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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吉祥物成精了 第117章 南柯一梦

    震惊朝野的科举舞弊案落下帷幕,涉嫌泄题的考官共计六人,分别是翰林院侍读与贡院学士。

    裴家舅父等人犯有失察过失,罚没一年俸禄小惩大诫。

    在燕安府衙的严密排查下,追责贿赂考官、集体作弊、冒籍顶替等违法贡生多达百余人。

    裴砚舟将厚厚一摞结案书呈送大理寺,等待裁决交由皇上处置。

    除却涉案贡生终身禁考,其他贡生都不敢有怨言,拼命苦读准备赴考。

    那些板上钉钉的罪囚声名狼藉,背靠显赫家世妄图通融,裴砚舟一概不留情面,恨得那些权贵咬牙切齿,故技重施往他身上泼污水。

    德兴帝久卧病榻老糊涂了,祁渊却不是好糊弄的,三下五除二都给打发回去。

    朝中权贵拿裴砚舟没辙,转而示弱哭鼻子求饶,也没落得半分好脸色。

    其中两位曾在万寿华诞讥讽裴砚舟,他们家儿子都是屡屡落榜,图个名正言顺出仕为官,心存侥幸贿赂考官。

    原以为赵府尹能帮他们蒙混过关,哪曾想裴无常铁面无私,打好的算盘全落空了。

    此次重考一锤定音,皇帝不偏不袒昭告天下,无论是贡生还是大众百姓,都看到了朝廷肃清官场的决心。

    考场公正,方能造出真正的栋梁之材,万千贡生都服下定心丸,心无旁骛地积极备考。

    朝廷做了件大快人心的好事,随后又颁布了振奋朝纲的圣旨。

    德兴帝册封三皇子祁渊为太子,如火如荼的储君之争尘埃落定。

    祁渊促成两国交好有目共睹,改善民策造福百姓,大刀阔斧整顿科举舞弊,还有他救济灾荒、推行义诊等等利民举措,晋封太子可谓是众望所归。

    太子理政群臣无不信服,这些官场上的人精都拎得清,明里暗里去奉承裴砚舟。

    祁渊突出重围成为太子,裴砚舟就是当仁不让的幕后功臣,将来太子登基称帝,裴砚舟也将是辅佐君主的百官之首。

    如今趁他还是个府尹,在他官复原职之前拉拢关系,总好过将来身居高位挨不着边。

    这些人的心思瞒不过裴砚舟,他无暇应付全都拒之门外。

    所向披靡的鬼差裴无常,遇到为官以来最棘手的案子。

    且在嫌犯已经认罪,动机、证物均已查明的情况下,居然无法定罪结案。

    对裴砚舟来说,这是绝不允许发生的纰漏,吉祥也是急得抓心挠肝,但也没法子呀,谁叫他们都被楚莲摆了一道。

    根据楚莲的供词,她和钟朔去调查过陆府和湘雪园,就连魏平也被借调过来帮忙。

    但谁也没料到,案发当天楚莲并未出席陆府家宴,她在湘雪园为常客调制香粉胭脂。

    期间有位校尉夫人旧疾复发,楚莲亲自将她送去泰春堂,在病榻前照顾整晚都没回府。

    翌日校尉夫人还曾登门向她公婆赔罪,陆副使夫妇都能作证,念真替她揽罪也是在那晚心生怀疑。

    另据陆府厨娘供述,那天家里没煮过黍米粥,陆誉晌午酒宴喝醉睡到傍晚,出门透气回来方才醒酒。

    谁知道他在外面吃过什么东西,更不晓得回来那人竟是念真。

    就这样阴差阳错,陆誉身亡那天竟与楚莲毫无交集。

    嫌犯不具备作案条件,罪行与供词实不相符,裴砚舟又怎能潦草结案将她定罪?

    楚莲谋害陆誉一案,追查多日迟迟未有进展。

    裴砚舟反复查看证词找不到漏洞,吉祥紧盯那些证人也看不出可疑。

    从胭脂铺子的婆娘到陆府仆婢,再至于校尉夫人及贵妇常客,就连周围街坊沿路摊贩,都能为楚莲做出相同供证。

    若说楚莲收买自己人为她作证,但官员夫人绝无可能被她利用。

    还有小摊商贩药铺杂役,都是吉祥随访查问,怎么可能挑不出任何矛盾之处?

    除非,那就是存在的事实。

    案发当天楚莲并未加害陆誉,至少是没有亲自下手,她认罪只是为念真开脱,难道还有一个神秘帮凶藏于暗处?

