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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吉祥物成精了 第114章 双生疑云

    湘雪园,京城女子无人不知的胭脂铺子。

    吉祥却是闻所未闻,她只知道美味的包子铺和卤肉店,原想卖胭脂的铺子无甚出奇,来一趟才知道大有名堂。

    铺面宽敞气派,楼上楼下客似云来,无论是囊中羞涩的小姑娘,还是出手阔绰的贵夫人,在这里都能买到合意的胭脂水粉。

    琳琅夺目的货柜围满妙龄少女,她们兴高采烈地挑选颜色,眼前光影如湖面晃动,忽然就被神仙般的美男子迷了眼。

    三月里艳阳高照,春风拂面都带着桃花香,姑娘们芳心悦动,梦中情郎初见清晰模样。

    裴砚舟神态如常走进铺子,当众紧握吉祥柔荑,在一众心碎目光中款款上楼。

    卖胭脂的婆娘见怪不怪,热情招呼他们到窗前坐下,拿出精美画册给裴砚舟翻阅,连声恭喜吉祥。

    吉祥埋头吃松仁果子,不知这婆娘喜从何来,裴砚舟慢条斯理翻看册子,薄唇轻抿不时地望着她笑。

    吉祥觉得那笑容不怀好意,昨儿从陆府回去,这家伙就没给过她好脸色。

    她可不是平白受气的主儿,柳眉弯弯计上心来,矫揉捏起丝帕轻按唇边,夹着嗓子造作地嗲声嗲气。

    “裴公子莫要跟奴家置气了,奴家眼里心里只有你,与那陆公子逢场作戏罢了。”

    她这含沙射影的本事从哪儿学来的?

    裴砚舟手一抖差点被茶水呛到,佯作镇静看了眼身边婆娘,挥手将她屏退。

    婆娘瞠目结舌震撼离开,人不可貌相啊,小姑娘长得那么水灵,沦落风尘还能左右逢源?那端方公子瞧着也是位正经人,居然鬼迷日眼看上个勾栏女子!

    四下无人,裴砚舟红着脸压低声音:“别闹,我何时与你置气了?”

    吉祥仰起下巴哼了声:“还说没有?”

    裴砚舟放下册子,从怀里取出几首诗稿在她眼前摊开:“你看这位进士写的字如何?”

    吉祥打眼一瞧,噗嗤笑道:“字如其人缩头耷脑,就像胳膊腿伸不开似的,还没本座写的字敞亮呢,他能考上进士?本座名儿都倒过来写!”

    裴砚舟心里也敞亮了,指尖轻叩末尾署名,吉祥仔细看去蓦然睁圆双眼。

    “陆誉?这狗爬字就是他写的?可是……”

    “这是陆誉两年前写给同窗的离别诗,魏平已经在青州找到此人,也拿到了他的供词,确认是陆誉亲笔无疑。”

    “大人昨晚就忙着分辨真假陆誉?”吉祥哪还顾得上阴阳怪气,趴在他对面一起研究诗稿。

    “这狗爬字要是真正的陆誉,两年内绝无可能写出进士考卷,昨日咱们见到的人又是谁呢?”

    她嘴上这么问,心里那个答案呼之欲出。

    罗志远说过,念真法师是难得一见的俊俏和尚,他讲经的翩翩风度令人如痴如醉,声音动听恍若天籁,香客们将他视为神只。

    楼上走来几位贵妇,裴砚舟收起诗稿轻声说道:“京城学堂能找到的陆誉笔迹,与进士考卷完全一致。由此可见,念真顶替陆誉至少有两年了,他们之间来往甚密,相貌难分彼此,甚至可能融入对方的生活。”

    “这两人费尽心思,只是为了科举替考?陆誉和念真到底是什么关系,怎会长得一模一样?”吉祥想了想,“莫非他们就是罕见的双生子?”

    裴砚舟派人打听过:“陆家没有这种传言,街坊都说陆誉是独子,也有可能陆副使和夫人刻意隐瞒。”

    “如果他们是双生子,好端端的孩子怎就被遗弃了?我记得坊间并没有不详之说,有些人家还称作双喜临门呢。”

    “那日在慈济寺我问过广庆方丈,念真是他在寺庙门口捡到的弃婴,算算年份与陆誉正好是同龄人。”

    吉祥听他说得头头是道,恍然大悟:“大人早就怀疑他们身份对调了吧?你去陆府和陆誉谈论经文,就为了印证他是念真法师!”

