此次重考已成定局,还望陆副使安抚好令郎,放下杂念专心备考。”

    陆丰那颗心七上八下,听他说句话脑筋都要转几圈,最后回过味来,裴砚舟不是兴师问罪的,而是担心取消进士名次招人怨怼。

    看在自己同朝为官的份上,裴砚舟事先跟他打声招呼,让他陆家做个表率,重振旗鼓勿再颓废丧志,更不该迁怒府衙责怪裴砚舟。

    原来是这样啊,裴无常重回京城好相处了,竟然开始在意芝麻小官的感受。

    陆丰虚惊一场,相比儿子可能落榜的担忧,全家远离灾殃可真是太好了。

    裴砚舟看他脸色缓和下来,温声又道,“不知令郎今日可在府上,若是方便,本官能否与他闲谈几句?”

    “方便方便。”陆丰高兴都来不及了,凭裴砚舟的才学指点一二,他儿子兴许能考上状元的。

    陆丰转过身朝夫人摆手,挤眉弄眼嘴型示意没事了,陆夫人开心得直抹泪,这才想起来张罗糕点款待贵客。

    吉祥与裴砚舟眼神交汇,都读懂了对方的心意,念真法师顶替陆誉科考,陆丰也被蒙在鼓里。

    纵使一个人老奸巨猾,心里有鬼总会露出蛛丝马迹,但陆丰其人城府不深,也没学会官场的迂回之术,方才没等裴砚舟开口就露了怯,还替他儿子当场叫冤。

    陆夫人更不用提了,衣食无忧的深闺妇人,听到风吹草动就觉得天塌了,心里搁不住半点事儿。

    假如那老两口都是演的,她和裴砚舟也不用混衙门了。

    须臾,陆丰回来将儿子引荐给裴砚舟。

    陆誉生得俊秀,温润气度让人如沐春风,他眼神清澈平和,那种出淤泥不染的高雅气度,吉祥只在裴砚舟身上见过。

    他与裴砚舟谈古论今,引经据典出口成章,凭他自己的才学也能考上进士,何须找人顶替甚至杀人灭口?

    难道她和裴砚舟都失误了,世间真有两个人的笔迹完全相同?

    吉祥不禁出神,陆誉说话的神情从容优雅,如果说裴砚舟是那座高洁雪山,陆誉就像冰川里的潺潺清流,看一眼都觉得赏心悦目。

    还有啊,他声音怎么那么好听,像浸染天地灵气的千年古琴,弦音婉转悠扬绕梁不绝。

    裴砚舟发觉吉祥走神了,她时不时偷瞟陆誉一眼,起先还冷冰冰的,眼底渐渐亮起晶芒。

    “咳咳……”裴砚舟心里扎着一根刺,上不去下不来,他从没见过吉祥用这种眼神去看别人。

    “大人嗓子不舒服吗?您喝杯茶润润喉。”吉祥回过神来,亲自给裴砚舟端杯茶。

    她差点忘了,陆誉可是个嫌犯啊,奇怪,他怎么长得和念真法师一模一样?

    吉祥想起见过的那具尸体,脸上也不见黏着面具的痕迹,如果念真法师还活着,应该就是陆誉这副模样!

    裴砚舟接过茶盏,指腹蹭过她手背稍稍用力,亏她还能想起他坐在这里,那双眼睛都快钉在陆誉身上了。

    吉祥后知后觉,裴砚舟似乎不太高兴,这可不像他啊,平时查案都不见他分心呢。

    陆誉在裴砚舟面前并不怯场,滔滔不绝讲典故:“四时变化方能久成,圣人久于其道,则天下化成……”

    他留意到裴砚舟和吉祥眉目传情,若有所思闭嘴不言。

    裴砚舟自觉失态,俊脸上浮现一丝尴尬,当着陆丰的面夸赞道:“令郎博学多才,本官期待重考之时再闻佳讯。”

    陆丰乐得眉开眼笑,陆誉说的那些话,他一句都听不懂,就是觉得太厉害了,跟从前简直判若两人。

    所以说读书开窍有早晚,谁说他儿子不是入仕那块料,裴无常都挑不出毛病呢。

    陆夫人欣慰儿子长出息了,总算相信他能考上进士并非偶然,这么看来,重考反而是件好事,若是被皇上钦点榜眼或探花,他们陆家就能扬名京城了。

    老两口叫来儿媳楚氏见过贵客,端庄貌美的年轻妇人端来一盘枇杷,垂首恭敬唤声“裴大人”,连个正眼都不敢看。

    吉祥发现她在陆誉面前畏手畏脚,夫妻之间隔着生分,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

    裴砚舟不好打量妇道人家,吉祥笑盈盈地将她瞧个遍,这一看真看出几分端倪。

    楚氏摆放果盘的时候,衣袖垂落露出手臂几片青紫淤痕,那是被人殴打的旧伤,下手还挺狠。

    可她身为陆家少夫人,谁敢将她打得伤痕累累,莫非是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陆誉?

    长得人模人样,偏就不干人事!

    吉祥对他那点零星赏识顷刻消散,满眼不屑地撇了撇嘴。

    陆丰盛情邀请裴砚舟留下用饭,裴砚舟婉言谢绝客气告辞,吉祥有满肚子话想跟他说,老两口步步相送无处插话,都把裴砚舟视作福气临门的吉星,生怕有一丝丝怠慢。

    吉祥放慢脚步跟在他们身后,回头看向厅堂里的陆誉和他娘子,公婆不在身边,楚氏仍是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陆誉拂袖起身,她匆忙往后退一步,就像害怕那双拳头落在自己身上。

    真不是个东西!

    吉祥气恼自己有眼无珠,居然还拿他和裴砚舟相比,呸,他连裴砚舟鞋底都比不上。

    陆誉赶去送别裴砚舟,吉祥走走停停装作欣赏园中景色,那双眼没离开过楚氏,看到一个婆子拿本账册给她过目,随口叫住身边的仆人。

    “你们府上,都是少夫人管事儿吗?”

    她这么年轻管一家子人,娘家应该也是有势力的,陆誉何来胆量欺负妻子?难道他从前靠岳丈帮扶,考上进士就翻脸不认人了?

    那仆人顺着她视线看了眼,连忙低下头去,心想自家老爷和亲家都是富贾出身,虽比不上官宦,也算不得丑事,但说无妨。

    “少夫人手里有门营生,平日都需她亲自打理。”

    吉祥难掩惊讶:“少夫人做何营生呀?”

    仆人说着都有些骄傲了:“少夫人乃湘雪园东家,那是京城最有名的胭脂铺子,皇后娘娘都是铺中常客。”

    吉祥发自内心地附和几句,做买卖的女子多了不起,靠自己赚银子过活,婆家休想给她脸色。

    可是,楚氏为何那样没有底气,被她丈夫虐待都不敢反抗?

    如果念真法师死于他杀,陆誉又是谋害他的真凶,楚氏就能脱离这个火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