    与此同时,慈济寺方丈广庆大师公然赔罪,由于寮长监管不周,放任勾栏女子祸乱清静之地,他将闭寺谢客从上至下惩戒罪过。

    此举引起轩然大波,百姓痛骂狗男女不知廉耻玷污佛门圣地,唯恐惊扰佛祖牵怪世人。

    不知不觉已近端午,重考结束后贡生们等待放榜,众人同游散心拜会师长,城中酒楼茶馆座无虚席,南北长街亦是热闹非常。

    裴砚舟将楚莲的案子暂且搁置,答应舅母回家见过长辈商议婚期。

    自从吉祥搬进璞园,裴家人来问名纳吉都是她自己出面,此次请期定下迎亲日子,也要经她点头才行。

    她随裴砚舟走南闯北查案子追凶犯,早不在乎抛头露面之说,身边丫鬟婆子也熟悉她脾性,平日怎么高兴怎么来,净拣她爱听的话讨她开心。

    “大小姐花容月貌,瞧您这一身雪肌玉肤,脸上不用涂胭脂都胜似芙蓉。”

    “大小姐身姿婀娜,那细腰像柳条儿似的,一日三餐吃得香有口福,真是叫奴婢们好生羡慕。”

    “大小姐轮得到你们几个羡慕?自从裴夫人来璞园提亲,全京城的贵女们都要羡慕死了!裴大人是谁啊,风华正茂的绝世美男子,才华横溢的人间文曲星,一日不见爱妻如隔三秋的燕安望妻石!”

    丫鬟们捧腹笑作一团,坐在窗前梳妆的佳人嫣然笑道:“你们净说这大实话,再编不出新词儿,本座都要听腻了。”

    煦阳和暖衣衫薄,吉祥穿一身折枝荷花萝纱襦裙,清新淡雅的木槿紫,衬得面容晶莹光润,美眸含情,柔若秋水。

    她很少打扮自己,略点唇脂都把裴砚舟迷得七荤八素,若见到她精心装扮,那男人怕是等不及要把婚期定在今日。

    吉祥想到裴砚舟只为她展露的片刻情迷,一颗心砰砰乱跳,抿唇偷笑起来。

    “看呐,大小姐的夫君又来做望妻石了。”

    吉祥抬头望去,窗外那簇海棠花影下,翩翩贵公子长身玉立,郎艳独绝,不是她那心肝又是何人。

    丫鬟们捂嘴笑着默契离去,裴砚舟面不改色步入吉祥闺房,走到窗前望着铜镜里的绝美女子,按捺狂乱心跳朝她温润一笑,娴熟地执起黛笔为她描眉。

    吉祥拧腰依偎在他怀里,正想没羞没臊说几句情话,余光瞥见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沉闷,还比不上素颜白皙剔透。

    她拿起丝绢粉拂擦拭脸庞,蹭下厚厚一层脂膏,露出原本的清艳芙蓉面。

    吉祥可还记得,这些面脂花了裴砚舟不少银子:“亏那婆娘夸口玉容膏是镇店之宝,我今日拿出来涂在脸上,还不如平时不涂好看呢。”

    裴砚舟接过她手里的粉拂:“轻点,我帮你擦。”

    裴砚舟也发现玉容膏遮掩了她清透肤色,反添几分苍白沉闷,他瞧见心爱的娘子微噘红唇,柔声劝道。

    “娘子天生冰肌玉骨,无需多余赘物粉饰,但它对于面容有瑕疵的妇人,确实能起到修饰效果,也不枉称为镇店之宝。”

    郎君会说话真叫人心情愉悦,吉祥眨眼之间就被他哄好了,也不再心疼他多花的银子。

    “还有几盒玉容膏我没用过,都拿去送给裴夫人吧。”

    裴砚舟又夸她聪慧持家,指腹轻轻划过俏丽鼻尖:“还叫裴夫人?你也该改口叫娘了。”

    吉祥害羞垂眸:“我不是还没嫁给你嘛,咱俩又不算正经夫妻。”

    “那我怎么瞧你倒是喜欢我不正经?”裴砚舟指尖挑起她下颌,俯身寻香,再不给她出声反驳的机会。

    裴家舅父被都察院审查罚薪,全家因此消沉了一段时日,生怕再被旁人揪出错处。

    事过境迁,如今裴砚舟身为太子得力心腹,裴家声势在京城水涨船高,还有谁敢瞧不起翰林编修。

    虽说新妇毫无身家背景,但架不住裴砚舟喜欢啊,人家父母都盼着迎娶儿媳,亲戚们也不好唠叨闲话。

    说白了都得仰仗裴砚舟,小两口夫妻恩爱,家和万事兴嘛。

    吉祥踏进裴家门就被众人哄着,不难想象嫁过来的日子该有多么舒心。

    没见过吉祥的亲戚都被她美貌惊艳,感慨世间唯有这般女子,才配得上裴家如玉郎君。

    长辈们挑的好日子都在来年,裴砚舟等不及,将成亲之日定在七夕。

    仅有两个月筹备婚礼,亲戚们都觉得太仓促,最后还是裴夫人扛下来了,保证给他们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