    裴砚舟坦然承认:“魏平找到几位教过他的学堂先生,都说陆誉开智较晚,当初尚未展露进士之才。”

    这几位先生都是好人,说话太含蓄了,陆誉从前就是个不会读书的榆木疙瘩嘛。

    “难怪我们在陆府见到的陆誉,气度那么出众,声音那么好听,原来他就是念真法师。太后知道他还活着该有多高兴啊,可惜,他极有可能是谋害陆誉的真凶。”

    吉祥有感而发,却见裴砚舟眼神冷得像冰刀子,嗖嗖刮得她脸皮刺痛。

    裴砚舟语气寒凉:“念真的假发也好看吗?”

    “假发?我当时只顾着看他那张脸了。”她暗中比较陆誉和念真长得有多相似,都没留意过他的头发。

    好么,她看念真的脸看到着迷!

    裴砚舟把自己气着了,手指攥得茶杯咯吱直响:“念真替陆誉考上进士,真正的陆誉却替他死去。”

    “唔,陆誉无才无德,作为一具尸体无可挑剔。”吉祥想到楚氏手臂上的淤痕,应该是被真正的陆誉打伤的,难道她那么畏惧念真,只因知道他是杀人凶手?

    她的思路渐渐被打开了,裴砚舟却还在原地较劲:“好看的皮囊掩饰不了罪行,你清醒一点,念真,他可能是嫌犯。”

    吉祥这才琢磨过来,这家伙茶没喝进去,猛给自己灌醋了啊。

    “清醒?我看你自己还迷糊呢。”她笑得肚子疼,又起了捉弄他的坏心思,趁周围没人瞧见,飞快捧起他那张俊脸亲了口。

    “我家大人仙姿玉貌,在本座眼里呀,谁都没你好看!”红唇在他耳畔辗转,突然狠狠地咬一下他耳垂,“再敢胡思乱想,我就在大街上亲你……”

    吉祥说起情话没羞没臊,裴砚舟脸红到脖子根,耳后烫得像着了火。

    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认输,他猛掐她纤腰,学她凶巴巴的狠劲:“吉祥,你给我等着!”

    “好,本座奉陪。”吉祥乐不可支放开裴砚舟,这人真不禁逗,几句话就让君子变豺狼了。

    她指腹来回蹭着嘴角,像个吃干抹净的登徒子,意犹未尽地眯起眼睛看他。

    “说回正事,楚东家要是不来铺子,咱们也不能干等着吧。”

    裴砚舟竭力平息狂乱的心跳,淡然抬眸又是那位清润公子:“无妨,总有法子查出头绪。”

    昨日吉祥回到府衙,在后院空地上升起火堆,上面用竹竿撑起烘烤衣服的架子,将裴砚舟从禅房带回来的枕巾被褥,全都搭上去慢慢烘干。

    呕吐物的臭气不用提了,汤药馊苦那股味儿夹杂着难以形容的香气,吉祥闻到鼻子都快失灵了。

    衣物烘干以后,钟朔和衙役们拿着薄瓷片,一寸寸将上面碎屑都刮下来。

    结果显而易见,死者生前最后一顿餐饭是黍米粥,睡前服用过郁金宁神汤。

    枕巾上似有似无的香气,来自那堆褐紫色粉末,裴砚舟在刑部殓房蘸取死者唇腔的布条被烘干后,也残留着相似的粉末。

    证据都对上了,吉祥好奇这些粉末是何物,裴砚舟用指腹细细捻摩,凑到鼻尖闻了闻,确认是精制胭脂的丁香粉。

    念真法师的禅房里怎会有女人胭脂?

    陆誉之妻是胭脂铺子的东家,她与这桩命案又有何关联?

    带着这些疑问,裴砚舟随吉祥来到湘雪园。

    吉祥享用茶点也没忘记察看铺子,裴砚舟却是一心二用,仔细看完胭脂图册,当场买下那套最贵的妆奁。

    婆娘喜滋滋下楼了,吉祥满头雾水地盯着裴砚舟:“我没听错吧,几盒胭脂能值那么多钱?都够买几头猪了好不好,你买那玩意儿想干嘛呀?”

    “送你的。”裴砚舟修长指尖摩挲过杯沿,明净眼眸染上窗外春色水光潋滟。

    吉祥看着心口发热没脾气了,好吧,他升官了有钱了,多贵重的礼物她都受得起。

    婆娘麻利拎来沉甸甸的妆奁,裴砚舟看过满意付了银子,趁那婆娘高兴,取出随身携带的油纸包。

    “友人游历归来送给在下几盒香粉,说是能做胭脂或是入药,您是做胭脂的行家,可否帮在下瞧瞧是哪样稀罕货?”

    婆娘接过来看了看,讶异道:“公子,您这位友人从诃陵回来的吧,这是当地顶好的丁香粉,成色极佳,价格不菲,您要是想出手啊,我跟东家说一声,都按市价收下可好?”