    裴砚舟即将成亲的消息传遍京城,多少贵女芳心破碎暂且不提,朝廷同僚都张罗着为他准备新婚贺礼。

    罗志远近来没少麻烦裴砚舟,礼物太轻他拿不出手,重了又舍不得,借故跑来郭巍府上打探虚实。

    这一看可不得了啊。

    郭巍珍藏的那件琼枝玉树价值连城,拿去给自己儿子下聘,都能让亲家乐得合不拢嘴。

    除此之外,他还添了几套贵重茶具和文房四宝,那可真是下了血本。

    罗志远不禁想起京中流言,寻思裴砚舟到底是不是他儿子。

    两人几十年的交情,罗志远藏着疑问不吐不快:“郭大人,我有些话不知当不当讲……”

    郭巍头也不抬整理那一箱子贺礼,眼神竟有些许慈爱:“罗大人但说无妨,有些话我自己憋着也难受。”

    罗志远心惊肉跳,这谁还敢说啊,慌忙调转话头扯到太子身上去了。

    皇上龙体渐衰,也许过不了多久,大梁就将迎来新帝登基,群臣心照不宣,都等着那一天到来。

    德兴帝躺在龙榻上,有时一睁眼就是两日过去,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看着在榻前尽孝的太子,虚弱地扬起手叫他靠近些。

    祁渊温顺地俯首听命,眼里的崇敬之情让老皇帝很受用。

    “渊儿,为君之道在于驾驭群臣,每人取其长短相互制衡,你心里都得一清二楚……”

    他说句话就要喘口气,声音也逐渐低下去。

    “宋丞相他们都老了,朝中堪当重任的后起之秀,裴砚舟他当属首位。可惜朕与他曾经生出嫌隙,有心弥补也不能恢复如初,有时候君臣如夫妻呀,一旦有了裂痕,往往是破镜难圆。”

    祁渊用心倾听时不时点下头,德兴帝握住他的手轻声叮嘱,“在你登基之前,务必要对裴砚舟加以器重,让他心怀感恩效忠新主。朕曾让他极为寒心,此次回京也有意压他势头,但他对朕不满,才会将希望寄托在你身上……”

    父母为子女操心大抵是多余的,祁渊要是等到他来提点,裴砚舟早就回渭水做县令了。

    不过父皇为自己谋划的这份心意,确实让他感受到父子之情,多少也会有些感动。

    祁渊做出诚心受教的表情:“父皇英明,儿臣谨遵父皇教诲,日后定当多加提携裴府尹,施恩于他为朝廷所用。”

    德兴帝满意地闭上眼睛,大梁有明君,朝堂有贤臣,死后见到祖先也能无愧于心了。

    祁渊服侍皇帝睡下,走出寝宫来到偏殿,穿过轻纱漫舞的长廊,在缭绕青烟中看到面容憔悴的祁氏祖先。

    司南絮坐于案前身穿松垮道袍,双臂垂在身侧,眼眶发青深深凹陷,嘴唇苍白不见一丝血色。

    祁渊看他吃力地伸出手,艰难翻过一篇奏折,快步上前替他摊开便于过目。

    司南絮迟缓抬头,身子颤抖着收回手,手腕上有几道狰狞伤疤,筋脉都已被挑断了。

    “这些折子我都看过了,太子殿下治国有方,我已经没什么好教给你了。”他也懒得起身,毕竟坐回去还得靠人搀扶。

    “您辛苦了,回去早些歇下吧。”祁渊并不介意他的漫不经心,还是上前将他扶起来。

    司南絮由他扶着,也不去问自己没了用处还能活多久。

    祁渊将他送进内室,转身拿起那些折子匆匆离去,司南絮拖着踉跄脚步,像个行将就木的垂死之人,一步步走进金丝笼中。

    他躺下来深深吸气,像在回味残留的那缕芬芳,双目无神地盯着头顶的金色栅栏,想象许婉柔还在自己身边。

    这是他生命里为数不多的念想了。

    司南絮疲惫地侧过身去,无力的手指不听使唤,他用整条手臂将那红裙拥入怀中,慢慢地,慢慢地弓起身子,唇边微扬合上双眼。

    一梦不醒,将是他最后的奢望。