    裴砚舟装模作样地问了价格,以退为进:“既然是稀罕货,在下多逛几家铺子再说吧。”

    婆娘以为他怕吃亏,笃定地摇头道:“燕安只有咱家铺子用诃陵丁香做胭脂,您跑遍全京城最后还得回来。”

    裴砚舟轻拍眼前的妆奁:“湘雪园果然名不虚传,看来在下找对地方了。”

    “那是,公子您眼光真好,尊夫人俊得像画里的仙女儿。”婆娘也不替谁可惜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俩人天生一对。

    说着欠身给他们行个礼,“皇后娘娘用的胭脂水粉,还等着咱们包好送进宫呢,二位再坐会儿,老婆子我先下楼忙去了。”

    “请便。”裴砚舟等那婆娘走开,将手边的妆奁推到吉祥面前。

    吉祥不是头一次跟他装两口子,那句“尊夫人”也没觉得奇怪。

    之前还说有那银子不如买几头猪,看这紫檀螺钿百宝妆奁,华光流溢,没有哪个女子不喜欢的。

    “大人怎么想起来送我胭脂呢?”他以前送过她面膏,可她平时不用胭脂连眉毛都懒得画。

    裴砚舟凝视她的眼神温柔似水:“天生丽质,无需雕琢,你就当这是我的一片心意。”

    听听,这男人要是想哄你高兴,嘴巴甜得像抹了蜜。

    吉祥很是受用,双手像剥开莲心似的,打开妆奁那两扇小门,里头还有三层抽屉,依次摆放眉黛、面膏、胭脂和唇脂,那些青釉花鸟胭脂盒,精致得像是珍藏品。

    “喜欢吗?”裴砚舟想象她涂唇脂的娇艳模样,那唇脂被他一下下尝去的画面。

    “多好看啊,我都喜欢。”吉祥每一样都拿出来放在手心里,舍不得用,留着欣赏。

    丁香粉那话头算是搭上桥了,楚氏不在,再找机会跑一趟便是。

    裴砚舟和吉祥手拉着手走下楼,婆娘接过妆奁系上红绸带,铺子里的大姑娘小媳妇,满眼羡慕地望着吉祥。

    “这位姑娘好福气,郎君玉树临风温柔体贴,咱们真没见过哪个大男人,自己跑来给娘子挑选聘礼。”

    “聘礼?”吉祥瞧见裴砚舟得逞的笑意,这不是他随手买来送她的礼物吗?

    婆娘指着妆奁上的花纹:“喜结连理,比翼双飞,这是新娘子最喜欢的胭脂聘礼,回头定下好日子,别忘了请咱们吃喜酒啊。”

    众人看这对小两口来置办聘礼,还以为家中冷清或有难言之隐,都想帮忙撑起场面。

    吉祥充分体会到燕安百姓的热情,裴砚舟谢过婆娘好意,答应到时候请她们来吃喜酒。

    吉祥脑子还蒙着,她就这么稀里糊涂把自己给嫁了?妆奁上好看的花和鸟,原来是连理枝和比翼鸟。

    裴砚舟来胭脂铺子,早有打算送她聘礼吗?这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本来寻思好歹要让裴砚舟扛来十头猪……

    婆娘将妆奁递给裴砚舟,卖力地兜售起镇店之宝:“公子送夫人几盒玉容膏吧,抹在脸上青春永驻,年年都是美娇娘呢。”

    周围妇人也夸这玉容膏好用,裴砚舟爽快买下,婆娘殷勤地送他们出门。

    迎面赶来一辆马车,婆娘认出是自己东家,叮嘱裴砚舟:“您那些诃陵丁香用不着别浪费,哪天拿来给东家收下吧。”

    裴砚舟笑着说好,吉祥看到马车停在路边,丫鬟扶着楚氏下了马车。

    车帘掀开,念真坐在车里,面无表情望着窗外,夫妻之间的疏离落在吉祥眼里,与之前的感受大不相同。

    念真不是陆誉,即使他能做出杀人恶行,多年涵养也不允许他殴打妇人。

    楚氏必定是知道些内幕,又不敢当众揭发他,才会怕到不知与他如何相处。

    若是她肯出面作证,指认念真是杀害陆誉的凶手,这桩案子就能迎刃而解了。

    欸,慢着,楚氏看念真的眼神不太对劲啊!

    马车缓缓驶离路口,楚氏像一座望夫石迟迟没有回头,她眼底眷恋的缠绵情思,写满无法宣之于口的爱慕。

    爱?身为陆誉的妻子,她爱上了杀害自己丈夫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